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火月 第五章 靈魂深處 (上)

作者 ︰

黑暗,又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奇怪,這次卻不覺得冷。彌月輕輕睜開眼楮,灰蒙蒙的天空映入眼簾,猛地坐起,這是哪里?周圍的世界完全是黑色的,黑色的樹木,黑色的草地,黑色的溪流,連天空中的太陽都是黑色的,一襲紅衣的她在這里非常顯眼。

突然,風中傳來一陣空靈而縹緲的歌聲,這個聲音,是那天出現在她意識里的那個人!彌月興奮地向聲音的源頭跑去,終于可以見到她了麼?

少頃,彌月尋著聲音來到一個小山坳中,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山坳中層層密密的黑色曼珠沙華花海包圍著一片鏡子般的黑色微型湖泊,湖邊一個黑衣少女慵懶地坐在黑色玄石上將腳伸入湖中,鏡子般的湖泊上出現幾圈淡淡的漣漪,少女一頭墨緞似的長發如同水銀般鋪散在地面上,一雙黑色的眸子如夜空般深邃,令人吃驚的是少女竟然有一張與彌月一模一樣的臉龐,只是那張帶著幾分莫名的滄桑和邪惑的臉更顯成熟。

少女抬頭看見突然闖入的彌月並沒多少驚詫,繼續開始唱歌,空靈而飄渺的歌聲瞬間便充滿整個山坳:

盛開的野花啊

請你一定告訴我

人為什麼要互相傷害互相爭斗

靜靜開放的櫻花啊

你在那能看到什麼?.

人為什麼就是不能互相原諒呢

雨過後夏天變藍

在輕輕搖曳的我面前融為一體

一言不發

一同枯萎逝去的你有什麼想法

用那無言的葉竟能傳達愛

隨著手中之火熄滅風漸漸停息

兩相重疊

為了證明曾經生存過

為了無名的朋友

我放聲歌唱

彌月安靜地听著,不久便和聲跟著唱起來,輕輕向湖泊走去,所過之處,黑色的曼珠沙華紛紛凋謝,緊接著一株新生的紅色曼珠沙華便佔據原來的位置,形成一種極為美麗的落差。

歌聲漸近尾聲,彌月來到黑衣少女的身旁,微笑著看著她,如同看著失散多年的親人,心中一股暖流緩緩流過。

少頃,黑衣少女的歌聲悠然而止,少女緩緩從石頭上站起來走到彌月面前,靜靜地站了幾秒鐘。突然伸出一只修長的手揪住彌月的衣領,精致的臉上露出幾分痞氣,張口便是一句極為破壞形象的話:「靠!老娘一直在壓著火氣,但是不行,一見到你這個小混蛋還是想揍你一頓。你丫是白痴嗎?自己本來就沒有靈力,還不知節制地使用黑暗王火,找死麼?這下好了,你自己的意識也被吸進這里,看你怎麼出去!」說罷,便抓住彌月的肩膀一陣猛搖。

彌月被晃得七昏八素,頭上不禁黑線連連,是她太大意了,光顧著高興,忘了面前這位那極度彪悍的性格。事實證明人是不可以貌相的,彌月同學帶著血的教訓再度重溫這句暗街先賢們的至理名言。

黑衣少女一陣發泄式地狂搖後,終于赦免了已頂著蚊香眼的彌月,抬頭看著四周紅黑相間的曼珠沙華,輕輕嘆了一口氣:「其實也該感謝你來到這里,至少你將這個世界變得不再是一片黑色!」

彌月看著滿山紅黑相間的曼珠沙華,紅的妖冶,黑的詭秘,卻都帶著令人窒息的美麗。轉而看著黑衣少女問道:「這是哪里,怎麼到處都是黑色的?」

少女略有些落寞地看著天空,輕輕說道:「這里是永恆之鏡,沒有生命的絕望的黑色世界,也是封印我的地方,這里的一切都是由冰冷的黑色鏡石鑄成,也是用以關押靈魂的黑色囚籠。」

彌月看著她眼中的寂寞微微失神,輕輕問道:「為什麼會被封印?」

少女輕輕一笑:「秘密,這是你要去尋找的答案,當你明白一切的時候,也是封印開啟之時,那是你我也許會像這滿山的曼珠沙華一般跳一場妖冶而詭秘的紅黑之舞吧!」

彌月笑了笑:「要我自己去尋找麼?話說我怎麼會在這麼個鬼地方,我不是在黑巷里被釋血打昏了嗎?」。

「還不是某個超級大白痴剛覺醒了一點力量,就像個暴發戶一樣揮霍,結果被封印的鏡壁反噬,精神體自然而然地就被吸進這里。」黑衣少女極為鄙視地瞟了彌月一眼,無奈地說道。

「咳,這麼說現在站在這兒的是我的精神體,那有辦法回去嗎?」。彌月干咳一聲,窘迫地問道,被這麼狗血的方式吸進異界,還真是……

「有是有,但我覺得就這樣把你送回去,太便宜你這個小混蛋了,恩,決定了,我要讓你付點兒利息!」黑衣少女突然不懷好意地盯著彌月奸笑起來。

「什……什麼利息,大姐是如此的善良美麗,和藹親切,請您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命吧!」彌月後背一陣發寒,她有不好的預感,非常不好的預感。

黑衣少女滿面春風地靠近彌月,修長的手指突然輕輕一屈,一簇黑暗王火便在指尖上翩然舞蹈,少女笑眯眯地伸手一彈,黑色的火焰便跳到彌月身上,彌月吃驚道:「你……」話還未完,整個人便被火焰吞噬。

好熱,如同陷在涸澤之中瀕死的魚兒般大口大口地呼吸,黑色的火焰從裂開的皮膚鑽進身體橫沖直撞,彌月強忍著劇烈的痛苦死死盯著黑衣少女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她很清楚這黑色火焰的威力,這不是討要利息而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少女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莫名的微笑:「游戲已經開始了,給你一個提示吧,打開永恆境界的鑰匙就在你的靈魂中沉眠,去喚醒它吧!」

「怎麼喚醒?」彌月臉色慘白地問道。

黑衣少女俏皮地把頭一歪,巧笑嫣然:「找到它,叫出它的名字就行了。當然,那是在你靈魂中沉眠屬于你的東西,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啊!」彌月突然大叫一聲,黑色火焰瞬間將她吞噬,黑衣少女看著那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雙拳緊握輕輕說道:「一定要給我活著回來!」

火,滿眼都是黑色的火焰,彌月在極度的炙熱中漸漸失去意識,似乎經過漫漫千年之後,突然感覺那無盡的炙熱消失了,一股清涼的水流包裹住周身,如同置身于浩瀚無垠的大海一般。彌月輕輕睜開雙眼,猛然驚覺自己沉浸在一片漆黑的海洋之中,黑衣少女和那漫山遍野的曼珠沙華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哪里,那個黑衣少女呢?她拼命地四處尋找,周圍除了無盡的黑色,還是黑色,如同埋藏在人類心中的絕望一般孤寂。她又成了被留下的那一個嗎,媽媽如此,你也如此麼?

不,這是她的命運,由她自己主宰。給我等著,你拿火燒我的帳還沒算呢,一定會有回去的路的,她絕對會找到的!

彌月在冰冷的海水中奮力地游著,刺骨的寒氣漸漸浸入體內,行動開始變得遲緩,該死,一定要堅持下去啊,她絕不放棄!

突然,一絲極細的微光從更深的海底傳來,彌月倏地一驚,急忙循著光朝深海游去,中途用力過猛,被暗流掀翻好幾次。

幾經周折,彌月緩緩沉到海底,一團光芒倏地刺入彌月的雙眼,眼淚不由自主地流出來,過了片刻才慢慢適應光線,彌月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一瞬間被映入眼簾的一幕驚呆。冰寒的海底之中竟然生長著一朵火紅的蓮花,蓮花還只是花苞並未盛開,卻是由一簇紅色火焰形成。

彌月在看到火焰紅蓮的瞬間靈魂便被狠狠地敲擊了一下,渾身劇烈顫抖起來,激動的眼淚從眼眶中涌出,如同一個母親看見失散多年的孩子一般。那個黑衣少女說的對,她一定忘了很重要的東西,她發誓一定會想起來的!

火焰紅蓮似乎感應到了彌月的存在,輕輕地搖擺著。彌月走上前伸手撫模紅蓮,一瞬間一股暖意包圍全身,身體里的寒氣被驅走,紅蓮感受到彌月的觸模輕輕一震,如同一個乖巧的孩子纏了上來,親昵地用花苞摩擦彌月的手。

彌月看著紅蓮,一個名字輕輕浮上心頭,蹲溫和地對紅蓮說道:「這里太冷寂了,你不覺得寂寞麼,跟我一起走可好?」

紅蓮抬起頭看了看她,突然一團紅雲浮上花苞,像一個嬌羞的小女孩一般扭捏不安地點點頭。

彌月看著火焰紅蓮的萌態,噗哧一聲笑出來。片刻之後,彌月正了正顏色,輕輕念起咒語:「在最深的黑暗中沉眠的天之花啊,請聆听我的召喚,在漫漫塵世中與我相伴,在徐徐長風中翩然共舞,在漆黑之夜中照亮彼此,綻放吧,紅蓮帝炎!」

火蓮劇烈地震動起來,周圍的海水不斷被蒸發,竟在海底形成了一層真空的球形氣牆。紅色的蓮瓣層層展開,整個海底被照耀得一片火紅,極度美麗震撼,如同游吟詩人口中的上古世界一般美輪美奐。

突然,火焰蓮花光芒大盛,每一片花瓣劇烈地燃燒起來,漸漸月兌離了蓮花的形狀,慢慢形成一簇紅色的火焰凌空懸浮。

少頃,成形的紅色火焰輕輕飛到彌月身邊,像個頑皮的孩子不停地繞著她的手指打轉,「哧」的一聲輕響一簇黑色的黑暗王火突然出現在彌月掌間,紅色的紅蓮帝炎似是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同類,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向彌月掌心移動,黑暗王火忽明忽暗地閃動著,仿佛在急切地催促著什麼。紅蓮帝炎終于下定決心,向前跨出一大步與黑暗王火融合在一起。

剎那間,一股極為恐怖的灼熱撲面而來,整個海水開始瘋狂地沸騰繼而化成一片片白色的霧氣升騰而起,彌月忍受炙熱中心源源不斷傳來的高溫,全身的皮膚幾乎已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全部變得焦黑無比,部分重災區甚至直接裂開露出血紅的肉,卻依然目不轉楮地盯著掌心的情況。

焦黑的掌心上一簇黑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但火焰中心極為不穩定,不時地爆裂,甚至重新變回黑紅兩種火焰。

來來回回掙扎了好幾次才勉強平靜下來,彌月環顧四周,吃驚地發現海水幾乎都已被蒸發殆盡,所剩的水不過沒膝而已,空氣中滿是白色水蒸汽,這樣一簇小小的火焰竟有這般威力,彌月頗為詫異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火焰。

驀地,黑紅色的火焰輕輕一震,帶著彌月沖天而起,不過片刻便來到這片空間的頂部,在火焰的照耀下,彌月發現空間的頂部赫然是一塊極為巨大的黑色鏡壁,光滑的鏡面上布滿了細碎的裂紋。

黑紅色的火焰突然包裹住彌月,直直沖向鏡壁中心最大的一條裂紋,在踫撞的一剎那空間瞬間扭曲,火焰帶著彌月化作一道細線從裂縫中鑽了出去。

永恆之境中,黑衣少女頗為焦慮地圍著包裹住彌月的黑暗王火轉圈,已經這麼久了,千萬別出什麼事!

驀地,轟地一聲黑暗王火竟被悉數彈開,什麼東西竟能破開她的黑暗王火?黑衣少女驚詫地看著熊熊大火中彌月腳下一朵巨大的火焰紅蓮緩緩綻開,層層疊疊的花瓣上輕輕舞動的火焰帶著極為駭人的溫度撲面而來,竟隱隱壓過她的黑暗王火一籌。

驀地,紅蓮輕輕一震,紅光大盛,耀眼的蓮瓣化成一團火焰直沖天際,黑色的黑暗王火緊跟其後,兩者在空中分分合合掙扎了好幾次,終于形成一道黑紅色的擎天之柱。泰山壓頂般的勢壓頓時降臨整個永恆之境,往日堅如磐石的黑色大地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紋,狂風尖嘯著撕裂周圍的空間,半空中大大小小的空間裂口隨處可見。

「嘔!」月兌離了火焰的彌月顧不上找黑衣少女算賬,頂著一雙蚊香眼沖到一旁開始歇斯里底地干嘔,實在是太難受了,穿過鏡壁縫隙的時候她整個人像擰麻花一樣被搓扁捏圓,整個胃里這會翻江倒海。

「啪」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脆響,一道巨大的裂縫出現在天空中,無數金色的陽光從中傾瀉而下,如同為油畫涂抹色彩一般為黑色的永恆之境蒙上一層淡淡的暖意。

黑衣少女微笑著看著天空:「好美!永恆之境里終于有了光明呢,謝謝你!」黑色的衣袂隨著微風翻起。

彌月抬頭看著天空,心中被那萬頃光芒輕輕觸動,嘴上卻絲毫不留情:「好歹我沒被你白燒一次,都快把我烤成焦炭了!」語畢,極其幽怨地看了黑衣少女一眼。

「那是你活該,為了把你這個小混蛋送出去,老娘我可是耗盡了這些年積攢的所有力量,接下來恐怕又要沉睡個三年五載了。」黑衣少女沒好氣地白了彌月一眼,無奈的語氣里卻帶著一絲淡淡的寵溺。

彌月有些愧疚地看著一臉無所謂的黑衣少女,正欲張口道歉,一條黑紅色的火龍自天際直沖而下,咆哮著撲向彌月,待到近前卻停下來一圈圈地繞著她打轉,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不稍片刻,火龍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直直朝彌月的手腕沖去,黑紅色的火焰奮力往彌月的經脈中鑽去,噬骨的痛意瞬間侵襲了整個意識,彌月緊緊咬住發白的嘴唇,渾身顫抖著強站著,她說過不再放棄,縱便是最黑暗的深淵,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踏入其中。

進入到彌月身體中的火焰瞬間分成原本黑紅兩種火焰,黑暗王火在前不斷地破壞著未經開拓的經脈,紅蓮帝炎在後將被破壞得慘不忍睹的經脈一一修復。

幾個輪回下來之後,彌月覺得身體里那些脆弱的經脈強韌了不少,但還是如干涸的河流一般,半點靈力的影子都沒有。

少頃,黑紅色的火龍已盡數沒入彌月的身體中,雪白的手腕間一個妖冶而詭秘的紋章浮現出來,玄異的圖騰由火紅到黑紅再到深黑逐次漸變。彌月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疲軟下來,帶著幾分倦意的紫眸稍稍打量了一下手腕間的紋章,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記住一天之內,紋章會根據你火焰的使用量慢慢淡化,第二天自動恢復,所以一天之內手上的紋章完全消失後,就決不能再使用火焰了,否則你就會被鏡壁反噬。」黑衣少女走上前看著紋章叮囑道。

彌月點點頭,笑道:「放心,我會注意的!」一束巨大的光柱突然籠罩住彌月全身,碎金般的陽光撒滿地面,彌月的身體輕輕一震便浮在了空中。

「時間到了,你該回去了,好好照顧自己,我再次醒來之前不準死,但必須變得更強,那個夫人等我醒來後再一起和她算算總賬!」黑衣少女臉上露出一絲狂傲不羈的笑容。

「保重!」彌月淡淡地一笑,身體在光柱中越升越高,火紅色的長袍在風中上下翻飛,直到化作一道淡淡的虛影消失在天際。

黑衣少女看著彌月消失的方向喃喃道:「知道麼,傳說鳳凰經歷九次涅槃方才一飛沖天點燃日輪,我相信有朝一日你我也能沖破這無盡的黑暗,摶扶搖而上者九千里,成為那焚天的九霄王者。」

少女輕輕走到黑色湖泊中央,任憑自己緩緩沉入湖底,閉上眼楮陷入沉睡,慢慢積蓄著力量,如同一頭蟄伏在暗處的凶獸暗暗地蓄力只為有朝一日重出山林,而那出世之日便是這世間風起雲涌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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