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所言,那孫婆子面色不變,卻只淡淡道︰「老身犯了什麼錯,太太必然最是清楚,至于老身有沒有什麼資格,也不是太太能做主的不是?」
姜月華被她這麼夾槍帶棒的一通話,不由紫漲了面盤道︰「你個狗奴才,說得是什麼話,老爺,這等口出不肖的奴才,你也能容忍她張狂麼?」
還不等衛冉開口,一旁的衛霜冷冷道︰「太太莫急,稍安勿躁才是,我可沒說讓婆婆替我來說什麼,您何必這麼心急!」
被他這麼不冷不熱一句話堵了沒聲,便見那孫婆子才慢悠悠朝著衛冉道︰「老奴前些日子出了府去,得了我家主子所托,去了一趟郴州,一來二去的走的有些遠,故而趕不及回來參加小主子的婚典,輕慢之處,還請老爺原諒,也請少女乃女乃原諒。文字首發」
後一句,便是沖著謝琳瑯而來,那話中含著旁的意思,一雙眼不經意瞥了過來,內中深意,有感激,有些許愧疚,也不知還有些什麼,深邃難測,謝琳瑯同她一照面,略覺有些意外,也有些意料之中。
孫婆子可以說是衛霜這十幾年人生中除卻母親寧氏最重要的一位,她在衛霜最艱難的時候不離不棄守護著他,也可以說是代了寧氏的母職。
故而謝琳瑯很清楚明白,便是在鄆州,從來不會同孫婆子正面沖突,即便知道有時候這孫婆子瞞著自己搞了些小動作,無非是不想讓自己阻礙了衛霜的前途,所以從來睜眼閉眼不做計較。
這位經歷的多,看得多,心思深重,出發點卻是為了衛霜,倒也不足為慮。
今日沖她說的話,大有深意,謝琳瑯看了眼衛霜,後者亦瞧著自己,不由便笑了下。
也不知這二人心中藏了什麼心思,都一副虧欠的表情,她便回了個坦坦蕩蕩的微笑過去,想說人生在世,總有些不得已的事,只如今他們二人成了夫妻,過去的事,便煙消雲散讓它過去吧,眼前要緊。
也不知瞧明白她意思不曾,只是衛霜顯見得臉色松了松,緊繃著的神情也是一軟。
看在一旁孫婆子眼中略有些意外,也只覺得放松了幾分,忙又打起十二分精神過來對著衛冉,今日主角是衛國公,是她家主子頂頂要緊的一戰。
成敗在此一舉,多年的屈辱,今日總是要討回來些的。
衛冉听了她的話,倒是不以為意,只沒注意一旁的姜月華卻是一臉慘白。
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多年打雁終被雁啄了眼,只當一時被她捉住了衛霜主僕的把柄,若是能除去衛霜身邊這最得意親近的嬤嬤,再安排了王媽媽等進去,雖然說不能近得了衛霜,卻是斬斷了衛霜一臂。
現在看來,不是她斬斷了去,而是人家放任了自己自以為得逞,卻是借著被趕出去的名頭月兌離了自己視線去。
郴州,去郴州作甚?心中一陣陣發緊,猛然想著什麼,面前頓時一陣發暈,下意識握緊了自己身旁唯一的依靠,她的貼身嬤嬤,那嬤嬤被她一掐著,手心鑽心的痛,這會子卻不敢張揚,只心中一陣陣抽氣。
只是衛冉听得一頭霧水︰「你去郴州?霜兒讓你去的?去那干什麼?」
「老奴得了吩咐,去郴州找一位故人的,想來這位故人老爺也認得。」
「哦?」衛冉听得好奇︰「誰啊?」
「人,老奴將她帶來了,老爺想知道的事,她都知曉,一會老爺自問她便是。」
听她如此說,衛冉更是好奇︰「還不把人帶進來?」
孫婆子弓了弓身子,這才又反身對外道︰「碧影姑娘還不趕緊進來見過老爺太太,等什麼呢?」
話音剛落,衛冉是沒瞧見,姜月華只差一口氣吊不上來,而衛霜卻是冷冷的瞥了眼。
雙手握成拳頭私底下繃著,卻被一旁柔白細膩的小手包裹住,輕輕揉捏,抬頭入了眼的,是一雙情意綿綿的秋水瞳眸,一望而入霧雨芳菲般的綿密,不由的心中一軟。
他確然曾受苦良多,也確然恨這世間的不公,然而在他人生坎坷中,卻有幸得遇一個知心疼他的人,這彌補了他的缺失,也讓他枯萎的心河重新灌溉了清流。
一雙恨意沉沉的眼,不由的染了幾分氤氳水汽。
便見一位二十七八上下的女子穿著粗布荊裙走了進來,身子有些佝僂,看起來有幾分的不自在,走得極慢,像是還在猶豫,一旁的孫嬤嬤瞧見了,不由上前幾步拽住了她的臂膀用力將她扯到面前來︰「還不見過老爺太太?」
那女子哆嗦了下,噗通一聲跪倒︰「奴婢碧影,見過老爺,太……太!」
姜月華捂著心口只發抖,一旁的嬤嬤終于忍不住道︰「老爺,太太怕是心口疼又犯了,要不還是讓老奴先扶太太下去吧,要是太太有個三長兩短的,怕是不妥呀。」
衛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听孫婆婆道︰「老姐姐這話什麼意思?合著不過這當口就犯心口疼,莫不是太太是怕了?」
「放肆!」那婆子一瞪眼,怒道︰「太太這哪有你說話的份!」
孫婆子今日卻是一點也不饒人,只道︰「倒是要問問老爺,今日有沒有老奴說話的份?」
「你!」那婆子還沒來得及再開口,衛冉已經不耐道︰「老貨多嘴!」一邊又看了看姜月華,道︰「你心口疼,那就先回去便是了。」
姜月華看他一臉寡淡,心中便是不安,今日一而再再而三下來她也已經回過味來,衛霜夫婦怕是有備而來,絕不會容她,今日只怕是一場你死我活,即便這會子真的受不住,她也不能退,再退,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多年經營毀于一旦,她是不甘心的。
故而她咬了咬牙,只搖頭道︰「妾身還撐得住,老爺不必在意。」
衛冉看她一眼,便也沒再多言,只扭頭又去打量那女子,「抬頭來!」
看那女子抬頭,卻見身形上不過二十幾的年歲,一張臉,卻是顯得蒼老得多,眼角已經起了細細紋路,便是一張臉,也粗糙枯黃的厲害。
一頭亂蓬蓬的發,被用一塊黑褐葛布包裹著,枯黃分叉,好半天衛冉才半是疑惑道︰「你是碧影?我記得當年柳兒身邊有個丫頭是這個名,可是你?」
衛冉這個人對內院一向不上心,原本是記不住後院里一干婢子的,這個碧影會讓他記著也是樁巧事,八年前,也就是在大兒子衛霜被他一怒之下轟出府去後第二天,那個被當成人質抓出去後又被找回來的妾,就是叫柳兒的,便連驚帶嚇生了一場重病,沒幾日便沒了,貼身服侍的丫頭們沒伺候好,原本是要發賣的,姜月華卻出來求情,只賣了幾個粗使的,留下院子里柳兒貼身的丫頭,給她換了個名,叫碧影,留在身旁伺候。
這碧影人很聰明,也機靈,在姜月華身旁伺候的人中,算是極會辦事的,當年姜月華也是很重用她,每回出去應酬或則旁的,多多少少見著都是這個丫頭。
衛冉見著過挺多回,只不過那依然還沒能上得了他法眼,讓他記得的卻是一年後,姜月華給她指了個家生管事的,新婚當夜新郎官卻暴斃,這下子那管事的一家子不高興,說這丫頭謀害親夫,便要將人押送去官衙。
衛國公府出這檔子事,有失顏面,姜月華沒法子便來同衛冉商量,衛冉覺得這事也真是晦氣,故而記住了這個名字,後來他做主,拿出公中的錢來恩賞了管事一家,又讓夫人另外指了個伶俐的丫頭給這一家的小兒子,便把這事給壓住了。
只不過那管事的祖墳在衛家老宅子一道都在南邊,便要讓碧影扶靈同大兒子一起去老宅,衛冉也沒覺著這個不妥便準了,第二日那碧影就扶著丈夫靈柩跟著去了南邊祖宅。
結果三天後,跟去的人來傳話說半道上那碧影想逃跑,追的人追上山崖,結果人跳了山澗,不過是個丫頭,再加上有個棺材跟著怕路上毀損了,也就沒細心去找,只派人回來報告了一聲。
衛冉心說這丫頭真是夠能折騰的,也沒放心上,這事就算過去了,只是如今人往面前一站,面貌是不記得了,這名字倒是還有幾分印象。
他這麼一問,那碧影不由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嚎啕著道︰「老爺您還記得奴婢,是奴婢的福分,老爺您可算是大善人那!」
衛冉看她哭得涕淚橫飛的,有些個膈應,皺皺眉,那一旁的孫婆子已經扒拉了下她衣袖道︰「你好生同老爺說,你究竟怎麼回事,休要再哭哭啼啼的,我把你尋著來,可不是讓你來哭的。」
碧影這才抹了把淚,抽噎著道︰「老爺容稟,奴婢有個弟弟當年是家中唯一希望,太太拿著弟弟性命威脅,故而奴婢不得已為她效力,只是沒想到後頭太太卻容不下奴婢,只因奴婢知道多了,想除了奴婢,奴婢不得已沒了法子才想出死遁的,總想著有一日能到老爺跟前來說明白事,也好叫奴婢下去見閻王也能圖個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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