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863年十二月十八日。
地點︰日本京都,小雛菊。
剛到下午四點多,太陽就已經收起它那淡淡的光,好像也怕冷似的,躲進了像棉胎一樣厚的雲層。帶著刺骨涼意的風呼呼刮來,光禿的大樹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搖曳。
離正月還有十天有余,大街上卻早早的有了過年的氣象。結束一天的工作後,人們紛紛涌到街上置辦年貨。小孩子在大人的寵溺下挑選著新衣服,兩個臉蛋紅撲撲,洋溢著幸福的味道。
安倍末色套上了厚厚的冬裝,坐在小雛菊門口,搖著搖椅看人來人往。她很喜歡這種感覺,面對眼前的喧鬧,置身事外的自己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一樣,一切的一切就和自己這樣擦身而過,不在她的世界留下一點痕跡。
偶爾會有認識的人過來打招呼,她也只是回以禮貌的笑容,並不多加攀談。她並不吝嗇自己的笑容,因為對她而言,笑容只是一個表情,可以與快樂無關。
太陽漸漸落到地平線的另一端,讓這邊的世界更加籠罩在冬日的寒冷當中,只是大家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中而察覺不到而已。
冷風迎面吹來,將她的臉頰吹得發紅,有些生疼。對此,她渾然不覺,思緒似乎去到了別的時空。
今年又是一個人嗎?
沒關系,自己早已習慣了不是嗎?寂寞的滋味。
時間就這樣悄悄流逝,轉眼已到除夕。
日本人把一年的最後一天十二月三十一日稱之為「大晦日」,也就是除夕日。除夕晚上,日本人稱之為「除夜」,除夜時他們祈求神靈托福,送走煩惱的舊年,迎來美好的新年,稱之為「初詣」。除夕午夜,各處城鄉廟宇分別敲鐘108下,以此驅除邪惡,日本人則靜坐聆听「除夜之鐘」,鐘聲停歇就意味新年的來到。人們便離座上床睡覺,希望得一好夢。元旦早上,家人圍坐在一起,互相講述除夕做的夢,以測吉凶。日本人稱元旦初一為「正日」。1--3日為「三賀日」。在正日,小輩須先去父母那里拜年,向父母問安,然後到親友家拜年。新年還是個「吃」的節日,各國人民都以食用自己民族的食物來祈求好運。按傳統習俗,大晦日進行大掃除。門前擺上松、竹、梅(「松門」)(現多已改為畫片代替)以示吉祥如意。除夕完餐,全家吃過年面(蕎麥面條),飯後一面看專為新年播送的電視節目,一面等待新年鐘聲,稱「守歲」。日本人在「正日」這一天,早餐是很豐盛的,吃砂糖竽艿、蕎麥面等,喝屠蘇酒。此後一連三天,則吃素的,以示虔誠,祈求來年大吉大利。現日本多數城里人已放棄新年吃素勻慣,改在「除夜」吃一餐空心面條,以祝在新的一年里,健康長壽。
安倍末色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桌子前,上面除了一只酒杯和一個酒瓶再無其它。
涼風從沒有關緊的窗戶縫隙處鑽進來,將燭台上的蠟燭吹得忽明忽滅,跳動不止。僅點了一根蠟燭的房間很是昏暗,彌漫著淡淡的酒精味。
「呦。」一個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
安倍末色下意識的抬起頭,因酒精刺激的微紅臉頰將她略顯迷離的眼神烘托的格外蠱惑。看清來人是誰後,她輕笑出聲,「什麼啊,又翻牆進來了。」
沖田總司很客氣的坐下來,「所以說小末色還是給我們配一把鑰匙吧,每次都翻牆真是麻煩。」
「這可是我的私人住宅。」她無奈的看著他,他把這里當什麼地方了。
永倉新八操起桌上的酒瓶不滿的嘟囔,「真是不夠朋友啊,一個人喝酒都不叫我們。」
原田左之助倒是意外的出聲,「原來末色會喝酒啊。」
「而且酒量還挺不錯!」藤堂平助看了看一邊的幾個空瓶子佩服道。
「那麼,你們幾個來這里做什麼?」安倍末色望著沖田總司問,「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屯所里慶祝新年的嗎?怎麼有空跑我這里來了?不怕你們的副長讓你們切月復?」
沖田總司一副「沒關系」的態度笑道,「這次我們可是受土方先生之命過來的。」
藤堂平助想起了什麼提醒大家,「說起來,土方先生他們還在門口等著。」
听他一說,原田左之助才想起這件事,「糟糕,把大人物忘記了。」
永倉新八倒是一臉無關緊要,「誰讓我們的局長大人不肯翻牆進來的。」
听到「局長」二字,安倍末色的酒意頓消,緊張的追問,「你說什麼?局長?近藤先生也來了嗎?」。
「嗯,來了。」沖田總司笑容璨璨的回答,「近藤先生和山南先生都來了。」
「你們怎麼不早說!」安倍末色生氣的剜了他們一人一眼後趕緊站起來收拾有些凌亂的屋子和地上的空酒瓶,再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一件得體的衣服前去開門。
打開大門,站在門口的除了土方歲三和齋藤一,還有兩個她沒有見過的人。一個是看上去有點憨厚老實的武士,一個是戴眼鏡的紳士,如果她猜得沒錯,前者是近藤勇,後者是山南敬助。
近藤勇率先說話,笑容很是隨和,「真是抱歉了,安倍老師,總司他們不懂事翻牆進去了。」
她趕緊彎下腰,「不,沒關系的,倒是我,竟然讓你們在外面站了這麼久,非常抱歉。」
他爽朗的笑了,「總是听人們議論小雛菊的刀匠怎麼怎麼好,總司和阿歲也常提起你,但是一直抽不出空來拜訪,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哪里,您夸獎了,傳言總是夸大的。」謙虛這個詞怎麼寫她還是懂的。
「我看過土方先生拿回來的刀,真的是好刀,您太謙虛了,安倍老師。」山南敬助推了推眼鏡,說話的語氣和他外表給人的印象一樣謙和有禮,「真是失禮了,還沒有自我介紹,這位是新選組的局長近藤勇先生,我是總長山南敬助,土方先生他們的話您應該熟識了。」
「我叫安倍末色,初次見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還有,別叫我老師,論年紀,論資歷,近藤先生和山南先生都是我的長輩,就不用對我用敬語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客套了幾句後,土方歲三說明來意,「本來我們應該在屯所度過今夜,但是總司他們非要來這里,正好近藤先生也對你很感興趣,大家就一起過來了,打算在你這里吃年飯。」
我要你,不管你是同意還是反對,我都不會再改變心意。無論是哪種身份,我都希望你能在我身邊。
那天他說過的話直到現在還在她的腦海里久驅不散,以至于面對他的時候,她顯得有些窘迫。支支吾吾了一會決定轉移話題,「外面風大,大家還是快進屋坐吧。那個……你們隨便,我去買菜。阿一,你幫我拎東西吧。」她慌張的拉起一邊的齋藤一的手就跑。
土方歲三也沒有多說什麼,招呼近藤勇二人進屋。
「好端端的干嘛跑我這里來吃飯,既然要來,應該早點通知我才對,我什麼都沒準備,多失禮。」安倍末色一路抱怨到買菜的地方。
對于她冗長的怨言,齋藤一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沒關系的,隨便一點。」
「這不是小雛菊的老板娘嘛,這麼晚了出來買魚嗎?我給你算的便宜些,鯛魚怎麼樣?還很新鮮呢。」老板看到安倍末色時態度很是和藹熱情,但是在看到她身後的齋藤一後立馬擺出一副厭惡懼怕的樣子不再說話。
齋藤一不以為意,這樣的態度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或者說,親切對他們的安倍末色才是不正常的表現。
安倍末色也明白賣魚老板的反應,京都的百姓都是支持長洲的,對于新選組這樣的幕府爪牙自然是眼不見為淨。她也不多浪費時間,隨便挑了幾條魚就離開了。
「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不管旁人怎麼看,你們還是你們,不會發生任何改變。」不自覺的,這句在心里想想的話已經從口中吐出。是啊,他們所做的都是對自己的信念的一種支持,可是她呢?她的信念是什麼?她活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又是什麼?曾經看到過這樣一段話︰在我們的世界中沒有什麼意義,生存于這個世界的我們同樣不含意義,無意義的我們思索這個世界,甚至連知曉此處沒有意義都沒有任何意義。總覺這段話就是在描述自己的狀況一樣……連自己存在的意義都不知道,真是可悲。
听了她的話,齋藤一不由頓了頓腳步,但很快恢復過來,讓人看不出任何異樣。
當兩人大包小包回到小雛菊的時候,屋子里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參觀宅子的參觀宅子,玩在一塊的玩在一塊,睡覺的睡覺,打坐的打坐,呵,還真是自由。
安倍末色接過齋藤一手中的包裹往廚房走去,其他人紛紛自薦道,「我幫你吧。」
她悉數拒絕,「不用了,哪有讓客人幫忙的道理,你們再坐一會,飯菜馬上好。」
廚房的佔地面積不小,或許對于一個人來說的確有些顯大,但是誰讓我們的女主偏偏喜歡獨自呆在很大的空間。這點,她和其他寂寞的人不一樣,他們都喜歡躲在狹小的櫃子牆角,但是她偏偏在空曠的地方才會感到安心。
安倍末色熟練的切著菜,突然,一雙修長好看的手進入了她的視線,沿著手臂一直往上看去,發現這只手的主人竟然是土方歲三。他拿起刀架上的另一把菜刀,幫忙切起菜來。
她趕緊搖頭拒絕,「不用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沒關系,反正我有話要和你說。」他果然是練過劍的,切起菜來一點都不含糊。
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拿什麼說不,只能低頭繼續切菜。
菜刀落到砧板上的「嘟嘟」聲訴說著廚房里空氣的僵滯。
又來了,好尷尬的氣氛……安倍末色悶頭洗菜,心里不停的嘀咕,真是的,不是他說有話要對她說嗎?都快半小時了,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考慮的怎麼樣了?」
可是誰知道,她望穿秋水等了怎麼久的話竟然是更加尷尬的對話!她握著鍋鏟的手,手心已經快被汗水浸濕了,「那個……我……那個……」她在心里思考了一段又一段的對白,怎麼拒絕他的表白才不會傷到男人的自尊心呢?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你是陰陽師,我要你,需要你的力量。」他的下一句話徹底打破了她的狂想。
啊、啊 ?她的額頭冒出了一個問號,也就是說……搞了半天全是她在自作多情?人家那根本不是表白?她拉下了臉,「拜托以後不要說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我要你,我需要你的力量,這兩句話完全是兩個意思好不好。
「誤會?什麼意思?」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讓別人產生了什麼誤會。
「沒、沒什麼。」她總不能告訴他她以為他對她告白了吧,肯定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土方歲三也沒有就剛才的話多做追問,而是回歸正題,「這件事就算在組里也只有幾個干部知道,我們正在做某項研究,你的力量或許會對此有幫助。」
她明白了,輕笑一聲道,「原來如此,你想利用我。」
他對于利用這個詞似乎覺得用得不妥而皺起了眉頭,但也沒有反駁,畢竟說的詞匯再漂亮也不會改變不了事實,他的確想過要利用她。
她有些自嘲的說,「你早說清楚不就行了,反正我的一生說白了就是用來被利用的。」被妖怪利用,還不如被他們利用。
「對不起。」待他听到這句話的時候,才猛地發覺正是出自自己的口中。
安倍末色听後驚訝不已,過後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能從新選組的魔鬼副長口中听到對不起!我答應了,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我幫你。」
他的嘴角輕輕向上牽起,迷人的嘴角弧度彎的剛剛好,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笑!隨著他那冶艷惑人的微笑一綻放,剎那間,她整個人仿佛投身于熱氣騰騰的溫泉中,冬季的寒冷通通沉澱在冒白氣的熱水中。而他的聲音也是第一次純粹的不帶一絲雜質,「那我這句對不起還真沒白說。」
入迷的人趕緊從迷失的邊緣緊急剎車,轉過頭,手指有些無措的撓著臉,「那個……還是快燒菜吧,大家一定等急了。」
時間快速前進半個小時。
餐廳里不斷傳來大家的贊嘆聲。
雖然時間緊迫全是現買現做的,但是菜色一點都不差。該有的一樣都不差,象征子孫滿堂的干青魚子,祈求來年豐收的沙丁魚干,代表勤勉勞動踏實工作的黑豆,吉利的海產鯽魚、鯛魚和蝦,祈願家人和和氣氣的芋頭、慈姑、牛蒡……
沖田總司不客氣的第一個嘗菜,爾後露出滿足的笑容,「小末色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近藤勇聞言夾了一個伊達卷放進嘴里,嚼碎後吞下,「安倍老師不但人長得漂亮,做的刀廣為人稱贊,沒想到連廚藝也是一等一的好,要是誰娶了你做妻子一定會很幸福的。」
永倉新八伸長了手拿過離自己有些距離的酒瓶,才想往自己的酒杯里倒酒卻听到近藤勇的後半句話,連忙停下手上的動作,有點宣示意味的說,「近藤先生已經有深雪了,就不要對末色出手了吧,她可是我先看上的。」
深雪……安倍末色知道這號人物,深雪是近藤勇的情人。想到這里,她不得不對近藤勇的認識有所改觀,沒想到外表看上去是這麼一個老實人,內在竟然真的和歷史描述的一樣,處處留情。這麼看來,還是土方歲三比較好,雖然書上說他在這方面也比較風流,但是相處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壓根就是一個不喜歡女人的男人!而且,他雖然長的瞞養眼的,但一直繃了張萬年不化的冰山臉,哪個女人有這麼大的膽子和勇氣敢和他在一起。
沖田總司對永倉新八所說的所有權有異議,「新八也不能對小末色有什麼想法哦,小末色可是我們大家的,誰都別想獨佔。」
這話听起來怎麼……她的眼角拉下了幾天黑線,很想大聲告訴他們她不玩np。
「什麼啊,難道你吃醋了?」永倉新八不甘示弱的用言語對其進行攻擊。
原田左之助轉念一想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是啊,沖田是我們當中最先認識末色的,不會真的……?」省略號後面的內容讓對方自由發揮想象。
沖田總司倒一點都沒有被他們說的語塞,反而很有道理的說,「就算我喜歡小末色也不是什麼不正常的事嘛,沒必要大驚小怪的。只是我和小末色之間是單純的友誼。」他還特地在「單純」上加重了語氣。
「什麼單純的友誼,我看根本是居心不良。」藤堂平助搭了一句腔。
听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他們說話內容的當事人完全插不上嘴,只能郁悶的看著他們。最後,她控制不住的無聲笑了出來。
第一次,第一次這麼多人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感覺,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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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1864年一月十七日晚。
地點︰日本京都,日暮通。
天空飄著零零落落的雪,白色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晶瑩,明明這麼撩人的夜色,偏偏有人大煞風景的不斷發出求救聲。
一個年輕男孩毫無方向的在錯綜復雜的巷道中穿梭,身後有兩個穿著和服的持刀男人緊追不舍,「別跑!小鬼!」
男孩拐進一條小巷子,才跑了一步就後悔莫及了,後悔選擇了這條路。竟然是死胡同!
「跑不了了!小鬼!」武士手中的刀在月光的反射下似散發著寒氣,讓人看了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男孩移到腰間那把精致的小太刀上的右手顫動不止,正猶豫著要不要拔出刀,一邊的民屋上竄下兩個白發紅眼尖牙的……怪物?二話不說就把那兩個男人殺死了。
男孩的瞳孔由于害怕不斷地收縮著,身體也完全失去了支撐而癱軟在地上無法動彈。
怪物穿著人的衣服,手中拿刀慢慢朝他走去,眼楮由于鮮血的洗滌顯得更加嗜血。其中一人舉起刀正要砍下去的時候,慘叫一聲倒下,只見它的胸口赫然插著一把刀,下一秒鐘,另一個怪物也發出了死亡悲鳴。
齋藤一將刀收回鞘中,背對著那個男孩,故而看不到他的臉。
「真遺憾,我本來打算一個人解決掉的,阿一,你只有在這種工作才比較快速呢。」沖田總司從拐角處走出來,和服穿的很是寬松,露出鎖骨和半個結實的胸膛。
「我只不過是盡責而已。」對方的回答淡淡的,聲音卻很好听。
「听好了,不要逃跑,只要你一轉身,就殺。」突然有一把刀出現在最最無辜的人的眼前,男孩一瞬不瞬的看著這個拿劍指著自己的人,紛紛飄落的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怒放的櫻花般成了映襯這個俊美男人的背景,痴迷中他失去了意識。
「因為被土方先生威脅,昏過去了嗎?」。沖田總司蹲查看他的情況。
齋藤一冷眼掃過地上的尸體,「副長,尸體該怎麼處理?」
土方歲三收好刀後對兩人下命,「把他們的外套月兌掉,之後交給監察處理。」
沖田總司看著倒地的人問,「怎麼處理呢?這個孩子。」
「帶回屯所。」
「啊 ,不處理一下也可以嗎?剛才可是被看見了哦。」正經這個詞向來與他無緣,「這樣的特殊待遇可只有小末色才能有啊。」
他認真的盯著男孩看了一會,心中思考片刻才給出最合理的答案,「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再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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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1864年一月十八日早。
地點︰日本京都,新選組屯所。
晨曦的陽光溫柔的伸出手將床上之人喚醒。
昨晚的男孩猛地睜開眼楮,才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的扔在床上。
男孩看起來很是年輕,和安倍末色差不多年紀,或許還要比她小一兩歲也說不定。五官很精致,有一種女性美,栗子色的長發在腦後束成馬尾,褐色的眸子滿是無辜無助和困惑。
門被打開,走進來的是一個典型日本武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面目不像他想的那樣凶神惡煞,反而看起來很和善,「醒了嗎?真是不好意思,這麼對待你,現在就給你解開繩子,稍等一下。啊啊,總司那家伙,竟然綁得這麼緊,肯定很痛吧。」
身上的束縛一消失他就站了起來,剛想說話就被他帶出了房間,路上他做了自我介紹,「失禮了,我是井上源三郎,這里是新撰組的屯所。」
「新選組!」他失聲叫了出來。
「不用這麼驚訝,能跟我來一下嗎?」。井上源三郎將他帶到了一扇門前停下來,才拉開紙門,里面就傳出來問好的聲音,「早上好,昨晚睡的好嗎?」。
「真想看看啊,臉上有榻榻米的痕跡哦。」沖田總司帶著玩昧的笑容望著他。
他趕緊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夠了,總司,她會當真的。」齋藤一面無表情的張口,「沒有印上榻榻米的痕跡。」
「真是過分啊,阿一,明明不拆穿也可以的。」沖田總司的話讓男孩醒悟過來,生氣的鼓起了腮幫子,敢情把他當猴耍!
「你們兩個,不要盡講些無意義的話。」土方歲三冷冷的發話。
沖田總司只能裝出乖巧的樣子應了聲,「是。」
「那麼,這位就是目擊者嘍?」藤堂平助將男孩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最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又小又瘦,比末色還要小吧。」
原田左之助模下巴也打量起來,「嗯,的確。」
山南敬助推了推眼鏡對男孩說,「不必害怕,請坐吧。」
男孩應了聲跪坐下來,爾後近藤勇向他介紹道,「我是新撰組的局長,近藤勇,這位山南君是總長,然後這位是阿歲,不,土方歲三,是副長。」
「近藤先生,你為什麼告訴她這麼多!」土方歲三不快的看著他,示意他注意對方的身份。
永倉新八點點頭,「是啊,對于接下來要審問的對象,沒必要做自我介紹吧。」
原田左之助淺笑道,「在不該如此認真的地方這麼認真,才是近藤先生的作風啊。」
近藤勇尷尬地干咳兩聲,「那麼,我們進入正題吧,首先能給我們詳細講述一下昨晚發生的事情嗎?齋藤。」
齋藤一依言開始講述,「昨晚,失敗的大士在市中遇到了浪人,互相砍殺起來,被我們處理掉了。那個時候,被這個人目擊到了。」
男孩連忙搖頭說,「我什麼都沒看到!」
「真的嗎?」。藤堂平助問他。
「沒有看到!」他再次很肯定的告訴他們。
「那就最好不過了。」
永倉新八將一只手擱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才說,「那個,听總司說,你還幫助過大士他們。」
「不對!!」男孩反駁他的話,「我正在躲避那些浪人,然後那時新選組的人來了,所以說,我是得到那個人的幫助。」
原田左之助正色道,「那你清楚的看到了大士殺死浪人的畫面了吧?」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確實看見了。
「你還真是誠實啊,雖然那本身並不是什麼壞事情。」
「那我們把他滅口了吧,封口的話,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嗎。」沖田總司一臉輕松的說。
聞言,即將被殺的人露出驚懼的神色。
「不要亂講。」近藤先生出面說話,「無故殺害天皇的子民,你要做什麼。」
「千萬不要往心里去哦,剛剛的僅僅是玩笑。」
「請你說點像玩笑的玩笑。」齋藤一對于沖田總司的話雞蛋里挑骨頭似的,分明是存心不給他台階下。
當然了,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亮出「安倍末色」的名號,「阿一這可不行啊,小心我去小末色那里告狀,說你欺負我。」
向來面癱的人立刻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情景引得原田左之助三人大笑,「末色真是太厲害了!不但制住了我們的魔鬼副長,連齋藤也收服了。」
听他們提到了自己,土方歲三半眯起眼楮,說話的語氣頓時下降了好幾個攝氏度,「你們在說什麼。」
三人趕緊捂住嘴巴,只在私底下偷笑。
「拜托了!我絕對不會對任何一個人說的。」男孩俯,跪在地上懇求他們放過自己,只是他的話全部被大家無視了。
沒多久,對男孩的事情已經有了處理方法,永倉新八極不滿意這個決定,「什麼?沒有處分?這樣可以嗎?他看到了吧?那些失敗的隊員!」
土方歲三闔上眼瞼,吐出冰冷的聲線,「我們昨晚只是肅清違背了武士道的隊員,恰好他在現場而已。」
山南敬助似笑非笑的說,「你想說的,就只有這些嗎?」。
他轉過半張臉看他,紫灰色的眸子透著冷漠,「實際上這個小鬼的認識,也僅限于這種程度了吧。」
近藤勇思忖片刻,「阿歲這麼說的話,就這麼決定吧。」
「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吧,不然的話,也不會帶到屯所來了。」山南敬助作為新撰組的參謀將他的想法全部看在眼里,「但是不保守那個秘密是不行的,就這樣無罪赦免的話……」
「我也知道,但是還有必須要確認一下的事情。」
男孩按捺住心中的恐懼,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就這麼等下去的話肯定會被殺掉,趁現在大家都在商量事情必須逃走才行!只是他的計劃並沒有得逞,才站起身就被齋藤一抓住了,他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其推倒在地,「為了我們自己,只好做最壞的打算,乖乖待在這里就不會殺你。」
土方歲三也冷冰冰的掃了他一眼,警告道,「你覺得你能逃走嗎?逃跑的話就殺掉,昨晚我應該說過這句話。」
「不逃跑的話也遲早會被殺掉,我現在還不能死!」對他來說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現在還不能死……土方歲三黯下了眼簾,那個人也說過同樣的話。「如果有必須拼上性命的理由的話,就全說出來吧。」由此可見,我們的魔鬼副長還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嘛。
男孩在心中衡量的許久,最後點點頭決定說出事情前後起因,「我叫雪村千鶴,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父親來了京都,也按照約定給我寄信了,在我還沒來得及回信之前,每天都能收到信。但是現在已經一個月斷了聯絡,惴惴不安的我終于決定去京都了。父親的去向卻毫無一點頭緒,走投無路的時候,我踫到了那些浪人。」
听完他的一番話,近藤勇深表同情,「是這樣啊,為了尋找父親,不遠千里從江戶來到這里,受了很多苦吧……」
「年幼的小女孩為男人而奮不顧身就是指這種事情。」土方歲三也感慨了一聲。
「嗯嗯。」近藤勇才「嗯」了兩聲就反應過來他的話,「什麼!女孩!我作為近藤勇,竟然識人不清!原來你是女孩啊!」他重新審視她一遍,穿著男裝,扎著辮子都沒看出來。
永倉新八和藤堂平助也吃了一驚,「你是女的啊!騙人的吧!」
「無論怎麼看都是女的不是嗎?」。沖田總司意外的倒是他們竟然連他是男是女都沒看出來。
「雖然這麼說,但沒有證據吧。」永倉新八仔細的研究起他來。
原田左之助半開玩笑道,「說到證據,干脆把衣服月兌了怎麼樣?」
雪村千鶴趕緊雙手抱胸,防狼一樣的盯著他們,生怕他們沒見過女人似的把她生吞活剝了。
「這種事我絕對不允許!」近藤勇激動地厲聲大喝,「絕對不會允許的!」
「請冷靜下來。」山南敬助在一旁勸著,爾後轉頭問雪村千鶴,「你剛才稱自己是雪村千鶴是吧?難到你的父親是荷蘭醫師雪村綱道?」
從他的口中听到父親的名字,雪村千鶴連忙追問,「您認識我父親嗎?!」
「竟然是綱道的女兒!」近藤勇意外的說。
「喂,你知道多少?」土方歲三的眸中發出危險的氣息。
「什麼多少?」雪村千鶴不明白的問。
「不要裝傻,當然是關于綱道的事情。」
「您是什麼意思?難道父親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確定她是真的不知情後,齋藤一才告訴她,「一個月前綱道的診所發生了火災,從此後至今下落不明,雖然仔細尋找過,但在現場沒有找到尸體,有可能被卷入了某種事件中。」
「我們也在尋找綱道。」土方歲三接著說,「如果能忘記昨晚的事情的話,在找到綱道之前的日子,我們來保護你。」
「放心吧!」近藤勇親和的笑了起來,「我們一定會找到你的父親的!」
「不過有個女孩子還真是好啊!還可以幫忙!」永倉新八笑得燦爛。
藤堂平助白了他一眼,「新八,你對女孩子還真是心軟,態度變化也太快了吧!」
山南敬助考慮到其他問題,「但是又不能把她當做大士來對待,也要考慮她的待遇問題。」
土方歲三顯得有些不耐,「那就把她派給誰當侍童好了,比如近藤先生或者山南先生。」
「才不好呢。」沖田總司不同意這個提議,「這個時候應該是收留她的人負責不是嗎?」。
「如果是阿歲的話就放心了。」近藤勇附議。
其他人也紛紛舉手贊成,「不愧是副長,真可靠!」
土方歲三有一種自挖墳墓和被兄弟拋棄的感覺,「你們這些家伙……」
「如果土方先生覺得不行的話,我倒是有一個提議。」沖田總司神秘兮兮的笑了。
和他交換一個眼神後,土方歲三思量道,「這倒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就這麼辦吧。」
其他人都很是不解,不知道他們兩個商量了什麼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