與陰冷的教室相比,外面有陽光的呵護,顯得格外的溫暖。紫不僅愜意地呼吸一陣新鮮的空氣,望著寂靜的校園,猶豫,不知去自習樓還是圖書館。
「當……」秋抒陽突然從門後跳出來,著實嚇了她一跳。
「你怎麼又來了!」
秋抒陽樂著。「意外吧?高興吧?我去東門沒見著你,後來听說今天有講座,就來了。」
紫無奈地瞪他。「本姑娘生起氣來,可是會打人的!」
「你盡管打吧,我願挨——給!」秋抒陽嬉笑著從背後變出一朵紅艷的玫瑰花來,呈于紫面前。
「我都跟你說多少次了,我不要。」
「你就收下吧,要是嫌我不夠真心,那我就到你們宿舍樓下,當著大家面,跪下來求你——」
「你——」紫惶恐,要是當著眾人的面——那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只好接過花。「好吧,我先拿著,但我們可說好了就這一次,不許再這樣了!」
「再說吧——」
「什麼叫再說,你——」紫顯然已經氣紅了臉,卻听見有人喊她,轉頭看去,是趙英哲,就微笑地打招呼。「英哲啊。」
趙英哲笑著走來。「嗯,你怎麼也出來了?」
紫即嘟起了嘴。「我——被趕出來了。」
「抒陽,你也來了啊?」趙英哲突然看見紫身後藏掖一朵玫瑰花,就問罪似地說︰「媽的抒陽,你怎麼還來糾纏我女朋友?」
「文明、文明,都讀書人的事情——就你們倆那爛演技能唬住誰啊?我可是——」秋抒陽一臉不屑,卻突然看見何璐和徐可一行人從教室出來,便定住,不說話了。
「喲,都在這呢哈。」話音未落,何璐攜著一臉不快的徐可已至三人跟前。
「你們怎麼都出來了?」紫問。
「教授被氣得情緒有些失控了,不講了。」何璐嬉笑,打量一下紫。「哎,紫,你手里拿著什麼啊?我看看——玫瑰!誰送的?」
紫立即神色慌張地看看秋抒陽和趙英哲。「我,我——是于給我的。」
說罷,正逢于思凡出來,何璐便沖他大喊︰「好哇,思凡,快過來,連頓飯都沒請,就想拐我們的紫丫頭啊?還公開給她送玫瑰!」
「我沒啊。」于思凡解釋。
紫一听,無比尷尬與受傷,顫著唇,低下了頭。
這時,就听見門口亂哄哄的嘈雜,仔細看去,幾個保安正拉著那位史教授,和女助手、劉助理一起,打教室出來。
教授一邊執拗地不讓人踫自己,一邊情緒激動地大叫︰「于思凡,紫,我要和你們決斗!決斗……」
「教授,您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你消消氣——快把教授拉走!」
「教授瘋了,教授瘋了!」
「我沒瘋,沒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反清復明、反清復明——擦鞋來……」
……
門口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直到幾個人一起裝進了120的車,才慢慢散去。
徐可倒也無心看熱鬧,只責問趙英哲。「是你送的吧?」
「不是——」趙英哲搖頭。
「真的不是?」
「真不是——」
「哼,鬼才相信!」徐可終還是氣惱地獨自離開了。
趙英哲叫紫別往心里去,然後,就去追徐可了。
何璐特幸福地挽著秋抒陽的胳膊,大秀著恩愛。「抒陽,是不是饞了?要饞了,去吃頓好的去?走——」說完,目光略帶著冷風落在紫身上片刻,似笑非笑拉著秋抒陽走開了。
紫知道何璐在罵自己,只覺委屈,靜靜定在那兒,凝視了一會于思凡木然的眼楮,拭去臉頰上淌落的豆大淚珠,跑回了宿舍。
……
中午,班主任王老師便把于思凡和紫叫到了辦公室,詢問了事情的詳細經過,說他們闖了禍,但並沒有錯。
下午,王老師便被叫到了校辦。劉助理不依不饒,說學生氣瘋教授,此等彌天大錯一定要從嚴處理。王老師卻不能認同,竭力與之周旋。結果,一下午,竟也沒有得出處理結果。
第二天,談判依然繼續,依然無果。
第三天,網上突然公布了一條特大新聞︰招搖撞騙十余年,教授原系精神病。劉助理也突然改口說,對待學生,要以一顆絕對寬容慈愛的心,不予追究,此事便不了了之。
都是那朵玫瑰惹的禍,趙英哲可是費了不少唇舌向徐可澄清解釋,說自己跟紫之間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但徐可就是不相信,只氣紅了臉,掐尺八細腰,送他一句至理名言︰在我面前立馬消失!
趙英哲嘆著氣,走了。
徐可生著氣,留了下來。
傍晚,仍在氣頭上的她體操館也懶得去了,就吝嗇了晚飯,去校南門外的青青小書店,租了一本破皮傷骨的現代都市言情小說,立下登高一覽群書之偉志,獨自躲進了綜合樓十八樓拜讀。
小說的作者也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筆下的女二竟也是橫刀奪愛的主。令她恨之入骨,幾度咬牙切齒,拍案發泄,甚至跳起來大罵。盡管如此,書卻是萬萬不能撕的,這一點她如六十年代人對待毛主席語錄一樣時刻銘記,因為押金還在書店老板那里。
……
時間慢慢流逝,直到燈滅,她才覺察,嶄新的一天已經在夜幕下的哈爾濱一樣的黑暗中,悄悄地向自己走來了,學校規定︰十二點準時熄燈。
十二點?啊!十二點!自己!女孩子!十八樓!漆黑!死寂!听說十一樓曾死過人——她毛骨悚然,模索著抓起書,逃命似地跑出教室,跌撞進電梯,連磕傷了腿也不曾覺察。
電梯載著自己沉重的身體,呼呼往下沉。
她倚靠在電梯一角,目不轉楮盯著依次亮起的遞減數字,一動不動。真希望電梯里會呼吸的不止自己一個,哪怕只是一只貓呀狗的都好,可周圍偏偏一點活氣也沒有。她的心越發懸在了喉嚨邊。
「各位仙哥哥、神哥哥、鬼哥哥啊,看、看在我從來沒害過男生的份上,別嚇我啊,別、別、別現身啊——」
她祈禱電梯千萬別出意外,可電梯偏在最不太平的十一樓停了下來,還特貞子地開了門。她崩潰地捂著臉,從指頭縫隙怯生生往外面窺︰電梯外候著一對男女,分明是倆兒活人。就是,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呀神的,她的心終于釋然地放了下來,估計睡覺都能笑醒。
但接下來幾秒鐘,最為可怕的事卻發生了︰男生剛要進來,女生就怪責地拉住他。「你沒見著里面這麼多人嗎?哪有地方站!」
男生溫順地听從了女生的指示,定在了外面。這個時候,電梯的門關閉了。
電梯里異常的靜,堪比太平雅閣。徐可恐懼地環視周圍,空蕩蕩只有自己,莫非——她倒吸一口涼氣,驀地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真的有人,很多很多,缺胳膊少腿的,踮腳懸浮的,擠滿了電梯,甚至,還隱約看到他們平如紙板毫無表情的臉,听到尖利刺耳駭人發瘋的笑聲,和聊齋里提著燈籠的那首片頭曲。
……
,門開了,是一樓!
「媽!」她尖叫一聲,跌撞著往門口倉皇逃去,直到撞進一個突然閃出來的「黑影」懷里,哇哇大哭。「腿好疼——我的名牌襪子磕破了,你賠我,賠我——這麼黑,怕死了,你陪我,英哲——」
趙英哲伸出雙臂,攬住她弱不禁風的肩,安慰。「不怕,有我呢。」
之後,趙英哲把徐可帶到校招待所,精心包扎傷口,整整照顧了一晚上,二人又親密無間了。後來,當徐可知道,是紫和趙英哲一起導演的這出恐怖劇,旨在讓他們消除誤會,卻也沒鬧,只似嗔非嗔地抱怨。「討厭,壞,害我把書都弄壞了,押金打了水漂。」
趙英哲坦誠相告,自己與紫之間清如水,說自己承認喜歡紫,但喜歡不同于愛,只要是漂亮的女孩自己都喜歡,但愛的只有她一個。二人之間的別扭得以解除,徐可與紫也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