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龍擎蒼拂袖而去後,落塵與他已經兩月不曾見面說話。馮雲曦因為有龍擎蒼的寵愛,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又深得龍老夫人的喜歡,在將軍府更如魚得水。她得意了,連帶著身邊的丫頭嬤嬤一個個的也都張揚得很。
落塵雖然貴為公主,亦是將軍正妻,卻因為龍擎蒼的冷落與龍母的打壓,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紫蘇常常為落塵叫屈,但她總是一笑置之,她從來就不喜歡爭斗。每次還擊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侯門貴族擁有的富貴榮華令外人向往,只有真正置身其中,才能明白,一如侯門深似海的道理。女子在此是可悲的,她們的命運全都只能寄托在這個男人手里。他寵你,你便榮,他厭棄你,無論你是如何尊貴的身份,都毫無地位可言。
落塵從不在意這些虛名,只圖能安安靜靜的過個清靜日子。這些日子,馮雲曦沒有對她刻意刁難,卻也並未因為她的成全而對她友善,只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尚且相安無事。
前幾日卻收到了太子與阿玉兒成親的消息,她寧靜的生活,被瞬間打破,看來,是連她這小小的心願都是不能如願啦。
今日是凌雲翼與阿玉兒成親之日。因她的身份,自然作為婚宴賓客被邀在列。
龍擎蒼遣了身邊的小廝來送她,自己則早早的離了府,撇下她,徑自而去。他那意思再明確不過,當真是恨意未消,不願再見她的。
其實這樣也好,她面對的是心愛之人迎娶別的女子。心正千穿百孔,一個人默默的數著傷痛,遠比在他面前的落寞顯得有尊嚴。這樣想來,便把心里無數理不清,剪不斷的愁緒,一股腦兒的瀉了下來。
她靜靜的坐在銅鏡前,沒有哭泣,而是微笑著,對鏡梳妝。
紫蘇明白她心中的苦楚,問︰「公主想要梳發一個什麼發型呢?凌雲鬢最顯高貴,飛仙鬢最顯飄逸,都很適合公主。」
凌雲鬢與飛仙鬢都很美,卻有些復雜,不太好打理,況且這發型也很是張揚。就在剛剛,她還特意為自己挑了一件石榴色裙子。參加婚宴,太過素雅是對這婚禮的不尊重,太過華麗則是喧賓奪主。
「不用了,今日太子哥哥成親,討個好彩頭吧,就梳百合鬢吧!」太子哥哥,凌雲翼已經不再是她的雲哥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如同她對他的稱呼一樣,早已經變了。
百合鬢,百合百合,意味著百年好合的意思,這當真是吉利的發型。也願他能與他的妻子百年好合。
落塵由紫蘇攙扶著,坐上了豪華的矯攆。偷偷掀開簾子,看到外面,已是萬人空巷。凌雲翼本就是醒悅國舉足輕重的人物,而阿玉兒又是依雲國公主,如今兩人結秦晉之好,自然是幾十年難遇的盛世,誰也不願錯過。
轎子在太子中宮正殿停下,她下了車。大紅的喜字隨處可見,在日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既炫目,也耀眼。賓客如雲,紛紛送上賀禮。
凌雲翼身著大紅色喜服,頭上挽著高高的發冠。每每遇到前來道賀的賓客,都開環一笑,那一笑間,神采飛揚,貌似仙人。
他不知是太會偽裝,還是太會掩藏情緒,這樣溫潤如玉的男子,誰也不會把他同凶殘的修羅教教主聯系在一起。
凌雲翼含笑的眉目,在接觸到她的視線那一瞬間,一絲寂寥與無奈一閃而過。
四目相對,過往的朝夕相處清晰可見。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空留下的不過是滿腔遺憾罷了。
落塵原本想笑著對他說祝福他的話,卻發現強裝違心的笑意太難,說出違心的話也太難。
他們久久的兩兩相望著,莫了,她還是對著他笑了,如曇花的開放,剎那芳華。
他看著她,有一瞬的失神,卻又一笑而過,把所有的落寞掩藏在笑容里。
落塵走進宴會廳,下意識的尋找龍擎蒼的身影。卻徒勞無獲。
凌若秋也在,她並未料到落塵會來,在她看來,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娶別的女子,是一種酷刑。
想不到凌落塵卻那麼勇敢,她正為父王將她遠嫁都西岐去和親而心中不快,她來得正好。
她嘲諷的笑道︰「落塵妹妹,怎的此刻才來,龍將軍可是來了好久。怎的,你們兩人不一起來,可是不睦?我可听說將軍與側夫人夜夜笙歌,讓妹妹一人獨守空閨。這可怎生是好呢?如今太子哥哥要娶新嫂嫂了,妹妹你說,有了新嫂嫂之後,太子哥哥還會不會把妹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呢?」
這世上,有人心善專做雪中送炭之事,有人卻專做落井下石之事。很顯然凌若秋便是後者。可是有道是來而不往非禮也,若不回敬她一番,便顯得太過輕視她了。
「落塵與我家將軍琴瑟在御,甚為和睦,這就不勞姐姐費心。姐姐該操心的是自己與西岐國王子的婚事吧!想來西岐國地處沙漠,姐姐一定沒有見過那里的風景吧!想到姐姐今後的日子都會在那兒,領略沙漠的風光,真是羨煞妹妹啦!」
凌若秋恨恨的道︰「你不要得意。」
「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就讓你那麼快樂嗎?」。
落塵滿是惋惜的問她。若秋長得像余氏,也有三分像自己的娘親。這樣美好的容顏下,怎的就藏了一顆惡毒的心,這實乃落塵不願看到的。
凌若秋惱羞成怒的道︰「你別給我裝什麼假仁假義,我不吃你這一套。」
「若秋妹妹別惱,落塵妹妹也是因為不得龍將軍喜愛,心情不好,才說了這樣的話。」凌若詩如黃鶯出谷的聲音,瞬間響起。
此話一出,落塵微微一愣,便知她與凌若秋連成一氣。凌若詩是恨她的,說此番話,她並不意外。
突感到背後有一道冷冷的視線。回頭,卻看見龍擎蒼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她鄰桌,近在咫尺的距離,她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入了他的耳朵。可是他依舊正襟危坐,全然無動于衷。
真傻,她居然對他心存希冀,希望他能為她解圍,忘了他正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