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才是真的,妙了才是假的,在外那麼多個時辰尚能忍住,也是他的本事了。
「引我去,順便去準備兩大桶熱水。」看來這第二步是要提前施行了。
「是。」雖然緊急,夙夜依然將蒙眼的黑布巾遞給了溫柔,溫柔只蒙住了眼,隨夙夜走了。
到了瓦釜雷鳴深處的樓閣,溫柔瞧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慘白無一絲血色,緊閉雙眼顯然呈昏厥狀態的冷澈,而如此冰寒的天氣,竟有豆大的汗珠不斷沁出他的額頭,溫柔立刻上前坐到床沿上,抬手把上了冷澈的脈搏,再用手背輕輕踫上他的額頭,觸手的冰涼讓她微微皺起了眉。
「快,上熱水,將王爺扶到浴桶里去。」竟又出現了息脈的情況,渾身冰涼卻大冒虛汗,他才飲過她的血不過幾日,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才對,難道他在宮里發生了什麼?
溫柔話音才落,便有家丁抬來了大浴桶,婢子提來熱水將浴桶注滿水,準備完畢不過片刻時間,溫柔立刻背過身,夙夜上前替冷澈褪了衣衫,將他抱放到了浴桶里。
溫柔輕輕吸了口氣,端過一支燃著蠟燭的燭台,面容端重地走到冷澈面前,打開手中的錦帛包,取出銀針在燭火上來回撩過,穩穩扎進了冷澈的眉心。
而後在他胸前落了幾針,再轉至他的身後,對準穴位將手中的銀針一一刺下,待溫柔手中還剩下十枚銀針,她抬頭望向一側緊張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夙夜,冷冷道︰「將王爺的雙手抬起來。」
救治病人中的她,從來都是不苟言笑,在她眼里,這是一件神聖得不容褻瀆的事情,所以無論她平日在外如何變幻千般面孔地執行任務,一旦作為一名醫者,她覺得她便是她,無關組織,亦無關任何人。
夙夜聞言照做,溫柔看著冷澈白皙修長的十指,將手中的十枚銀針分別一一刺入了他的指間,而後按著順序輕輕轉動著冷澈身上的銀針。
待得一刻鐘過去,溫柔首先將冷澈十指上的銀針取下,只見她拔針的瞬間,有細小的血柱緊隨著從冷澈的指尖迸出,滴落到水中,竟是暗褐色!
「換水。」溫柔取下冷澈身上的銀針,當她取下扎在冷澈眉心的最後一根銀針時,家丁已將熱水和另只大浴桶抬了進來,夙夜連忙將冷澈抱了起來,放到了另個浴桶里。
家丁將那只被換下的浴桶抬出去的時候,發現原本清澈的水,竟已變成了渾濁的暗褐色!
從始至終,溫柔沒有說一句話,夙夜也沒有問一句話,只提著一顆心在旁安靜地看著,他怕自己若是多話便會打擾到王妃。
溫柔望著面色依舊蒼白的冷澈,眸光沉沉地用銀針劃開了自己左手手腕,而後用右手捏開了冷澈緊閉的唇,就著他的唇將自己淌血的手腕貼了上去,許是感覺到溫熱,冷澈無意識中竟也自己吮吸了溫柔的血。
稍時,溫柔拿開了自己的手腕,望著手腕上那一條銀針劃開正慢慢往外沁血的細小道口,想也不想便解下了綁在小臂上的袖箭,取下一支箭,在夙夜震驚的目光中,用鋒利的箭簇將手腕上的道口再劃深一分,只見猩紅的血珠子汩汩往外淌,溫柔卻是眸光絲毫未變,將左手腕沒入了浴桶水中。
清澈的水由下而上浮起了殷殷血色,待得血色將整個浴桶的水染透,溫柔才將手臂從水中拿起,夙夜將早已備好的白紗布與金瘡藥遞給溫柔,溫柔接過,在道口上輕輕灑上些藥粉,而後動作嫻熟地為自己的手腕纏上紗布。
包扎好手腕,溫柔再走到了冷澈面前,瞧見他蒼白的雙頰漸漸浮上了淺淺的血色,溫柔立刻讓夙夜將他抱到床上。
夙夜手腳麻利地為冷澈擦身,穿好了里衣,再為他嚴嚴實實地蓋好衾被,看著冷澈恢復了一絲絲血色的面容,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緩緩地放了下來。
「王妃,您辛苦了,夙夜已命人為王妃準備了參湯,夙夜這便親自送王妃回煙水閣歇歇。」此一刻,夙夜對溫柔的所有猜疑與顧忌煙消雲散,從來沒有誰,為爺做到願意傷了自己的份上,更何況是一個他們有所疑慮的女人。
「不必,勞大管事為我端把椅子來,我須得親自守著王爺醒來。」溫柔微微搖頭,因為她不確保天亮之前他還會不會出現狀況,若是她離開了,一旦出現了狀況,她再由煙水閣趕來便是耽擱了時間,畢竟,他今夜的狀況實在反常,他體內的毒,似乎是想要提前取了他的性命。
她既然決定要管了他這條命,就不會讓他的命有任何閃失。
「是。」夙夜本想勸溫柔去歇息,但是他也是擔心冷澈會再有突發狀況,便應了,端來了一把太師椅放到冷澈床前。
「王爺以前可曾出現過這樣的狀況?」溫柔在太師椅上坐下,接過夙夜遞來的一杯溫水,想到,便問道,眉心微擰。
夙夜思忖片刻,答道︰「十年前有過一次。」那日的情況他還記得清清楚楚,每每想來都能讓他膽戰心驚,本以為這樣的情況不會再發生,竟還是發生了,而他們明明每一步都想到了想好了,為何還會發生這種情況!?
「十年前?」溫柔微皺的眉心擰得更緊了一分,「那當年是如何救治的?」
「回王妃,當年是毒衣仙子施救,至于如何施救,當時毒衣仙子將我等屏開,所以夙夜不知毒衣仙子是如何救治的爺。」只記得當時毒衣仙子施救完後,望著碧透的蒼穹嘆道「悲也哀也,狠也毒也,天也命也」,而過後爺也是只字未提。
太後與青王均視爺為眼中釘,爺自不會對此二人掉以輕心,而爺體內的毒絕不會平白無由地驟然噴發不可抑制,必是有人在他們未曾料到的暗處,對爺動了手腳。
這個人竟然這般了得,竟然能在爺的意料之外。
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