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樓管早已拉下了電閘,但各宿舍依然明亮如晝,大家紛紛點蠟燭、打手電苦讀。據說唐僧也收起了普度眾生的心,躲在屋里專心念起了經,八寶山的香火早在幾天前就又一次斷了,原來是期末考試將至。
幾天後,學生們便紛紛奔赴戰場了。在考過的科目中,316宿舍除了秋抒陽念叨著極個別科目可能會掛,但可能性比中頭彩的幾率還小之外,其他人都感覺良好。
新聞、物理雖然合系,但文理始終存在著差異,涉及到專業考試時還是一分為二、各考各的。物理系今天考物理,這是于思凡的強勢科目,他很順利便答完了考卷,靜靜坐在座位里檢查試題。
兩個佩戴白色監考牌的流動監考第二次巡視物理系考場時,很多人都已提前交了卷,316更是只剩下于思凡一人還在堅守陣地。二人剛躡手躡腳進門,劉貝就暴跳如雷地冒出一句︰「別煩我了,我不會告訴你的!」說完,就把一片紙丟給了身後的于思凡。
流動監考聞聲迅速奔來,搶下這可疑的紙片,見上面寫著「把選擇題答案寫給我」的字樣,就「哼」了一聲,奪過了于思凡的答題紙。
對于劉貝突如其來的吼聲,于思凡先是一驚,心想會不會是平常壓力過大而導致這王室血統精神失常了。等流動監考沒收了自己的卷子,才明白劉氏陰險的企圖,忙解釋到︰「是他栽贓!」
劉貝迅速轉過身來,一臉無辜地看著流動監考和隨堂監考。「老師,他——」隨即氣沖沖瞪著于思凡。「你才栽贓呢!」
流動監考研究了一番該紙片,和于思凡答題紙最後一頁的缺口完全吻合,就將其在于思凡的面前晃了一晃。「你這又怎麼解釋?」見于思凡沒有做聲,便斷定是證據確鑿當事人見無法抵賴而默認了,于是訓斥。「作弊,還理直氣壯地想反咬別人一口,就沒見過你這等品行惡劣的學生,這科你不用考了,跟我們去校辦!」
于思凡只覺天大的冤屈憑天而降,忙激動地爭辯︰「我沒有作弊,也沒有說謊,這些字不是我寫的,您可以問問監考老師和我周圍的人。」
流動監考隨即詢問隨堂監考,隨堂監考不做聲,又問旁邊的石秀。「這位同學,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
石秀慢慢站起來,沒有看任何人,只低頭含淚注視著自己的答卷。「我不知道。」然後,便匆匆交了答卷,掩面離開了考場。
石秀的話讓于思凡大感意外,腦中頓時空白,只覺天旋地轉,急扶著課桌才得以站穩。百口莫辯之下,被流動監考帶到了校辦。劉虛進助理為首的「劉派」見是氣瘋教授的熟人,便對他進行了全面徹底地拷問。這時,班主任王智文老師聞訊趕到,孤身為他申辯。一度,校辦異常的熱鬧,簡直開了鍋。
「坦白從寬,說吧,學校會酌情處理。」劉助理沖于思凡酷似善意地笑著。
沒等于思凡說話,王老師便義正言辭地說︰「他絕對不會作弊,我以人格和現在的工作擔保。」
流動監考顯然對王老師的話有些抵觸。「證據確鑿,怎麼說!」
「我要求核對筆跡。」王老師也不理他,只說自己的。
劉助理反駁。「字是可以模仿的。」
王老師顯然非常氣憤,但「護生」心切,只得耐著性子壓低聲音,說︰「請大家好好想一想,于思凡學習比劉貝好得多,有抄襲的必要嗎?」。
「劉派」听了,以「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給予反駁。
……
一上午下來,主流觀點依然是「嚴懲不貸,以警效尤」,王老師只撂下一句「真是建校以來,最大的笑話」,便帶著于思凡甩袖而去。
王老師給于思凡吃了一路的寬心丸後,便與其別過,回家去了,不想剛到家門口便被趙英哲和秋抒陽撲上來痛打一頓,並大罵其「歹毒的後師」。原來,趙英哲和秋抒陽交卷後一直在籃球場打籃球,後听人說「王老師誣陷于思凡考試作弊,把他帶到了校辦」,兩人便惱怒地等候在王老師家的樓下,決心不惜被處分也要替于思凡出氣。
直到老師說他們誤會了,二人方知是中了別人的圈套,趕緊給老師道歉,別過。找到劉貝,趙英哲沖上前去便暴打一通,嘴里還不停大罵︰我叫你驢唇排糞過多,滑絲了吧,我叫你排氣孔改道,不適應了吧,開始亂咬了,我幫你矯正。
秋抒陽則一邊說英哲不要打了都同學的,一邊卻絲毫不遜色地把拳腳加于劉貝身上,直到把他牙縫里永存的綠韭菜葉打出了口,才罷了手。
從劉貝哀嚎的口中得知這一切一切均是王子指使,兩人又去找到王子,秋抒陽二話不說,上前就開打,趙英哲也是提腳猛踹,但嘴里卻不停地勸秋抒陽︰同學一場,手下留情,別把這個吃屎拉飯的給打得比小女人磊落了,那就對不起他陰險的祖宗十八代了。
……
「會被記過處分吧,可石秀怎麼不幫自己呢?」
于思凡如失去知覺一般順著學校的石板路獨自向前游蕩。雖然最終結果還沒有公布,但他卻已經預感到此事將會是凶多吉少,于是心情無比低落,而石秀的話更讓他疑惑不解。看來,只有等下午見到她時,再問個明白了。
不覺已入林中,于思凡驀地想起紫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此時能想起她來,但真的好想去見見她,和她說一說話,或許只有這樣,自己的心情才能好一點吧︰他如此想著,便要出樹林去找紫。
轉身之際,突然發現在一尊小石凳上正依偎坐著一對情侶,女孩溫順地將臉貼在男孩的胸前,男孩深情地捋著女孩的長發。
「是杜翔羽!他真的戀愛了?太好了!」于思凡想著,決定晚上找室友們一起為他慶祝,卻突然覺得那女孩子的身影竟是如此熟悉,越看越像一個人——李妍。
片刻之後,他徹底驚呆了,那女孩真就是李妍!自己已經听杜翔羽這麼叫了。
這是怎樣一個殘酷、荒唐,而又可怕的夏天!前不久,自己還收到了女孩的來信,好生歡喜一場,可現在——是夢嗎?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食指,出了血,很疼,才確定並非是夢,胸口頓時撕裂般劇痛起來。
真想立即就撲過去,用自己所學的世上最難听惡毒的話語去指責斥罵二人,但他卻始終沒有向前動半步,只強忍著淚,靜靜地倚著樹干站了一會,便轉身向林外走去。走了五六步遠,突然被地上的斷樹叉羈絆,出了聲響,想必已被二人發覺了,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止步,也沒有回頭,而是徑直向前走去。
李妍聞聲看到于思凡的背影,大為錯愕,只覺一陣心痛,剛要追去,被杜翔羽拉住,向她使了個眼色,旨在提醒此時應該讓于思凡獨自靜一靜,李妍心想,除了這樣也別無他法,就點頭止了步。
于思凡忍著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回到了宿舍,午飯沒有吃,就蒙頭睡了。
午後,一個電話把他叫到了校辦,他才知道王老師、劉貝等人均被毆進了醫院,還不知從哪冒出幾個人來,指證是316干的。他冷笑地看著滿屋子的「劉派」,突然想放棄了,便「招認」了所有的「罪證」︰作弊,買通校外的人毆打老師和同學,但他強調,所有的事都是自己一人所為,與316其他人無任何關系。
「劉派們」被他折騰的一天都沒好好休息,現在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哪還有閑心思追究其他人?于是,本著恩澤眾生的心對其他參與者格外開恩,不與追究。之後,以從未有過的高效率和高熱情為他辦理了退學手續,收回了學生證,又很人性化地讓他再住一晚,明天遣返。
傍晚,公示板上便貼出了「藍榜」公告︰于思凡,物理系xx級學生,考試作弊在先,毆打老師、同學在後,情節極度惡劣,經校方研究決定,給予開除學籍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