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協同紫蘇和穗兒,一同來到中宮外,卻在要上轎的時候,遇見了凌若詩。
凌若詩貴為長公主,身後跟著一大群宮女太監,聲勢浩蕩,此刻見了落塵,便走了過來。
「妹妹怎的獨自一人回府,龍將軍既然來了,為何丟下了妹妹先行,妹妹這般才貌雙全的無雙佳人,卻遭此冷落,姐姐真為妹妹叫屈。」凌若詩說話的時候是笑著的,不過這種笑,落塵太過熟悉,一看就知她是笑里藏刀。
也罷,凌若詩從來不安好心,今日再三的奚落,讓她不得不撕破臉皮。
落塵淡淡的道︰「多謝姐姐關心,我家相公深諳妹妹脾性,知道落塵有手有腳,並非廢人,用不著依附著男子過活。今日我與諸位姐姐要敘舊,自然不會強拉著妹妹一同回去。所以一切就不勞姐姐操心。」
落塵說話的聲音,冷清,淡然。說出的話卻出奇的有骨氣,有力度,這讓凌若詩一向重視禮教之人,不得不側目。
她的話四兩撥千斤,三兩下便變扭轉乾坤,有力的反擊了她的刁難。不得不說,落塵是個值得她敬重的對手,不過她凌若詩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落塵的能言善辯,但她卻能看得出她是外強中干,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
想到此,她毫不泄氣的道︰「有道是冷暖自知,但願真如妹妹所說的那樣,此刻妹妹是那麼自得其樂,而不是自欺欺人。」
她的話,一字一句的說道了落塵心上,讓她欲辨難訴。凌若詩說得對,若只是逞一時的口舌之勇,就算勝了,也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只有心里真的感受到快樂,才是真正的幸福。
凌若詩見她不說話,想著自己總算是勝過了一回,便盛氣凌然的上了她那奢華的矯攆,在幾十個宮女太監的簇擁之下,風風光光的離去。
落塵愣愣的,看著她那神采飛揚的樣子,想著自己此刻的落寞,心里一個氣憤,也顧不得身上正穿著繁復的女裝,騎了馬,疾馳而去。
她喜歡騎馬,從小便想要自由馳騁,快意人生。只是一入靖王府,整日的勾心斗角,讓她早就失去了這份最初的念想。此刻被凌若詩給刺激了,說她過得不如意,那她倒要讓自己痛快一次,由著自己性子來。
她听到紫蘇在後面疾呼︰「公主使不得」
可她手里的馬鞭卻沒有停下來,而是選擇對紫蘇的擔憂听而不聞。
駿馬奔馳,霓裳飛舞,如墨的長發彌散在空中,騎在馬上,她笑靨如花。這一瞬她美得驚心動魄。
她以為她的身後是紫蘇和將軍府的佣人,卻不知,在她身後,更有龍擎蒼的一路護送。
落塵跑累了,才回了將軍府。龍母見她那一臉風塵撲撲的樣子,臉色一沉,心里正想罵她,但始終顧忌著如今公主的尊貴身份,便沒說什麼,也由著她去了。
夜寂靜得仿佛能听到風呼嘯的聲音。落塵獨自坐在月下,吃著杏仁兒糕,喝著桂花酒,好不快意。
紫蘇親自釀的桂花酒真是好香啊!今日定要一醉方休才是。
落塵執起其一杯酒,高高的舉起酒杯。
「酒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雲哥,今日你成親,我祝你和阿玉兒白頭偕老。」
語畢,她一飲而盡。
「夫君,我知道你恨我,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說完,復又一杯。
她不勝酒力,幾杯酒下肚,人已經有些暈乎乎的。只是心里卻如明鏡似的,清醒得很。原想著今日能一醉解千愁,卻偏偏是酒醉心明白。
紫蘇在旁邊,再也看不過去了,忙奪過酒杯,道︰「公主,酒醉傷身,你少喝點吧!」
「紫蘇。留一個行尸走肉有什麼好?如今那人已經娶親,龍擎蒼也不願見我。你說,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今日婚宴,她是看著落塵笑的,卻不知她掩藏在笑容下面的淚痕。紫蘇看著她意志消沉,卻沒辦法勸她。她只能一遍遍的喊︰「公主你別這樣。」
听到紫蘇換她公主,落塵那明媚如星光的眸子黯然失色。
眼里蒼涼的大笑道︰「別叫我公主,我不是什麼公主。紫蘇,叫我落塵。做公主太累,做將軍夫人太累,做靖王府的小姐太累,我是誰,我只是落塵叫我落塵」
自從落塵十歲進了靖王府,就從來沒有真正笑過。王府內,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早就磨掉了她所有的稜角,只剩下她的遺世而獨立的傲骨。
初入王府她過得小心翼翼,卻被誣陷;從不主動招惹是非,卻難逃紛爭;好不容易有待她好的人,卻又為了利益將她當作棋子;如今身為妻子,卻被丈夫厭棄,她的人生就只能如此不如意嗎?
從來都伶牙俐齒的紫蘇,听她一遍遍的說著,只做落塵的時候,她想起了過往,一把抱住落塵,淚止不住往下掉。「落塵,別,求你別喝了。」
見她哭了,落塵忙給她擦眼淚。「別哭,紫蘇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怎麼又把你惹哭了。」
見落塵滿臉自責,紫蘇又忙擦掉眼淚。
「來,陪我喝一杯!」
落塵端著酒杯,搖搖晃晃的要給紫蘇敬酒。紫蘇不喝,便不依不饒的拉拉扯扯。
龍擎蒼來到這里的時候,便見到眼前的落塵醉得一塌糊涂。他見過她漠然冷清的樣子,見過她巧笑嬌羞的樣子,見過她生氣惱怒的樣子,卻沒見過她如此鬼迷心竅,失魂落魄的樣子。
一想著今日是凌雲翼大婚,而她是為了那個薄情的男子而買醉,他心里便一陣隱痛。
「你就那麼愛他?為了他失魂落魄的。」
落塵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一臉詫異的看著龍擎蒼冷臉,痴痴的笑了。
「你來了,我以為你再也不願見我了。」
說話的同時,她人已經倒在他懷里睡著了。
龍擎蒼久久的地注視著她的睡顏,嘴里無奈的嘆息道︰「塵,我該拿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