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晴嵐早被那滿口神神叨叨的吳道長煩透了去,只耐著性子等那吳道長請完神仙,便看一旁弟弟倒是一臉認真樣子,便悄悄溜了出來。文字首發
剛喘口氣,便見不遠處謝琳瑯跌跌撞撞的奔跑了過來,倒是有些意外,頭回見著謝琳瑯這般模樣,不禁攔住了道︰「姐姐,你這是忙得什麼?莫不是見著鬼了不成?」
謝琳瑯這會子可沒功夫和她逗趣,一把拽住她手急道︰「可瞧見玉成?」
關晴嵐搖頭,看她一臉蒼白惶急的樣子,又想逗趣︰「我說好姐姐你也歇會兒嘛,瞧你急得樣子?他一個大活人的能丟哪去?總不出這幾進院落去,一會兒回去了自然會回來的嘛。」
謝琳瑯也沒工夫解釋,只甩了她手往一旁跑去,急得關晴嵐道︰「姐姐,哎我說姐姐,你慢些呀,火燒了不成!」
沒等她喊完,謝琳瑯早沒了身影,搞得關晴嵐一頭霧水只咂舌不已︰「乖乖,真燒了呀!」
「妹妹這是在說什麼呢?」尹秭歸微笑著不知何處走過來,道。
見著她便沒好生氣的關晴嵐只一扭頭︰「關你什麼事?」
尹秭歸倒也不以為杵,只將目光放遠了去,落在謝琳瑯消失了的背影處,目光閃爍。
謝琳瑯一路惶急奔走,也一時顧不得庭院中人來人往的,眾道人只見一個長相標致年紀極輕的姑娘一臉張慌的到處奔走,倒有些側目,原本伺候著謝琳瑯跟著來的兩個丫鬟翠翹和秋浣剛才一轉眼間沒了姑娘,也正慌張,迎頭卻正好撞見了。
眼見姑娘面色蒼白,在廊間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外人瞧著側目,相顧失色,忙上來攔著問︰「姑娘,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有何不妥?」
「玉成呢?可有瞧見玉成?」謝琳瑯這會子一頭一臉冷汗,失了章法般問。
秋浣最了解姑娘之意,故而常多個心眼去顧著謝玉成,這會子見問,忙道︰「姑娘別急,奴婢剛看著哥兒去了後山,說是嫌這里頭悶,奴婢怕他走丟了去,讓小廝兒緊跟著呢,丟不了的。」
謝琳瑯一听,便急急忙忙撒腿就往外走,兩個丫頭面面相覷,忙不迭跟上去︰「姑娘您慢些個,瞧這一腦門子汗,仔細後山涼凍著。」
謝琳瑯哪里肯听,早奔出了後門,後頭因為是道眾不常出入的,人跡罕至,臨著一個山坳,皇極觀離城不過十里,與太平山本出于一脈,只此地山巒眾多,崗垛連綿,雖然不是很高,但是此起彼伏的山嶺橋洞,溪澗縱橫,很有些氣象,故而這皇極觀便會建在此處。
此刻蔥綠的山坡上夾雜著許多枯草,雜石亂堆,連著的山巒密密植著許多古樹,松柏竹林,倒也極是幽深,只少有人來,有幾處殘雪,卻是昨夜留下來的,只這會子頭頂陰雲又一次聚集,淅淅瀝瀝的下起雪子來。
那米粒大的雪夾雜著水漬,像是極小的雹子,加上此處沒有阻隔,山巒間的穿堂風夾著撲面而來,打得臉面上有些生疼,腳下的草,因為漬著水而變得濕滑,冰冷的滲入到靴子里去,謝琳瑯卻是全然未覺,只滿頭汗的順著僅有一條狹長的山道往前爬,一邊喚道︰「弟弟,玉成!」
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頭哪見過她這般失態,翠翹要去勸,被秋浣阻了︰「姑娘這會子必然听不進,咱還是趕緊把哥兒一起找著了好讓她放心些。」說罷也一起喊道︰「玉成少爺!」
三個人跌跌撞撞的邊爬坡邊喊,這後山大概很少有人來,很是荒涼,只走了一會兒功夫,就听頭頂悉悉索索一聲響,便見一人從一棵參天大樹後頭轉過來。
細瞧,可不正是謝玉成,謝玉成倒是一臉納悶︰「姐姐你怎麼跑來了?」
謝琳瑯如獲重釋,忙一把拉過他手︰「你怎麼跑這來了,快,咱們趕緊回家去!」
謝玉成道︰「我听道觀里頭的人說,這後山一片林子里有麂有鹿,我正想著獵一頭給你做個麂皮的靴子來,晚上咱們也好烤肉吃,你不是怕冷,怎麼就跑這來了,想回去,我一會就過去找你。」
謝琳瑯哪里肯,死拽住了他胳膊就往回扯︰「別忙了,咱回家去。」
謝玉成原本已經有些眉目,這時候本不願回去,只瞧見謝琳瑯失魂落魄的臉色,卻是心中一震,那手沒有甩開,任由謝琳瑯拉著自己往回走去。
幾個人匆忙從道觀里穿過,走到前門,也沒去和吳道長道別,急沖沖上了自家馬車,謝琳瑯一等幾個人上了車,便催促外頭車夫道︰「趕緊,越快越好。」
那馬車夫不敢怠慢,忙一聲吆喝,狠狠抽在了馬上。
謝玉成這時候才來得及問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瞧她一臉慘白的樣子,不由道︰「可是病了?」
謝琳瑯這時候才覺著肚月復處隱約墜痛的厲害,只這會子可顧不得別的,抓緊了手心,搖頭。
謝玉成還待細問,卻听到外頭突然啊的一聲尖叫,緊接著咚的一聲巨響,嚇了眾人一跳。
謝玉成忙推開車門︰「怎麼了!」
這時候卻見外頭馬兒撒蹄狂奔,趕車的早沒了身影,不由面色一變,探頭出去一看,那馬車夫的身影橫陳在山坡上,不知死活。
失去了趕車人的馬大概受了驚,希律律驚叫著亂跑,車廂守不住力東倒西歪了去,只把里頭幾個人顛簸的夠嗆。
謝琳瑯卻顧不得旁的,只一把扯過玉成︰「怎麼了!」
謝玉成還來不及回答,就听到一聲尖銳呼嘯,尖利的箭「咄」射在了車門上頭。
無需她回答,謝琳瑯頓時明白過來,殺手果然來了,她一側身子也探了出去,便看到無人駕駛的馬車正在朝著一個山崗頭奔跑。
謝琳瑯大驚,伸手起身,被謝玉成一把抓住︰「姐,你要干什麼!」
謝琳瑯推開他,合身撲了出去,一把拉扯過散落的馬韁奮力控制那匹受了驚的馬兒,手心被粗糙的馬韁勒得刀割般劇痛,只是她已經顧不得這些。
身後突然呼嘯而至一團黑影,重重砸在車轍上頭,那車廂被一顛,重重跳了一下,車廂里頭幾個人差點跌作一團,謝玉成眼疾手快將被撞上了的車門一踢,對著兩個面無人色的丫頭道︰「跳車,快!」
眼見兩個丫頭猶豫,他面色發冷,揪住其中一個丫頭就往外推,但听一聲慘叫,翠翹已經被他推了出去,再看秋浣,抖了抖身子,只道︰「我,奴婢,奴婢跳。」
閉著眼楮赴死般往外頭一撲,只覺天空中一片陰冷,渾身隨著接觸到地面而傳來一陣劇痛,來不及慘叫,已經暈死了過去。
淡淡的雪白在蒼黃的綠色中飄蕩,天際陰翳一片,滾滾的雲層將雪勢更是加大,竟然凝結成了雪花。
突然呼嘯而起,那聲息綿長而渾厚,竟是讓那雪花亂舞了起來,謝玉成面色突然一變,破聲大吼︰「姐姐小心!」
馬兒突然揚蹄撅起,謝琳瑯一個不穩翻身落下,手脖子處一緊,卻是在電光火石間被謝玉成一把扯住,那失了前蹄的馬兒驟然剎不住蹄往下跌去,卻原來是到了一處懸空的崖前。
馬兒帶著車廂往下翻滾,兩個人被夾在馬車中間上不得下不得,只眼看著被糾纏一起滾落生死難料,謝玉成目光一動,另一只手就從腰間抽取一條銀燦燦的鏈子,嘩啦啦一抖,卻是一把軟劍。
只利落幾下,那馬兒的韁繩鞍韉套繩都被劃斷,馬兒慘叫著滾下坡去,只一個車廂被勾在崖壁一顆老樹上,搖搖欲墜。
謝琳瑯眼見謝玉成憋紅了一張粉臉死死拽住自己,只他那麼小的身子要保住自己又要爬回去,定然是不可能的,便大叫道︰「放開我,玉成,你護住自己,放開我!」
謝玉成罵道︰「閉嘴,我豈能丟了姐姐!」
謝琳瑯微微一愣,卻又露出幾分笑意︰「好弟弟,不枉我這般疼你,你終究肯待我好的,姐姐心領了!」
謝玉成听出那話里的絕然,眼見下頭一條不知何處而來的山澗嘩嘩流淌著,許是前幾日的雨雪,使得山澗溪流湍急,那匹馬落下去早沒了蹤跡,若是人下去,生死難料,黑沉著臉蛋更是發青︰「謝琳瑯,你要是敢放了我的手,我和你沒完!」
謝琳瑯仰頭看著他,頭頂黑壓壓的雲層下,漫天飛舞的雪花,如同一朵朵的煙絲柳絮,不經意,卻讓她想起當年。
京都十景中,風煙柳絮,三月春,折柳行,便是那漫天的風絮,楊花瑟瑟,少年郎風姿絕色,難掩風流。
他同她攜手游湖,曾經這般爛漫,只如今生死交關,卻竟然起了那一剎那的美好回憶。
過些年,這臉,便會和她最初得見一般的美好吧,只不知,哪一家女子最後會和他攜手同游。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頭頂呼嘯而至,但見一團陰影飛來,寒光乍現,卻在觸及謝玉成狼一般陰狠的眼珠時頓了頓,咦了一聲。
謝琳瑯突然奪過玉成手中那把利刃,倒轉劍頭狠狠朝著對方扎去,右手一甩,直直朝著下方墜落。
一雙琥珀眼,在雪花飛舞處,變成了赤紅。
「姐姐……」仿佛被什麼人抱住,只一個小小人兒掙扎不已。
妾終覺得無悔,唯是你日後,再無法相伴,但求你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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