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嬤嬤思來想去總是不放心,又一再與謝琳瑯叮嚀了番,謝琳瑯耐心的听著,主僕幾個正難分難舍的,就見那邊花姥姥拖著個五花大綁的人一路過來。文字首發
楊爬牙瞧見動靜,趕緊把那些個金器往懷里頭一揣,堆著笑臉迎上去︰「哎喲姥姥可來了,讓我好等。」
花姥姥喘著氣,費力把那人往跟前一丟,嘴里罵道︰「作死的小賤人,看你還敢撒潑不,回頭讓你嘗嘗千人騎萬人跨的滋味我看你還狂不狂!」
又瞧了眼楊爬牙,撢了撢身上的塵土︰「人在這你趕緊帶走吧,可要盯仔細了,這小妮子不安分的很呢。」
楊爬牙笑道︰「在我老婆子手上就是那虛菩山的猢猻都不敢不安分,再浪的蹄子也翻不出花來,姥姥放心便是。」
說罷俯子去捏住了那人的下巴探看,瞧著一臉污穢不由皺眉道︰「哎喲這可別破了相,要是臉花了,可就賣不得好價錢了。」
花姥姥啐了口道︰「這吃里扒外的小賤種還想再尋什麼好去處不成?沒打死算是造化了,沒得又出去禍害誰!」
話音剛落,一個小丫頭匆忙跑過來道︰「姥姥快些,太太喚您呢!」
花姥姥忙將身契往楊爬牙手里頭一塞︰「你快把人給帶出去便是,少在這糟蹋地!」又轉身吩咐個婆子︰「這里頭交給你了,別出什麼岔子,回頭來太太屋里回話。」說罷忙不迭趕緊往上房跑。
楊爬牙伸手去掰對方的牙齒,又左右模了一番身量,好一番研究,那滿面血污的人突然睜開眼,猛的一頭撞了過來,楊爬牙一個不防被撞了個滿懷四仰八叉摔倒在地,對方也顧不得,爬起來就要跑。
楊爬牙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對方飛舞的青絲狠狠一扯,那人吃痛驚呼,仰面跌倒在地,頓時一陣悶哼。
楊爬牙已經怒罵道︰「沒廉恥的小賤人,膽敢暗算老娘,回頭有你好果子吃去!叫你撞!」一邊罵一邊揪住了滿手的發絲惡狠狠的往下扯,疼的對方連聲慘叫。
那臉正好對著謝琳瑯,細瞧之下謝琳瑯不由月兌口驚呼︰「又籮?!」
又籮聞聲眼珠子一睜,咕嚕嚕一陣的亂轉,待看清楚面前的謝琳瑯,頓時眼中冒出火花來,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一陣掙扎,楊爬牙沒防備,被月兌了手去,又籮便朝著謝琳瑯撲了過去。
眼瞅著就要撲上,楊爬牙怒目圓睜,啐一口抬腳就是一踹,這力道可遠比被折磨了一番的又籮大得多,頓時將又籮踹倒在地,上前一步往又籮腰際又是狠狠一踩,只听又籮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楊爬牙卻又罵道︰「下作東西還當自己是什麼金貴的身子不成?差點把老娘的名頭都給折了,真正是不知好歹的賤人,我看你就是欠打!」又朝著謝琳瑯賠笑道︰「姑娘莫怕,有老身在,這種東西傷不到您的,我這就把人給帶走,別污了您的眼!」
一把提起又籮的發拖著就要走,謝琳瑯突然道︰「慢著!」
她過來,沒搭理楊爬牙訝異的眼神,卻俯來瞧向又籮︰「真是你?你這是怎麼回事,昨兒個不還好好的麼?」
楊爬牙一旁攔著道︰「哎喲我說姑娘,小心別被這賤人髒了身,這等下作東西您和她親近什麼。」
謝琳瑯抬眸清冷的瞥了眼︰「媽媽還沒出這屋子,這人還是這宅子的人,我還沒資格和她說句話不成?」
楊爬牙被謝琳瑯一盯,沒來由心里頭唬了一跳,訕訕道︰「這,這,老身不是怕姑娘這麼金貴的人萬一被沖撞了可擔不起。」
謝琳瑯沒搭理她,只瞧著又籮看,好端端一張紅豆初開的嬌容這時候哪里還有往日一分的嬌貴,面容以及頸脖上縱橫交錯著駭人的紅痕青紫,竟沒一處好皮膚來。
又籮看著謝琳瑯,一雙杏仁大眼里飽含熱淚,在面上糊開一片,狼狽不堪,口中嗚嗚呀呀的,便是嘴里頭也是一嘴的血泡。
謝琳瑯還待細瞧,一旁的婆子上來道︰「姑娘,這是二太太吩咐要處置的人,您還是遠著些好,楊家的,還不趕緊把人帶走!」一邊說一邊瞪眼瞧楊爬牙。
楊爬牙好生憋屈,這謝家的大姑娘身份金貴,她又不敢沖撞,何況剛才這小小人兒一眼瞧過來,就是她這閱人無數的,也冷不丁心里頭打了個突,一時間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這時候也不敢多嘴反詰,只是鐵鉗子般的手捉牢又籮的臂膀往外提,口中賠罪不已︰「是是是,這就走,這就走!」
又籮面容猙獰扭曲,反手與楊爬牙反抗掙扎,一雙眼淚眼婆娑的瞧過來,口里艱難的喚︰「姑娘,姑,姑娘,救……!」
謝琳瑯心中一動,月兌口道︰「慢著!」
那婆子道︰「姑娘,您還是別多管的好啊!萬一惹了太太不高心,奴才們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謝琳瑯一皺眉,卻只是瞧著楊爬牙看了眼,回頭又從小翠懷里把匣子取過來翻找了下,模出幾塊不全的銀錁子和一根金簪,把碎銀錁子交給小翠拿眼示意了下,小翠忙領了走向那個婆子,順手把東西塞進了對方懷里,卻不搭理對方回謝,一溜煙轉回來。
謝琳瑯拿著金簪遞給楊爬牙︰「媽媽家中可也有兒女?」
楊爬牙見著金子兩眼發光,不由松了手卻沒放開,另一只伸過來接,口中應道︰「有個不成才的蠢丫頭。」
謝琳瑯卻沒松手,懸著半空道︰「既如此,媽媽也該體諒體諒,誰家的姑娘不是娘生爹養的,媽媽若是積善行德,好歹也為了自家的閨女著想,這丫頭望媽媽客氣些,平日她也是十指不沾泥的,別太苛待她。」
楊爬牙一徑盯著那金簪,眼珠子一錯不錯的,謝琳瑯剛一松手,她便忙不迭拽在手里頭往自己懷里送,口里道︰「姑娘是難得的活菩薩,倒是肯替下人散財,瞧著您面上,只要她乖乖的,我不為難她便是了。」
謝琳瑯這才又看向又籮︰「又籮姐姐,我不知你究竟如何這般模樣,只不過如今我也沒那等本事救你,你且好自為之罷,須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強扭著的反抗,吃虧得,還是你自個。姐姐好歹年少,這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是麼?」
又籮目光漣漣,不知泛動著什麼,趁著楊爬牙松手,卻一下子伸手抓住了謝琳瑯的手,眼淚再一次流出來,泛著血泡的嘴張了張,只是吐出艱難的話︰「姑娘,謝……,恩啊……」
謝琳瑯用另一只手覆蓋住又籮血糊糊的手,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不必謝我,你多保重便是。」
想了想,又貌似不經意問了句︰「我本甚是喜歡姐姐巧手泡得幾手好茶,想著讓小翠得空和你去學學,如今姐姐這麼一去,委實有些個遺憾,不知姐姐能否留個念想給我,或是介紹個旁人,有姐姐一般二般的手藝便好。」
又籮口一開一合的,半晌含糊的吐出幾個字來︰「秋杏……」
楊爬牙將金簪貼身收好,過來拉人︰「行了行了,姑娘好心,到底該走了,不然老身也不好交代不是?」
這回又籮沒有再掙扎,任由楊爬牙拉著走,只是一步一回頭的望著,目光中不舍,忿然,希冀,和茫然。
謝琳瑯默默立在原地,目送著婆子陪著楊爬牙領著雲嬤嬤還有又籮遠去的背影,午日的陽光明媚絢爛,照射在庭院里絢爛成一片白熾,亭台瓦閣錦繡茵繁,柳綠花紅,雕欄綺戶,一派的堂皇雅麗。
佝僂淒惶的背影很快便淹沒在這一片鮮花著錦的富貴中,瞧不出一丁點的淒涼。
謝琳瑯在院子中站了許久,小翠瞧著有些起風,便道︰「姑娘,咱回吧,起風了仔細著涼。」
謝琳瑯沒動靜,半晌幽幽道︰「小翠啊,可是覺得你家小姐很是沒能耐?」
小翠忙道︰「奴婢不敢,姑娘可別亂想什麼,寬些心的好。」
謝琳瑯撇嘴一笑︰「亂想不亂想的,可不是我罷。是不敢?還是不想?」
小翠默然,不知這大姑娘話里是什麼意思,不敢隨便接口。
謝琳瑯側過身來看著她,面上似笑非笑︰「還是怨得吧,跟著我這樣的主子,保不準日後還是會有這樣朝夕不保的禍事來,你不怕?」
小翠愣了愣,偷眼瞧著謝琳瑯的面容,腿一軟差點跪下,可是轉念一想卻又咬了咬下唇,輕聲但是堅定得道︰「奴婢怕,然則怕著,卻還是願意侍奉主子您的,這是奴婢的本分,若是奴婢連這本分都做不好,那便枉為人了。」
謝琳瑯聞言一笑,沒再追問,目光卻轉向身旁一叢叢花枝,瞧著一簇簇怒放的繡球花團,奼紫嫣紅好不熱鬧,不由莞爾︰「一任群芳妒,無意苦爭春,零落成泥香如故,這樣的高潔,又有幾多知曉呢?總還是要爭上一爭才不枉人生一世的好啊!」
她折下一枝花來,在鼻下嗅了嗅,花枝的荊棘有些扎手,她順手將掌心里的一方帕子墊著,捻轉花枝,帕子上還落著斑駁的褐色和污跡,在小翠眼前一晃而過,沒等她細瞧,只听姑娘淡淡道︰「走吧,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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