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封喉 第二十七章 奪人

作者 ︰

恨由心生,怨由苦孕——

梁柔兒心里滿是怨恨,恨那個不但將她擄走還對她施以酷刑的人。她全身上下已沒一塊好地兒,也沒有一塊地兒不疼。

她因疼痛而暈闕,亦因疼痛而轉醒。她醒來,睜開眼,什麼也看不見,一片漆黑之中,她的一雙眼又能看到什麼呢?

她看不到,但她卻能感覺到,特別是那從周身傳來的疼痛的感覺,是那般清晰。清晰到,她仿佛都能看見傷痕是如何在她的身體上蔓延的。梁柔兒的後背傷得最重,因為她的後背最痛。雖然很累,可因為疼痛,她不能背靠著牆,她只能側倚著牆壁。

待慢慢適應後,梁柔兒大概知道了,這是一個漆黑的狹小空間,並且牆和地面都是木頭做的。梁柔兒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大木箱里,並且,這個木箱還時不時地會晃動。

她試圖站起來,然後,她才發現,她的兩條腿已無了知覺,更不可能支撐她站起來。難道她的腿廢了嗎?梁柔兒不由地害怕,她奮力掙扎著,將上半身倚在牆上,雙手用力地向上攀爬,攀爬在光滑的木質牆面上,留下了長長的指甲印……

當謝留崖和李紹梵趕到時,平日里,門庭若市的懸濟醫館,大堂內已無一個病人。花羽已經不在這里了,孟細舞也不見了,冷清的後院,只留李慕凡一人,和地上那灘已無余溫的鮮血。

李慕凡站在院子中,一動也不動,他低著頭,看著那血——地上的血,以及灑上他衣擺的血。那血是孟細舞的。

「大少爺,你沒事吧?」這是孟細舞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用盡力氣笑著說出的話。他低下頭,看著這個擋在他身前的清麗女子,還沒來得及回答,一股指力襲來,他便不能再動,亦不能再語。他的視線里,沒有了那張蒼白帶笑的素顏,只余一地的鮮血。

李慕凡不是傻子,他知道孟細舞喜歡他,從他回府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可他的心自裝下成魚之後,便難容他人。看著地上的血,他想起了成魚,想起了三年前,那讓他痛不欲生的一幕。

一襲白衣天降,玉影樓下,鮮血浸濕了成魚的黑發,染上了那張傾世紅顏,更染紅了李慕凡的雙眸。他從鮮血中將成魚抱起,一步步地將自己的心踏碎……

「出什麼事了,哥?」李紹梵見地上一灘血,而李慕凡似乎並未受傷,于是快速解了他的穴道,焦急問道。

「細舞被人抓走了。」

李紹梵見他哥眼里滿是哀傷與失落,怕他是見著花羽了,于是趕忙問道︰「被誰抓走了?」

「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女人,但我不知道她是誰,也沒看到她的樣貌。」

李紹梵听到這,心里的某份擔心這才放了下來。抓走孟細舞的女人是誰?是花羽嗎?可花羽為什麼要抓走孟細舞?

謝留崖仔細觀察了番,這才開口問李慕凡︰「細舞姑娘被抓走多久了?」

李慕凡盯著地上的那灘已然凝固的鮮血道︰「已有兩刻鐘。」

「細舞姑娘受傷了?」謝留崖看著地上那灘血,半是猜測地問李慕凡。

「她是因我受傷,而且傷得很重。」李慕凡雖然看出那女子是沖孟細舞而來,但孟細舞的確是為了保護他而受傷,所以他歉疚而心疼。

「那女人為什麼會抓走細舞姑娘?」謝留崖又問。

李慕凡沒有說話,只是搖頭。他不知道為什麼,謝留崖和李紹梵也不知道為什麼。但謝留崖確定抓走孟細舞的女人就算不是花羽,也定是與花羽一路的人,因為他聞到了只有黑石才能培養出來的殺手的血腥味兒。

這股血腥味兒讓他煩躁不安,公輸孑珞為何會擄走柔兒,孟細舞為何會被抓走?他不知道為什麼,所以他很不安,不安到害怕。他害怕柔兒會有危險,他害怕失去。

但光是不安害怕,是沒有用的,謝留崖也知道,所以他循著那股血腥味兒追了去。兩刻鐘的時間內,一個女人挾持另一個受傷不輕的女人,是逃不了多遠的。

謝留崖不知道自己能否追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他只知道,那個抓走孟細舞的女人定與公輸孑珞有關系,或許追上了那個女人就能知道公輸孑珞的行蹤,也就能知道柔兒的下落。

于是,當處理好蘇冉的事情後,緊跟著趕來的馮謹剛入後院,便見自家主子風一樣的掠出了院牆,只余他一聲長喚︰「主子,等我……」

見馮謹滿心失望的站在院子里,朝謝留崖離開的方向巴望著,李紹梵遂道︰「想追上你家主子嗎?」。

馮謹立馬點頭如搗蒜,轉過頭,滿是期待地看著李紹梵。

「那就快追啊,還愣在這兒干嘛!」說著,李紹梵隨手一拎,便提著馮謹躍過了院牆,追謝留崖而去。

謝留崖的輕功雖比不上公輸孑珞,但也算是個中翹楚,但他還是沒能追上花羽。不是因為花羽輕功好,也不是因為她氣力大,而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逃,她還在原地。

懸濟醫館旁,一戶虛掩著大門的小院里,站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在笑,得意的笑。這個女人就是花羽,但她不是這小院的主人。

這個院子的主人——一對白發夫妻,此時,正如死人一般躺在屋內的地上。但他們沒有死,因為他們尚有氣息,且很是平和。

可同一間屋子內,躺在床上的孟細舞氣息卻很是不穩。她後背的傷口還在溢血,已經浸濕了大半張床,因疼痛而緊繃的神經似要斷掉了般。

那女人點了她的穴,她不能動,也不能語,只能痛!她在床上躺了會兒,仍披著身黑色斗篷的女人進得屋來,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緩緩的褪下黑帽。然後,孟細舞看到了一張讓她驚訝到說不出話來的面容……

孟細舞怎麼也不敢相信,她能見到成魚。成魚沒死的時候,她都沒見過她,更何況成魚在三年前就死了。可是現在,她見到了,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成魚,和畫像上的她一樣的美。

那張畫是李慕凡畫的,或許是傾注了愛的心血,那畫上的女子一如活的一般。孟細舞第一次見到這畫時,便為畫上那個溫婉嫻靜的女子所動容。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成魚是誰,後來,在老夫人告知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後,她知道了畫上女子是誰,不用猜也知道,那女子是成魚——李慕凡最愛的女人。

「你是誰?」被解開啞穴後,孟細舞出口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眼前的女子雖然與成魚長得一模一樣,但她不一定就是成魚,就如三年前,她剛進李府見到的那個和李慕凡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並不是李慕凡,而是李紹梵。

「你以為我是誰?」花羽看出了孟細舞的疑惑,所以,她不答反問。

孟細舞深吸了一口氣,她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是誰,于是直接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抓我。」

花羽取出一瓶藥,上好的創傷藥,扶起動不了孟細舞,「嘶啦」一聲,孟細舞的後背便全部在花羽眼中。花羽一邊為其上藥,一邊輕言緩語道︰「我叫花羽,我也不知道抓你的目的是什麼,因為要你的人,不是我。而我,只不過是被人利用,因為我丈夫的性命在要你的人手中。」

「那現在,你的性命便掌握在我的手中!」

‘ ’的一聲巨響,李紹梵破門而入,狂妄開口。花羽立馬拉起被子,裹住孟細舞,手死死的扼住孟細舞的脖子,冷笑道︰「你可沒資格掌握我的性命。」說著夾著孟細舞風一樣朝李紹梵涌來,一陣風過,屋里除了李紹梵和地上的那兩位老人,哪里還有花羽和孟細舞的影兒?

屋外,小院內,本可以月兌身的花羽被截住了。謝留崖、馮謹生生將她攔住,見到她面容後的李慕凡,在經歷驚訝歡喜等一系列矛盾的心理交戰後,亦是一副絕不能讓她就這麼走掉的架勢。

所以,花羽只好以孟細舞的性命作為威脅︰「你們快讓開,不然,我掐死她!」說話時,扼在孟細舞脖子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孟細舞本就不暢的呼吸變得更加艱難。

「放開她!」見孟細舞臉上已無血色,口唇已是泛白,李慕凡不由地心生憤怒,吼向花羽。雖然眼前的這個女人和成魚很像,相似到如同是一個人,但李慕凡知道這個女人絕不是成魚,因為成魚不會這麼惡毒。

每個人都有善惡兩面,現在,花羽惡的一面便在李慕凡面前放大︰「就不放。」說著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孟細舞的脖子似乎快要斷了。

謝留崖完全可以輕易拿下花羽,可顧忌到孟細舞,也不敢輕舉妄動。

馮謹見這陣仗,立馬軟聲軟語對花羽道︰「姑女乃女乃,你不放細舞姑娘也可以,但你得先松松手,讓細舞姑娘透透氣吧!你抓她,不就是想要活的嗎。要不然你早可以一爪,把細舞姑娘的性命取了去。現在,你再勒,細舞姑娘就得被你勒死了,那你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被馮謹說中,花羽一聲怒喝︰「要你多嘴!」

「姑女乃女乃誒!不是我多嘴,我只是為了最大化的減輕咱們雙方的損失,人要是死了,對我們都不好,不是嗎?」。馮謹一副好心擔憂道。

「閉上你的烏鴉嘴!誰會死,啊!」剛從屋里出來的李紹梵對馮謹亦是一聲怒喝。

馮謹一臉委屈地看向自家主子,見謝留崖沒說啥,臉上的委屈頓時沒了蹤影,不理會李紹梵,繼續對花羽道︰「姑女乃女乃,要不咱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商量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哼!」花羽冷冷一哼,臉上的表情雖是不屑,可扼住孟細舞脖子的手卻已悄悄松下勁兒來,她一開始就沒想要孟細舞的命。

「看你的樣貌,可謂是再世西子,再看你的氣質,也是出塵月兌俗。姑女乃女乃啊,我說你雜就這麼想不開,干出這等傷人脅迫之事呢?」馮謹一臉惋惜道。

花羽氣道︰「姑女乃女乃我干什麼事,要你管!」

「你消消氣,我嘴笨,說話不中听。我的意思是,以你這樣有模樣有氣質的姑娘是干不出這種事的,所以,你這樣做一定是有苦衷的。」馮謹一副篤定的模樣說道。

花羽是有苦衷,她是第一個活著月兌離主上的人,她本以為自己從此就可以自由了,卻不想還是受制于人。這讓她想起了姐姐說過的話︰「我們不可能自由,不管是作為殺人工具,還是作為有血有肉的人。」

見花羽沒有說話,馮謹繼續道︰「是不是有人脅迫你?如果是,你開個口。只要你放了細舞姑娘,我們也不會不管你的事。我家主子可是未來的江城城主,對他來說沒啥事是難事。這兩位又是江城巨賈李府的兩位少爺,他三人湊一起,天下再難的事兒也算不上什麼事兒!」

花羽一聲冷笑,不屑道︰「他們有這麼大能耐?」

馮謹立馬斬釘截鐵道︰「我說的可不是假話!」

花羽扼住孟細舞脖子的手再一次收緊,好看的眉眼不屑地掃過謝留崖他們,然後停在馮謹的臉上,冷笑再一次溢出嘴角︰「若他們能有這般能耐,你還會和我這般大費唇舌,這細舞姑娘還會在我手上?」

「那就看看我有沒有這般能耐!」被激怒了的李紹梵說著便攻向花羽,而花羽輕巧避過,扼在孟細舞脖子上的手暴力下力,李紹梵雖怒,亦是不敢再有舉動。

馮謹又湊了上來,一副和事老的樣子︰「姑女乃女乃,您松松手,紹梵公子脾氣不好,您可不能跟他一般見識。」

既沒奪過孟細舞,反還害得她又遭了趟罪,本就不高興的李紹梵,听了馮謹的話,就更不高興了。他瞪了一眼馮謹,心道︰「以後再收拾你。」

馮謹對李紹梵謙然一笑,轉過頭又接著對花羽道︰「姑女乃女乃,您看,您站了這麼久了,又扶著細舞姑娘,一定累著了,要不,咱坐著談?」馮謹很是狗腿地與花羽商量著。

可花羽並不吃這一套︰「不用,沒什麼好談的!要麼讓我們走,要麼我給你們留具尸體,你們自己選一個。」

一直沒有出聲的謝留崖開口了︰「讓你把孟細舞帶走是不可能的,所以,還是留下一具尸體吧!但是……」

謝留崖話未說完身先動,閃電般的身形一晃,只听「 」的一聲,花羽扼住孟細舞脖子的那只手上傳來劇痛,然後便動不了了,她的手腕斷了,被謝留崖擰斷了。

孟細舞安然墜入了謝留崖的懷中,謝留崖之前沒動手,是因為他在等,等一個時機,一個可以完全不傷到孟細舞並將其救下的時機。他等到了,並且花羽亦只是為此斷了手腕。

李慕凡見此,終于舒了一口氣。他不想孟細舞有事,花羽沒受傷也最好。

可花羽卻不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到手的獵物被人奪去,她的感受會有多好?雖然現在,她的處境並不好,但她並不害怕,亦沒有一絲妥協。因為她做事從來都做兩手準備,她剛才為孟細舞上的可不止是創傷藥那麼簡單,所以她又一次不屑地開口了︰「你們真的想要一具尸體?」

「是的,不過是你的尸體。」謝留崖淡淡道。

花羽不禁冷笑︰「是嗎?那得違你的願了!「說著便用左手從袖中取出一只短笛放到唇邊,尖銳的笛聲響起,已失了知覺的孟細舞竟如人偶般從謝留崖懷中掙開,走到了花羽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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