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住人的!你不要看著屋子外表破舊,其實很結實的,它的地基打得牢,牆壁都是用最好的石頭砌起來的,外面涂了一層黃泥,房梁用的也是結實的木料,我爺爺說老莊家的房梁能抗一百年呢。」
說話的人不是別的,正是帶她們過來的那位馬車夫,小伙子滿臉憨厚。
大概是怕她們不相信,他又補充道︰「這房子是我爺爺蓋的,我爺爺的手藝在這十里八鄉都是最有名氣的,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只要說出‘老成爺’的名頭,誰不豎起大拇哥啊!」
憨實的方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他有些炫耀的比劃道︰「這房子只要換上新的氈草,換好門窗,重新涂上黃泥,屋里再拾掇一下,就會跟新的一樣。待會我回家卸了馬車就過來幫你們把房子修好。」
春菊撅嘴道︰「你能行嗎?」
她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小伙子。
他一拍胸脯,驕傲地道︰「我從小就幫爺爺打下手,絕對沒問題。」
「這地方,真的很美。」莊魅顏打斷了他們倆的爭論。
她正在環視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座很小的村落,依偎在祁連山巨大的懷抱中。三面的是崇山峻嶺,樹林茂密。祁連山的主峰山勢陡峭,奇石凸顯,在半山腰處,山勢漸漸放平緩,露出一片開闊地帶,而這片小村落就坐落在西南山坡的這片開闊地帶上,景色異常秀美。
此時已經是下午,雖然還沒到傍晚時分,但是這里靠近山根,太陽已經隱于祁連山主峰的背面,把主峰映成火紅的一片,幾道刺眼的光芒從參差不齊的山峰邊緣透了過來,穿過杉樹從林,投下縷縷光帶,細小的塵埃在光帶中間歡快的跳著舞。
再向遠處眺望,便是山連著山,一座連著一座,望也望不到頭,視野非常開闊,令人心情明快。
這個村落最多幾十戶人家,老屋獨居,屋後有一小片竹林,風吹竹林沙沙,不遠處的茅草屋升起裊裊炊煙,好一幅靜雅悠閑的鄉間隱居圖。
莊魅顏並沒有被眼前的困難嚇倒,反而展顏一笑,安慰春菊道︰「至少我們不必露宿街頭呢,等會我們進屋收拾一下,今晚先住下再說。」
春菊和年輕的馬車夫把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時,莊魅顏已經彎下腰在門前拔起雜草。春菊一看急了,連忙跑過去,嘴里說道︰「小姐,這怎麼使得?這些粗活該是奴婢做的。」
莊魅顏微微一笑,手里卻沒有停下,一邊拔著雜草,一邊說道︰「春菊,以後這些事情就不用分得那麼清楚了,這里不是府里,一來沒那麼多規矩,二來以後凡事都必定要靠我們自己,你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啊。」
兩個人動手清理起來,可是兩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眼看著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也只不過清理出來一小塊。莊魅顏不禁焦慮起來,整理房子需要時間,而且現在這間房子實在太破舊了,晚上根本擋不住風,自己和春菊倒還能忍受,可是母親年紀大了,有病在身,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啊。
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不該把母親帶出來跟著自己受苦呢?
外面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仿佛有很多人的腳步聲,還有嘰嘰喳喳說話聲。莊魅顏疑惑地抬起頭,看見迎面走來一名健壯的老者,衣著樸素,穿著土黃色的夾襖長褲,腰間捆著的黑布帶上別著一根黃澄澄的旱煙袋,他身後還跟著很多村民。
老者主動開口道︰「哪位是莊家的三姑娘啊?」
莊魅顏迎了上去,恭敬的說道︰「老伯,我就是莊家的三姑娘,您就叫我魅顏好了。」
老者上下打量著她,笑呵呵地點著頭道︰「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知書達理。」
老者旁邊的一位大娘,面容慈祥,上前一步,拉著莊魅顏的手,熱情地說道︰「可不是麼?一看就是個乖巧可人的姑娘,細皮女敕肉的,你瞧這雙手兒,軟的像面條似的。哎喲,這是怎麼--」
莊魅顏生平看到的只有白眼和歧視,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真誠的夸獎著,不禁羞澀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老大娘握著她的手,本來是夸她的手兒細女敕,卻看到她手心上布滿條條傷痕,頓時失聲叫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弄傷了?」
大娘瞧了一眼門前堆在地上的枯草,立刻明白了,有些心疼地埋怨道︰「這些粗活你們大小姐是做不來的,都怨憨牛兒不好,客人來了也不告訴大家伙兒一聲,居然自己呆在後院給卸馬車,要不是我多嘴問了一聲,現在還不知道你們已經來了呢。」
大娘絮絮叨叨,話語平白真誠,山里的莊戶人家很少跟外界接觸,習慣性把外來的人當成很尊貴的客人。
大家都好奇地看著這幾位從里來的大戶人家,特別是莊魅顏這位大戶人家的小姐,她們穿的衣料,雖然在府里是很普通的樣式,然而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還是讓女人們稱嘖不已。
老者揮了揮手道︰「這間老屋子早就該拾掇一下,小勝子咋不跟你一塊回來呢,他自從三十年前離開家就再也沒回來過啦。」
莊魅顏一愣,過了老半天才醒悟過來,「小勝子」原來是父親的乳名,春菊捂嘴偷笑。山里人們淳樸,消息閉塞,並不知道父親飛黃騰達,早就改用了官名。
老者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一個人不管做了什麼都不能忘記自己的根本啊!這樣吧,憨牛兒,明天叫上幾個後生幫莊家三姑娘收拾一下,這些活兒可不是她們女女圭女圭家能做的。」
憨牛兒就是白天帶她們過來的那名馬車夫,小伙子憨憨地笑著,點了點頭。
大娘也是笑呵呵地招呼著她們三人,說道︰「好啦,來到咱們鳳凰窩,就別客氣了。這位是村長,還有這些叔叔嬸嬸以後再給你介紹,以後有什麼用的著大家伙的地方就說一聲。現在,先到我家里吃飯去,再不去飯就該涼了,晚上也在我們家擠一擠。」
大娘一邊說著話,一邊拽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就往她家走去。
莊魅顏連句推辭的客套話都來不及說,只能身不由己地跟著她走,大娘的手滾熱滾熱,一直暖到她的心窩里。
原來,這世界,並非永遠都是冰冷的冬天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