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五將車停在離倉庫二十米開外的地方,下車後,他先是左右看了一眼,這片庫房算不上很大,是「德善堂」臨時存放中轉貨物的地方,最前面是兩層樓的行政樓,一般沒有工作人員留守,只是在需要存放貨物的時候才會派幾人過來坐鎮血色之殤084一點往事章節。
後面有一排平房,十幾間屋子,青磚砌的外牆,上面鋪的是簡單的石棉瓦,看似簡陋,到也干淨、結實。此時正有搬運工不斷地進出,這里將作為孩子們的宿舍,臨時訂購了一批木床與床上用品。
羊五只掃了那邊一眼,便徑直朝行政樓走去,上了二樓後,他在走廊上慢慢走著,不時側著腦袋查看房間里面的情況。
根據分工的不同,這排辦公室安排了不同的老師,兩、三人一間辦公室,私人空間很大。直到走到最末處的辦公室,羊五才停下了腳步,微笑著看著里面那嬌小的蒼老身影。
似乎听到了門外的響動,身影停止了忙碌,燕淑婷直起了腰,靜靜地看著門外。兩人都沒有說話,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就如同高手過招一般,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涌,誰要是先動了一下,就會被內力所傷。
燕淑婷雙手抱在胸前,斜睨著羊五的眼神說不上是輕蔑還是促狹,良久她終于嘆了口氣,慢悠悠地說道,「沒想到會在這里再見到你。」
羊五笑了笑,抬腳走進辦公室,環視了一眼周圍,漫不經心地說道,「這里環境不錯,你還是喜歡這種嚴肅的氛圍,這麼多年你還是沒變,燕阿姨。」
燕淑婷揶揄地笑了笑,走到門邊將門帶上,現在的她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嚴肅中透著一抹威嚴,完全看不到先前的那絲慌亂,她淡定地看著羊五,緩緩說道,「你應該不是路過這麼簡單吧?」
羊五笑著搖頭,「燕阿姨,你說話還是這麼直接,當初訓練我們‘死士’的時候,我就特別怕你,不止是我,所以的‘死士’都特別怕你,你身上有股與生俱來的威嚴,讓人不敢反駁,再加上你總是能輕易洞察我們的內心,將我們心底最隱蔽的秘密赤果果地剝出來,先是將我們踩在腳下,然後再讓我們正視它,打敗它。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沒有變,還是一如既往的睿智,這雙眼楮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羊五探出身子,湊到燕淑婷面前,笑著盯著她的雙眼,直到她漆黑的眸子里只留下了自己的倒影,他才繼續說道,「只是我長大了,不再像那時不敢看你,你卻老了,沒了十六年前的犀利。盡管如此,燕阿姨,你還是d國最厲害的心理催眠師,犀利如你,怎會縮在這里做孤兒院的院長,當年你的野心比誰都大,甚至超過了鐘離宇正,這個地方,可不適合你發展野心。」
說完,他惋惜地搖了搖頭,看著燕淑婷的眼神透著遺憾。
燕淑婷冷笑了兩聲,「五號,就像你先前說的,我已經老了,斗不過你們年輕人,趁著自己還有點能力,安分地呆在這里度過晚年,到也愜意,至少我還能從孩子們的身上感受年輕的力量。外面的世界不太適合我,經歷了這麼多,我也累了,該放下的,早就已經放下,放不下的,我會說服自己放下血色之殤084一點往事章節。別忘記我除了是最厲害的心理催眠師,也是最厲害的心理分析師,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的‘野心’,它們早就隨著那個人的死亡而煙消雲散。」
羊五神色古怪地看著她,似乎是在琢磨她這句話的真假,眼前的人與一般的人不一樣,有時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就能讓對手放下所有防備。他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揣摩她的話,還得提防她用輕描淡寫的語言瓦解自己的堅固防備。曾經跟在她身邊那麼久,他自然是了解她,她太會鑽對手情感上的縫隙,就像水蛭一樣,一旦鑽了進去,便死死吸附在傷口上,微笑著看著它慢慢腐爛,流膿,最後壞死。
她不會一點功夫,可是她那張嘴卻比這世界上最厲害的功夫還高深,那兩片嘴皮輕輕一動,就可以殺人于無形之中。
勾著嘴角笑了笑,他慢悠悠地說道,「他在什麼地方?」
「誰?」
「燕阿姨,你還是這麼護著他。」羊五陰晴不定地看著燕淑婷,語氣也變得怪怪的,像是吃醋,又像是撒嬌,「你最疼的就是他,在你心中,他永遠都是最好的,所有好的東西,你都留給了他。」
他幽幽地轉身,似笑非笑地看著燕淑婷,語氣也變得尖銳起來,「就因為他是‘一號’,就因為他比我們任何人都強?」
「這句話,你似乎說錯了。」燕淑婷淡淡地笑道,「他是一號,但你比我們都清楚,那個位置是你讓給他的,你才是最強的那個,如果說我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了最強大的人,你不是比他更有資格嗎?更何況,他早在十六年前就死了,當年開搶的那個人,不是你嗎?」。
「是嗎?」。羊五陰森森地看著燕淑婷,「如果他真的死在我的槍下,那三個月後在樹林里發現的人是誰?雖然那個人被逼得跳下了懸崖,可是我們並沒有找到他的尸體,那就說明他還活著。」
「或者死無全尸,」燕淑婷打斷了羊五的話,神色凝重地說道,「就像我不知道你還活著一樣。」
羊五愣了愣,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掛在燕淑婷的身上,她說的沒錯,當年是自己一槍打在一號的身上,親眼看見他倒在自己面前,他甚至還查過他的脈搏,是死了沒錯。只是他一直放不下那個在樹林里被發現的人,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就是一號,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近似于偏執的固執是想證明什麼。
燕淑婷噙著嘴角看著臉色古怪的羊五,略帶威儀的聲音低沉響起,「你早就開始謀劃了吧,為了想留在鐘離宇正的身邊,你放棄了原本第一的位置,在選拔的時候故意放水,一到三號負責保護澤先生,四到六號則是留在鐘離宇正身邊,剩下的,全部安排在了愛得拉身邊。你早就與鐘離宇正勾搭上了,為了方便你們的計劃,你還真是隱忍。」
羊五眼神閃了閃,他未曾料到這個多年前的秘密竟會在這個時候被這麼平淡地提起,悶聲哼了兩下,他轉開話題問道,「慕薇雅與他叔叔是怎麼回事,對了,她叔叔叫‘隆一’吧,難道就是一號?」
「你還真是抓著這個不放,小心到了這個地步,」燕淑婷嘴角露出一絲譏笑,「他們倆,你們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嗎,問我這個外人做什麼?」
羊五不再說話,靜靜看著燕淑婷,無奈,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更別說從她嘴里套出什麼,想了想,他退出了房間。
燕淑婷站在辦公室中間,雙手環在胸前,羊五三番五次的試探太過明顯,看來,這家伙對當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懷,這批「死士」只知道彼此的代號,並不知道姓名,就連他們訓練的時候,都各自戴上了面罩,所以就算隆一現在站在羊五的面前,只要不露出手腕上的紋身,他不見得會知道隆一的真實身份,更何況隆一的臉……
只是沒想到會再遇到羊五,在所有「死士」中,這人心機最重,心思最縝密,當年他與鐘離宇正的事她是有所察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野心,她也不會袖手旁觀,企圖坐享受其成。可正是因為她的一念之差才釀成了那場萬劫不復的浩劫。
于是,她像贖罪一樣發了瘋地尋找愛得拉與一號,將心里的所有的內疚與負罪感全部化成了對愛得拉的寵溺,她想彌補自己的過失,她不曾料到,自己的對那個人的愛……竟然會超過她雄心勃勃的野心。可當她發現時,已經無法挽回。
嘆了口氣,燕淑婷疲憊地坐在轉椅上,大家都到齊了,後面……是開戰的時候了。
……
慕薇雅懶洋洋地縮在鐘離瑞的懷里,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在鬧瞌睡。
鐘離瑞將注意力從文件上移開,抬了抬發麻的手臂,柔聲說道,「困了,要不要睡覺?」
「不要,」慕薇雅搖頭,朝鐘離瑞懷里靠了靠,「你還沒看完,我陪著你。」
「還要一個多小時,要不,我在床上邊看邊陪你?」
「不要,」慕薇雅再次固執地搖頭,「你白天都在外面,好不容易等著你回來了,我要多陪陪你。」
鐘離瑞抿嘴笑了笑,歉意地說道,「對不起,薇兒,這兩天事情比較多。」
慕薇雅雙手環上了鐘離瑞的腰,見腦袋貼在他的胸口,「放心,我沒放在心上。瑞,這次的事……是不是很麻煩?」
「不會,我都安排好了,很快就會解決。」
慕薇雅點頭,這兩天鈕十一直跟在鐘離瑞的身邊,他安排了什麼事,她自然也很清楚,只是他所做的都是針對韓源子的部署,雖然鈕十暗示過鐘離瑞這件事也許與「北牙」有關,但因為鐘離宇的介入,讓這件事分成了兩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