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種異常矛盾的組合,卻在她父親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存在,那麼理所當然,那麼明目張膽(血色之殤013威脅內容)。這種化不開的憂郁成了她父親的化身,貴族氣息里的沒落,讓人心疼地流淚,卻又一如既往的優雅。她把對父親的思念全部轉移到了咖啡里,發瘋一般沉溺,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與父親有那麼一點點聯系的東西。
慕薇雅轉過腦袋,眼角有意無意地瞄著會客間,目光似乎穿透厚重的門板,看見了里面兩個鬼魅一般的影子,端著咖啡杯的右手手指用力蜷縮,直到咖啡杯微微晃動,手指快要抽筋她才緩了緩氣,松手,不,不是現在,忍耐,慕薇雅你必須忍耐!
韓源子坐在鐘離瑞的對面,只是微笑並不說話,對于鐘離瑞的突然出現,他並不奇怪,只是有點意外這個人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鐘離瑞的身影,從不會出現在43樓以下,更不會在午飯後出現(血色之殤013威脅內容)。
溫吞吞地微笑著,他等著鐘離瑞說話。
鐘離瑞端起面前的茶杯品了一口,嘴角含笑道,「對于茶,一向有‘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的說法。清明前的獅鋒龍井……要知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去年的明前茶現在幾乎已經沒有,而今年的還沒出來,沒想到你這里還藏著這個珍品,韓部長,你的品位是越來越講究了,連這沏茶的手藝也讓人望塵莫及。」
「大少說笑了,」韓源子微微蕩了一下茶杯,鼻尖下立刻溢滿了清香的味道,比薄荷還醒腦,卻沒那麼刺鼻,雖然濃郁卻很清新,「什麼樣的茶葉您會沒有?比起我的明前龍井,大少的洞庭碧螺春才是人間極品,茶樹與果樹間種,碧螺春茶葉具有特殊的花朵香味,喝一杯碧螺春,仿如品賞傳說中的江南美女。嘖嘖,想想都叫人流口水。至于說到沖茶,茶的品種五彩繽紛,紅茶、綠茶、花茶,沖泡方法皆不盡相同,大體說,以發茶味,顯其色,不失其香為要旨。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在大少面前班門弄斧,大少見笑了。」
鐘離瑞緩緩點頭,「韓部長謙虛了,茶水的好壞在于沏茶的水、裝茶的茶具,這茶本身的清香,還有沖茶的手法,四者缺一不可。既然韓部長這麼喜歡我的碧螺春,明天我叫人給你送點過來。」
「這怎麼好意思?」
鐘離瑞嘴角含笑,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只是把玩著手里幾近透明的茶杯,這是近似翡翠的滿綠,卻又與滿綠有著那麼一點點的不同,不經意地瞄一眼,感覺它很渾濁,仔細查看時,又覺得它分外透明。手感如冰,卻不刺骨,指尖的細膩讓人心里也跟著柔軟起來,茶沖好後,入目之處盡是讓人舒服的綠色,茶與杯的顏色交相呼應,卻又層次分明。
陸羽《茶經;四之器》中評述茶碗的質量時寫道︰「若邢瓷類銀,越瓷類玉,邢不如越也;邢瓷類雪,則越瓷類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綠,邢不如越三也(血色之殤013威脅內容)。」越窯的越瓷果然是精品,這個老東西還真是下了大血本,繼續品了一口茶,他低聲問道,「亨通莊那邊怎樣?」
「派人去查過了,目前沒發現可疑的地方,」韓源子輕輕嘆了一口氣,皺眉道,「也不知道他們被誰盯上了,下了這麼重的手,六樓全部毀了。」
「真的只是針對‘亨通莊’嗎?」。鐘離瑞淡淡掃了韓源子一眼,眼神邪魅,薄唇微噙,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一點點桀驁不馴,一點點妖嬈誘、惑,透著一股壞壞的味道,明明知道那是讓人萬劫不復的深淵,卻又讓人心甘情願地沉溺。
只是這抹微笑在韓源子眼里則成了居高臨下的質問,他的眼神不自然地閃了閃,訕笑道,「我派人仔細查過了,前段時間‘亨通莊’有個賭客,兩天輸光了上億資產,事情發生那晚,有人看見他曾在賭場周圍游蕩,在六樓也發現了他的指紋,這個事件估計是他策劃,目的就是報復、泄恨。」
「估計?」鐘離瑞微微抬高了音量,上揚的尾音里有著濃烈的戲謔,一句簡單的反問句包含著犀利的殺氣。
見韓源子垂著腦袋不敢說話,他輕笑道,「一個普通的賭客,偏偏將炸彈安裝在存放著帳本的電腦室,搜集殘片的人不是還發現了高壓電棒的殘骸嗎,這個傾家蕩產的賭徒還真是做足了準備。可我就納悶了,他為什麼不炸一樓或者二樓,直接炸了換籌碼的窗口不是更好,隨便搬幾箱籌碼,他的家產不就回來了麼,為什麼費勁心思炸了六樓?而我最想知道的是他怎麼上去的,下面幾層樓的保安居然什麼狀況都沒發現,而六樓的生物鎖,他又是怎麼打開的,所有的保安中,為什麼只受傷了三個,守在後門的保安最先被電暈,而後門卻沒有一點被破壞的痕跡?」
「這、這……」
鐘離瑞一連串的疑問讓韓源子結巴起來,他不知道怎樣解釋這些疑問才能說得通,這種啞口無言的憋屈感,讓他心里莫名地躥起一股怒火,這是威嚴被挑釁的憤怒,是權利被質疑的煩躁,強制壓抑著心里的憤怒,他垂下目光,盯著腳尖(血色之殤013威脅內容)。
鐘離瑞溫吞吞地繼續說道,「這件事,我會叫鈕十去調查,這三個月內我們無法與亨通莊發生任何業務關系,那筆錢,你得盡快想別的辦法轉出去,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韓源子必恭必敬地點頭,幽暗的眼底卻閃過一絲不甘,等鐘離瑞起身走遠後,他慢悠悠地抬起了腦袋。
這個小子氣勢越來越凜冽,身上的殺氣竟然比鐘離宇正那老東西還囂張,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里!
緊了緊端著茶杯的手,韓源子的眼底閃過濃烈的不甘,鐘離宇正那老東西還好對付,雖然這個老東西名義上是「澤爾王」,但因為當年那件事,那些人將澤爾的勢力分在了他和鐘離宇正兩人手里。就算他與鐘離宇正的不合已經露出了端倪,可礙于「他們」的勢力,鐘離宇正還得忌憚自己三分,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絕,更何況,澤爾的財政大權還在他手上,沒有他,佔據了整個澤爾三分之二收入的黑錢將永遠見不得光。
為此,鐘離宇正見著自己還會收起身上的刺賠個笑臉,可這小子身上的殺氣竟然不加掩飾地撲向自己,他未免也太自負了!
要敵人知道自己的強勢固然可以震懾對方,可太赤果的暴露自己的野心,那就只會招來無妄之災。
韓源子眼珠一轉,眼底眸光微閃。
那老東西突然退居二線,將手里的權利交給了鐘離瑞,他原本以為這個年輕人很好控制,雖然年輕人做事有沖勁兒,特別是剛站在最上面的位置急于做出一番成績證明自己,不可否認他們努力,敢打敢拼,可他們沒有經驗,急于求成,做事不計後果,而且還自負地听不進別人的意見。他以為鐘離宇正的提前退休便是自己的機會,卻沒想到鐘離瑞的心思竟然如此縝密,手段比他父親還毒辣。
他的勝算……似乎不大。
韓源子手指玩味地摩挲著下巴,盯著茶杯里徐徐上升的熱氣,在茶面上還是氤氳的一團,才出了杯面就四處散開,白色的霧氣也被沖淡,直至最後完全隱去(血色之殤013章節)。
這場棋局才剛剛開始……
……
慕薇雅公寓。
慕薇雅端著咖啡杯,盤腿坐在地上,看著矮桌上從中介拿來的租房信息微微嘆氣,她一向不喜歡這種耗時、耗力、還耗感情的工作,可那個潮濕的地下室的確不適合一號繼續住下去,他的腿承受不了這麼重的濕氣,不管他願不願,她都得把他從地下挖出來。
一想到這里,慕薇雅漆黑的雙眸驟然黯淡了下去,他們兩人老鼠一般在黑暗里生活了十六年,在同一個地方不會住上兩個月,白天潛伏在黑暗里,夜晚活動在黑暗里,黑色,是她記憶里唯一的顏色。可不管住在哪里,過著怎樣的生活,一號都細心照顧她,教導她,現在,她也應該為一號做點事,畢竟她現在也是銀行存款5000萬的主兒。
轉了轉眼珠,她賊呵呵地琢磨著要不要再給一號找個保姆,可以照顧他的起居生活。雖然平時一號冷漠了點,但生理需要還是有的,沒準他的身邊有了女人之後,他那壓抑的欲、望會被點燃,然後一發不可收拾,這樣的話……
滅哈哈哈!!
慕薇雅猙獰地笑了,這樣的話,她就更容易找到一號的弱點,打敗他,瞅瞅他的廬山真面目,這是她從小到大除了報仇之外,另一個生日願望。
吸回嘴邊的口水,她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明天周末,干脆她去逛逛百貨公司,順便給一號買點生活用品。
是的,這個想法是美好的,可當第二天慕薇雅背著背包,一身運動裝,穿著球鞋站在百貨公司大門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