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祈的私人會所三樓最里間的密室,高建民困頓的翻了個身,滿足的繼續睡眠,鋼絲床板吱吱呀呀的聲音突兀的傳來,忽然意識到什麼,他猛地睜眼,用力坐起身,低聲喘息著警惕的環顧四周,面容蒼白。
「你醒了?」冷冽的聲音近在耳側,帶著若有若無的玩味。
高建民猛地扭頭看去,眼神一暗,怒道︰「怎麼是你!」
雲天祈坐在病床一側的黑皮椅子上,唇角揚起一個鉤子,「很意外是嗎?為什麼是我而不是君兒?」
「卑鄙!你把君兒怎麼了!」高建民憤怒的盯著雲天祈,胳膊上青筋乍現,揚起的拳頭被鐐銬牢牢的固定在床上,四肢被鐵鏈鎖住,絲毫動彈不得。
「你想我把她怎麼樣?或者她為了你把我怎麼樣?」雲天祈唇角的弧度略略收起,語氣中已然帶有凌冽的冷意。
高建民微微一怔,他昏迷之際明明听到君兒的聲音,為什麼自己還在雲天祈手上,短暫的困惑之後,目光憤恨的盯著雲天祈,冷笑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告訴你任何事!」
雲天祈冠玉般白皙完美的側臉散發著冰冷的光澤,篤然一笑,「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高建民獰笑,冷聲道︰「既然你全都知道,何必抓我來拷問。」
「這世道沒有你,會清淨很多。」
「不就是要我的命嗎?何必費這麼大的周折,殺我啊,來啊!老子眨一下眼楮就他媽不是爺們兒!」高建民挺起的胸膛,突然掙扎著撕扯緊扣在雙臂上的鐐銬,神色猶豫凶狠的野獸。
雲天祈從容的翻看著手中的化驗報告單,稍稍抬了抬眉,淡淡道︰「君兒現在平步青雲,春秋鼎盛,你說我是奪了她的權呢?還是驅逐她的人?或者將這份化驗單交給她。」
高建民全身一震,唰的抬起頭,目光如鉅,清俊的面容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怒然道︰「這就是你的目的嗎!姓雲的,你到底想干什麼!君兒是無辜的,有什麼事就沖我來,貨是我劫的,人是我殺的,雲家也是我一把火燒的,她就一傻子,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干的!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英雄!」
高建民喘著粗氣,雙目通紅,嘴唇發白,全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著,四肢痙攣的揮動。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雲天祈寒潭般的眸子掀起不易察覺的波紋,雕塑般的面容依舊穩若,從容的起身,「你只要安分守己,就天下太平。」
「你……」
關門聲堅決而強硬。
「督統,強制戒毒嗎?」
雲天祈冷冷瞟了眼室內病床上痛苦翻滾的男人,點頭示意。
上海的天空進入秋日的灰蒙,烏雲遮日,密不透風,軍車呼嘯,街道上到處戒備森嚴,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落葉簌簌,將路面鋪設了一層厚厚的金黃。
小軍閥頭目死了好幾個,這上海馬上就要亂了,風卷著落葉,飄向半空,中君站在窗前,窗外的半枝蘆薈遮去小半的視線,眼神森冷。
「小四,傷好點了嗎?」約翰的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中君斂眉,抬眸間水汽一片,轉身看著約翰,眉目溫潤,笑道︰「不是什麼大傷,小小的擦傷。」
「醫生說你不讓做進一步檢查,還在為投毒事件操心嗎?」約翰走近中君。
「檢查了全身都是毛病,不如糊糊涂涂的好,下午我就打算出院。」中君一手纏著繃帶,臉頰上貼著半塊紗布。
「什麼?這麼快?這里醫療設備不好嗎?」約翰愕然。
「這里很好,只是幾位長官都在第一軍區醫院,我放心不下,還有那幾個鄉野軍,指不定又鬧出什麼亂子,先生你事務繁忙,這些就交給我來辦,何況這次的幕後黑手我一定會查出來。」中君一臉正色。
「小四,你太心急了,時間久了凶手自然浮出水面,我們靜觀其變。」
中君面上聚集了一份沉重,沉聲道︰「先生打算怎麼處理此事?」
約翰臉上浮起一絲狡詐,意味深長的看著中君,施施然笑道︰「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那三個槍手的來歷我已經查到了,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我也知曉,你不要在操心了。」
「誰會這麼做呢?」
約翰本要抽出一支煙,瞥見中君纏著繃帶的胳膊,又將煙抽回,「我本來第一個懷疑的人應該是你,小四。」
約翰目光專注的停留在中君略顯驚愕的面容上,片刻後突然又笑道︰「不可能,上次我已表態可以給你想要的地位和身份,你卻推辭不要,你沒有理由多此一舉,掙得統帥的位置,不是嗎?」
中君揚了揚眉,眸低劃過一抹詭色「先生英明。」
約翰見她不經意的臉,突然嘆道︰「小四,你想要的是什麼?」
中君唇角濡染著自嘲的笑意,「繼續坐享其成,頂著四爺的虛名,招搖撞騙,要的是約翰先生的提攜和指點。」
「我就喜歡你這一點。」約翰爽言道,「你大哥五日後成婚,你去嗎?」
中君眸子動了動,忽而笑道︰「先生你有煙嗎?」
約翰做了個不懷好意的笑臉,將懷里的雪茄盒扔給她。
「我知道,是因為雲老太生辰的那件事,你們兄弟鬧的不愉快,我想這事肯定另有隱情,以你的性格,不可能做出那種事,這樣吧,你的那份禮我幫你帶了,既然你想調查此事,就放手去查,有什麼後果我擔著。」約翰皺眉深思道,一雙深目認真的看著中君,「這件事過後,我想整頓整頓東南軍,統帥的職位小四若是有興趣就考慮考慮,我想這支隊伍在手,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中君熟練的彈出一根雪茄,煙火裊裊,笑意盈盈,「謝謝。」
待約翰走後,她走下床,看著窗外約翰上了英式轎車,眼神再度恢復森冷,利落的拿起外套披在肩頭像外走去。
門外的守衛一見中君出來,忙上前一步,「四爺這是去哪兒?」
「第一軍區醫院。」
第一軍區醫院的重癥監護室,王澤安靜的躺在病床上,面容發黑,嘴唇烏紫,中君抿了抿唇,輕輕推開了房門。
「王澤……」夢呢般的低聲呼喚,愧疚難言。
王澤聞聲手指動了動,半晌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見床邊臉上掛彩的少年,自責的樣子,吃力的回了一句,「我很好。」說完再次昏睡過去。
中君一驚,一把握住王澤的胳膊,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急喝道︰「醫生!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