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走後的第三天,東宮便闖進來兩個氣勢洶洶的女人,一個三十來歲,雍容華貴,端莊典雅,眉目間,卻隱隱有一種凌厲之色,顯然不似表面那樣好相與,正是當今皇後祁宛如。另一個容貌艷麗,神態張揚,一身茜色宮裝盡顯華貴之姿,常笑听門口的宮役稱貴妃娘娘,必是顧瀾無疑。
這是常笑第一次見顧瀾,事實上,她重生後根本沒見過幾個顧家人。
顧瀾顯然是認識常笑的,看見她的時候,眼里閃過一絲震驚。
常笑暗叫一聲不好,看來,她之前並不知道自己就是常笑,眼下認出了自己,會不會向祈宛如揭發自己和李熙的關系?畢竟,自己當初住在昭王府的事情,可不是什麼秘密。乃至于自己和李熙的傳聞,更是鬧的滿城風雨。
但是,無論是以前的顧常笑,還是現在的常笑,都應該和顧瀾沒什麼特別沖突,這個女人,不至于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吧!
不過,見對方那副盛氣凌人的樣子,認出她後,眼底閃過的冰冷嫉恨,常笑一顆心還是沉了下去。
她怎麼忘了,女人的嫉妒心是何等的可怕。
且不論自己和李熙的關系,單是李錚讓她住在東宮,還封了她一個妃子,他監禁的手段在她們眼里更是維護和嬌寵,以及他常宿于此,難免引起其他妃嬪的嫉恨,以及太後的猜忌。
李錚這樣的人,怎麼會在這件事情上疏忽呢?
不管是為了牽制李熙,還是別的,他都不希望她出事,所以,這不是他故意的,便真的是疏忽了,感情用事,所以,疏忽了……
兩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子,一身水藍宮裝,貴氣中又多了一絲清雅,面容嬌美,眼神清澈,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不知道是正在病中,一張芙蓉臉面竟染了幾分蒼白之色,行走時如柳扶風,這幅楚楚可憐的樣子,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相反,這幅無害的樣子,在女人眼里,也沒什麼威脅性。
不過,常笑分明與那人視線相撞,還是從那雙清澈的眸子里撲捉到一閃而逝的精光,想必也不是個厲害角色。
是啊,連白蓉那樣單純的人,也說這人不是省油的燈,這人又能無害到哪里去呢!
只一眼,常笑便在心里對這兩個女人有了個大概的認識。
顧瀾看似跋扈,實則沒什麼心機,這種人什麼事兒都寫在臉上,也許剛開始會比較棘手,因為她的針對是如此急迫和明顯,只要有耐心和時間,是很容易對付的。
這個太師之女惠妃,看起來無害,實則心機深沉,這種人表面上不會把你怎麼樣,卻喜歡背後捅人刀子,才是真正的難對付。
常笑覺得,這兩個人,一個是明槍,一個暗箭,恰好又走到了一起,縱使她心思再活絡,如今無權無勢,處處被動,真的難以全身而退,對了,還有一個能總攬大局的皇太後!
據她所知,皇後祈宛如可是恨透了李熙的母親,連著阿熙,也是一起憎恨的,若是得知自己與阿熙的關系,真不知道她會怎麼對付自己,總之,不會比死好過吧!
常笑第一次希望,李錚能在身邊,不管出于什麼目的,有他在,至少會護住自己和寶寶。
當然了,她更希望那個人是阿熙,但是,若拿他的生命做賭注,她寧可他不要來。
李熙,絕對不會放棄她,以他的個性,定然在籌劃著什麼,原本,常笑是想安安心心的等著,如今,怕是沒時間了!
思忖間,這位從進來起便冷著一張臉的太後開始發難了,語氣跟她的臉面一樣陰郁,「怎麼,見了哀家還不下跪?」
祈宛如說這話的時候,雙眼死死盯住常笑圓鼓鼓的肚子。
常笑大著肚子,根本不便下跪,任誰都看得出來,祈宛如要給常笑一個下馬威!
一旁的聞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無奈自己人微言輕,胡亂開口只會讓自己主子落人口實。
若說這宮里還有誰能在太後面前說的上話,又能維護常笑的,也就只有一個蓉妃了!
想到此,聞香靈光一閃,見周圍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聞言,常笑心里一緊,面色卻不動聲色,低聲道了一個萬福,「顧雅見過太後!」
在顧瀾拆穿她的身份之前,她還沒傻到自己往槍口上去撞。
這麼重的身子,真要跪下來,不知道會不會傷了孩子,常笑也不想拿孩子開玩笑。
見此,祈宛如冷冷一笑,大步上前,在主座上坐了下來,眉目間迸射出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這個後宮是哀家做主,哀家讓你跪,你就得跪,別說即將臨盆,就算在生產,也得給我跪在地上!」說罷,抬眼向身側的一個老宮女使了個眼色。
那老宮女面無表情,眼神卻很凶狠,走過來,就勢要按住常笑的肩膀,隨行的宮役中,也站出兩個,一左一右地拉住常笑的胳臂兒,常笑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按在地上。
膝蓋著地,發出一聲悶響,撞擊的疼痛讓常笑的眸子暗了暗,不由得扭動了一子,肩膀上的那只老手倏然用力。抬眼便對上一雙渾濁卻透著冷色的眸子,這宮女看似四五十歲了,看不出來力氣這樣大,加之胳臂兒上的牽制,要想不動胎氣掙月兌開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何況,自己單槍匹馬,掙月兌了,還能跟她們這伙子人搏斗不成?
想到此,常笑放在身側的手指卻緊握,直視祈宛如,幽深的眼里,看不出一點情緒,「顧雅給太後請安!」
祈宛如眼里閃過一絲得意,面色依舊冷然,「這禮數倒是來的太遲了,繼續跪著吧!」
聞言,常笑暗地咬了咬牙,跪一跪倒是沒事兒,若是祈宛如一直不肯走呢!
她今天來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之前祈宛如的注意力都在常笑的肚子上,這時候又仔細打量了一眼常笑,眼里閃過一絲鄙夷,「哀家道讓皇上金屋藏嬌的是何等傾國絕色,原來也不過爾爾,顧家的ど女?哀家倒是頭一次听說,是顧庸在外面的風流債麼?」說到最後,祈宛如的語氣充滿了費解,還有一絲冷然。
他最討厭男人在外拈花惹草,這會讓她想起李曜,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居然還暗度陳倉,珠胎暗結,難道自己一個大家閨秀,在事業上對他有著莫大助力的原配,還比不過一個青樓女子?
事實上,在李曜心里,祈宛如確實比不上柳如雲,自從撕破了臉皮,他從來不當面隱藏對她的厭惡和憎恨,只因為,她派人刺殺柳如雲。
這一直是她心中的結,即使那個男人已經沉睡在帝陵,她仍舊無法釋懷。
這份恨意,刻骨銘心,即使柳如雲死了,李曜也死了,它仍舊在她心里延續著,並作用在他們的兒子李熙身上。
除非,李熙也死了,所有跟這兩人有關系的人,都死了,她才甘心。
這話問的常笑心里一沉,祈宛如果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畢竟,李錚還是瞞得挺好的,祈宛如的消息就算再靈通,若不認識她,便不會想到自己原來的身份。
偏生,多了一個顧瀾,這個深宮里唯一的變數,是一顆隨時都會點燃的炸彈。
不過,看情形,對方似乎馬上就要炸了!
顧瀾是個藏不住事兒,之前祈宛如要給常笑下馬威,她不好打擾,眼下,卻是再也忍不住了,「太後,瀾兒在顧家住了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听說有個顧雅呢!這事兒還真有趣,我們顧家之前趕出了一個庶女顧常笑,現在又多了一個顧雅,兩人的相貌相似的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難不成,我死去的姨娘還有個姐妹什麼的,又恰好和我爹勾搭上了?」
這話中有話,矛頭卻直指向常笑,意思也再明白不過了,顧常笑就是顧雅,不過是換了個身份而已。顧庸沒理由這麼做,唯一的可能就是李錚示意。
李錚要想保護常笑,有很多方式,可是封妃,還夜宿,就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李錚對她動情了!
常笑是什麼身份?讓祈宛如介意的不是庶女,也不是民女,而是這人和李熙不清不楚!
「你到底是誰?」祈宛如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若之前只是不爽李錚對常笑如此維護,挑戰了她這個太後的權威,如今,便是憎惡到想要毀滅的地步。
常笑抿唇,她自然不想承認,只是,有的事情,她不開口,自有人替她開口。
果然,顧瀾瞥了一眼常笑,嘲諷道︰「她是誰還用問麼,除了我那個五妹,還有誰有這個本事將昭王和皇上都迷得團團轉啊!這麼大的肚子,是快要生了吧!那個時候,皇上可還沒登基,你也沒住到這宮里來!你和昭王的齷齪事,鬧的滿城風雨,還沒成親,就巴巴地住到人家府里去,同進同出,還同起同臥,珠胎暗結,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太後什麼都不用問了,常笑也什麼都不用說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顧瀾都說盡了!
果然,祈宛如听了,臉色一下子鐵青,盯著常笑的眼里,滿是殺意,視線落到常笑隆起的肚子上,竟閃過一道詭譎的光芒,說不清是痛恨還是興奮,總之,那眼神讓常笑看了,不寒而栗。
從那張紅唇里,一字一句吐出來的,宛若催命符一般的陰森,「這里面,真的是李熙的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