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864年六月五日午夜。
地點︰日本京都,小雛菊。
月亮已經爬到了夜空的正中央,像只安了一顆釘子的壁畫,掛的斜斜的,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似的。這個時間,路兩邊的民屋全部熄了燈,人們在夢中找尋著自己的夢想快樂,偶爾被噩夢打攪也沒有關系,因為身邊有疼愛支持自己的親人朋友在。
這樣無聲的夜晚,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吠,反而更襯得死寂。
「這種身體以後不要胡來。」土方歲三低頭看了眼橫抱在懷里的人,語氣雖然冰冷,其實也只能說明責之深關之切。「明明現在忙得很,還要來照顧你。」
「對不起……」安倍末色垂下眼簾,果然自己只會給身邊的人添麻煩而已。
雪村千鶴小跑著跟在他身邊勸說著,「土方先生,請您不要再責罵安倍君了,她的身體已經很不舒服了。」
可是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厲聲斥道,「還有你!她也就算了,起碼還會點防身術,可是一點劍術也不會的你進去湊什麼熱鬧。」
聞言,她抱歉的低下頭,「對不起……」
一直在邊上做擺設的人總算看不過去開口了,「副長,她們已經知道錯了。」
他淡淡的睨了眼說話的齋藤一,爾後懊惱的低聲罵了句,「明明這個時候應該幫近藤先生處理戰斗後事的,總司也傷得那麼重。」
不知道是過意不去還是怎麼的,安倍末色在土方歲三的訝異下離開他的懷抱,搖搖晃晃的勉強才站穩,「我沒事的,不用管我,你去忙吧,反正過了這條街就到家了。」說著,她拉著雪村千鶴繼續往前走。
被帶走的人自然是覺得她是因為土方歲三的態度而鬧別扭了。
沒走幾步,另一只手臂被一個反向的力道拉住,下一秒鐘,安倍末色整個人騰空而起,被土方歲三重新打橫抱起,「都已經站不穩了還想怎麼樣。」
「不用……管我的事也可以的。」她別過頭以掩飾眼中的暗殤。
「你有點不對勁,是因為那個人說的話嗎?」。
她咬著下嘴唇不說話,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氣息如此的深刻,好像伸手就能抓住似的。
「那種人的話不用在意,不管外人怎麼看。」停頓0.1秒鐘,他接著說,「你就是你。」
听到最後那句話時,她猛然怔住,但是眼中細微燃起的火花馬上又消退下去,臉上浮現出苦澀的笑容,「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她承認,她的確被感動了,但是,不可以。正如風間千景所說,她沒有活下去的資格,既然生命快要走到盡頭,那就更不可以再和活著的人有更深的牽連羈絆。
望著這樣的表情,齋藤一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她曾經對他說過,身邊的人或事總是在變更,能夠永恆的就只有記憶。痛苦的回憶若是伴隨一生,那麼一輩子都擺月兌不了惡夢,無法露出真心的笑容。但是,那個時候,她那發自內心的笑容,也同樣成為了他心中的永恆。應該怎麼做,才可以讓她再次露出那種笑容?每當看到她悲傷的表情,心里總是悶悶的,他不知道這種感情是什麼,只知道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是她的眼淚。
四人一路無言的走了一會,總算看到了小雛菊的大門。
可是沒等他們走近,十幾個穿著持刀男人從屋內踢門而出,表情凶惡。
安倍末色條地睜大眼楮,封印家的人!封印師的服裝和陰陽服很相似,卻異常好認,後者的顏色為紅白,而它則多了些黑色的咒文和陣圖。他們來者不善,應該是來為同胞報仇的。
與此同時,他們也發現了她的存在,一聲令下後把他們團團圍住。
看似為首的那個人將刀指著安倍末色,冷哼道,「怪不得你這麼囂張,原來和新選組這些壬生狼勾結在一起。」
土方歲三把她放下,察覺到戰火的硝煙味,手握住刀柄,做好戰斗的準備。
「別沖動,他們人多勢眾,你們不是對手。」這句話沒等安倍末色說出口,戰斗已經開始了。土方歲三拔刀奮勇沖進敵人的包圍網,齋藤一則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往邊上包抄以打亂敵人的陣腳。
雖然他們的劍術高超,但經過剛才池田屋一戰如今又面對為數眾多的敵人,也不能一一抵擋,很快就有幾只漏網之魚擺月兌他們朝兩個柔弱的女子襲去。
雪村千鶴拿著刀的手有些顫抖,心慌的看著面前幾個高大的男人,「安倍君……怎麼辦?」
相較之下,安倍末色鎮定得很,好像被圍攻的人根本不是她一眼,「千鶴。」
對方才應聲就毫無預警的被法術推送出去,遠離戰斗,「安倍君!……」
敵人並不在在乎少了一個人,他們的目標還在就行,反而少了人類他們還能順利的施行法術。他們開始移動陣型,最後分別站在五芒星的五個頂點處,同時捏手印詠唱起來。
雖然她對封印術不熟悉,但是基本的道理還是和陰陽術相同的,所以她很快反應過來他們想要做什麼,從腰帶中模出幾張寫有咒文的符咒,「你們想要封印我嗎?太自不量力了。」她的術不用直接對人體施展,所以只能把目標鎖定為附近的樹木或建築。
隨著一束雷光擦過其中一人的身體撞向其身後的一顆大槐樹,樹干被一擊打斷,準確的朝那人所在的方向倒下來。
為了逃生,他被迫離開自己的崗位,隊形也就破壞了。他們才想換下一個作戰,誰知道為首的封印師被土方歲三斬殺,發出悲鳴後倒在血泊之中。
有句話說得好,擒賊先擒王。老大被殺,手下們全部驚慌失措的掉頭就跑,逃跑時還不忘放下幾句狠話,「妖女!你等著!我們長老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這邊的戰斗落幕,雪村千鶴跌跌撞撞的跑回來。
「沒事吧?」齋藤一收起刀回到安倍末色身邊。
她輕輕搖首,「我沒事,他們的靈力不高,你們不幫忙他們也封印不了我。」
土方歲三冷眼掃過地上的尸體,看來又要多加一份工作了。
齋藤一想到的不是這個,而是顧及到她的安危,「他們已經發現了這里,這里已經不安全了。」
她沒有回話,這個她自然知道,恐怕接下來陰陽家封印家的人會接踵而至吧,或許聯合起來一起擒拿她也說不定。而且還讓他們看到了她和新選組的人在一起,自己又該給他們添不必要的麻煩了。
土方歲三沒有想太多,對兩個女孩子提出建議,「你們還是搬去屯所吧,有危險也有我們在。」
「是啊,安倍君,繼續待在這里太危險了。」雪村千鶴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便幫著說服安倍末色,不能總眼睜睜地看著她陷入危險自己卻幫不上忙,搬去屯所的話就有人保護她了。
當事人沒有說不,也沒有點頭說是,臉上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火!著火了!!」雪村千鶴驚呼出聲。
其他人連忙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原來是小雛菊著火了。火快速蔓延開來,紅彤彤的火光照亮了天際,把附近的黑暗驅趕走。大火像火龍一樣凶猛地吞噬著房屋,空氣中傳來 里啪啦的燃燒聲響。
可是,燃燒的,只是小雛菊而已,鄰近的房屋甚至連一點火花都沒有被濺到。
「那些混蛋。」土方歲三不住地咒罵一聲。
安倍末色也猜到了這是誰做的,她在小雛菊外施有結界保護,普通的火是絕對燒不起來的,現在受到她身體的影響,結界削弱了,被那些封印師用法術點起了火苗。法術引發的火是有針對性的,所以才沒有波及鄰居。
「怎麼辦?副長?要召集隊士來滅火嗎?」。齋藤一爭求土方歲三的意見,因為這麼大的火,就算撲滅了,恐怕也不剩下什麼了。
他才想說話,卻看見安倍末色突然臉色一變,不顧大火沖進了小雛菊。
雪村千鶴擔心不已,「安倍君!土方先生……怎麼辦?」
「真是愛給我添麻煩!」話雖這麼說,可是他還是不加考慮二話不說跟了進去。
此時的小雛菊屋內屋外盡被大火侵佔,能走的路已經沒有,安倍末色也是用法術才開闢出一條勉強走的路。來到後院,那七株櫻花樹上的千紙鶴從底部燃燒盤旋而上,最後,整棵樹被紅火裝飾,無比熱烈,和昔日開滿櫻花時的浪漫溫柔全然不同。
她踢開燒著的紙門,徑直往屋里闖。
等土方歲三趕到的時候,她正在櫃子里翻找著什麼。他抓住她的手,強行把她往外拖,「你這是做什麼!快點跟我出去!」
她反抗著,執拗地還想進被大火湮沒的房間,情緒第一次有些失控,「放開我!我要進去!快放開我!那個東西還在里面!我不能沒有它!!你讓——」聲音戛然而止,她吐出一大口鮮血,劇烈的暈眩感瘋狂的襲來,頓時失去意識往後倒去。
他眼疾手快的接住她的身體,殷紅的血有些刺痛他的眼楮。
「副長!」誰知齋藤一也不顧危險跑了進來,看到昏迷的人問道,「她怎麼了?」
「齋藤,你先帶她出去。」
齋藤一連忙抱過她的身子,將她護在懷里免受大火的燒傷。看土方歲三準備進入完全被火包圍了的房間,他緊張的問,「副長!你要做什麼?!」
「別管那麼多,這是命令,快把她帶出去,她的身體快吃不消了。」留下這句話後,他月兌下外套去院子里的游泳池內浸濕,披在身上後毅然跑入火中。
雖然擔心,可是副長的命令是絕對的,再加上他說的對,再呆在這里,恐怕他們也出不去了。
屋外,雪村千鶴急的快哭出來了,看到齋藤一抱著安倍末色無恙的出來,揪起的心總算得到了些許安慰,只是沒有看到土方歲三安然逃出,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來。
土方先生……
等安倍末色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她躺在床上,屋內的擺設熟悉的很,這是土方歲三的房間。
「終于醒了,你知道大家有多擔心嗎?」。寒冬冰水般冷冽刺骨的聲音在房間回蕩,卻隱藏不了深處的關心。
她無力的轉過頭,土方歲三正盤腿坐在床邊,總覺得,這一幕好熟悉,也就不知不覺笑了出來。
本想狠狠的罵她一頓的打算也因她的笑容被扼殺在搖籃里。他拿她沒辦法的從一旁拿過一只雕刻精致地小木盒,「你想找的東西是這個嗎?我在櫃子里找了找,最後在最底層發現了這個,也不確定它是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看到它的時候,她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喜,卻也可以說是反應劇烈。因為,她哭了。兩行晶瑩的眼淚從眼眶中溢出,順著臉部曲線向兩邊滑落,濡濕了床被。
他很是震驚,因為平常她給他的感覺是堅強,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會落淚。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媽媽了……」她把視線從盒子上移開,平視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眼神像是能透過它看到其他一些東西似的,聲音因為虛弱而變得沙啞且醉人,大概讓人覺得心醉的不是她的聲音,而是她的心吧。「我的母親在我出生不久後就去世了……所以我不知道她的長相,不知道她身上的味道,家人也從來不告訴我母親的事……但是……夢中,她的臉很清晰……她真的是一個非常美麗的人……漂亮,溫柔,善良……」
她的話,讓他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出生前父親就已經過世,在六歲的時候,母親也去世了,他是由二哥喜六夫妻倆扶養長大的。直到姐姐嫁給了佐藤彥五郎,便把他接過去一起生活。
父母嗎?他沒有太多的印象,如今,母親的模樣已經很模糊了。
「那個盒子里是兩塊水晶,一塊黑水晶,一塊紫水晶……」紫水晶代表空間,黑水晶代表時間,她就是通過它們來進行時空穿梭的。
土方歲三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條兩塊水晶串成的手鏈。水晶大概蠶豆大小,被一條紅線編制到一起。在屋內看不出它們的美麗,如果拿到太陽光下,一定會異常奪目耀眼。
「水晶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普通的水晶,換成其他也照樣能作為穿越的媒介,重要的是——「那條手制的鏈子……是我的母親在我出生前親手編成的……雖然是街上隨隨便便買得到的東西,可是……這是她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闔上眼楮疲累地睡去。
土方歲三依舊坐在邊上,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的臉,她睡的倒還安詳,只是臉上的淚痕猶在,我見猶憐。
「為什麼她會哭?」門口傳來沖田總司的聲音,他抬頭望去才發現來人不是他一個,還有齋藤一和山崎烝。
土方歲三起身走出門口,拉上紙門不讓他們進屋,「她睡下了。」
「吶,土方先生,山崎說的都是真的嗎?」。沖田總司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什麼?」
「不要裝傻了,我都知道了,末色活不長了是嗎?」。他的眼中被悲傷侵蝕,全身沒有一處不透著傷感和悲戚。
山崎烝欠身道歉,「非常抱歉,副長,和齋藤說話時一不小心被……」
土方歲三嘆口氣表示理解,沒有責備他的意思。他好像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轉移話題道,「總司,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回屋去躺著。」
「真是過分呢土方先生。」他也很識趣地沒有繼續糾纏,雙唇彎成一道淺淺的弧度,配合此刻的眼神,說不出的感覺。總之,能輕易地讓人心痛。不再逗留以免打擾屋內之人休息,他轉身離去,背影有些蕭條。
等他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後,土方歲三才開始詢問安倍末色病情,「山崎,她怎麼樣?」
他無能為力的說,「內髒損壞的很厲害,根本沒辦法治療了。」這麼重的傷,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
「是這樣,我知道了。」他並沒有再給出太多的話,而是讓他們和自己一起離開,不要吵醒睡夢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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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所有小說都遵循著一個道理,那就是主角的打不死小強定理。如果主人公死了,那麼小說也就要完結了。大家放心,這本書才剛剛開始,不會這麼快結束的。請各位盡情期待後面的內容,到底是誰又是怎麼樣救活我們的女主的呢?先小小的透露一下,救活她的人,絕對不會是酒吞童子,雖然他的妖法高強,還是百鬼之王,但是要復活一個人還是有點困難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