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865年四月十五日早。
地點︰日本京都,西本願寺。
遠處漫山遍野春花燦爛,極是美麗,杜鵑叢紅粉相間,密密層層。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氣,那種純淨而清涼的感覺貫穿全身,令人心動神搖。
今天是土方歲三、齋藤一和伊東甲子太郎東下招募隊士的日子。安倍末色從前些日子開始有些孕吐反應,食欲不振,心情煩躁,體力欠佳,臉色有些憔悴,本來這種時候身為丈夫的土方歲三不應該離開她的,但是也不能因為她而把新選組放到一邊,只能帶著牽掛離開。
土方歲三等人招募了52名隊士,藤堂平助也同行歸隊,四月二十七日從江戶出發回京都。
當他離開半個月回來後看到的是什麼?是安倍末色痛苦的趴在床邊嘔吐,旁邊翹掉巡視的沖田總司手足無措的只能干著急。他加快腳步進屋,輕拍她的後背試圖稍稍減輕她的難受。
「這麼難受嗎?」。他心疼的看著她抬起的臉,才這麼短的時間她消瘦了不少。
她才想說話,胃里一陣翻涌重新吐起來。
「土方先生,她這個樣子已經好幾天了。」沖田總司看著掏心掏肺嘔吐的人心亂如麻,什麼也幫不了她,能做到的事只是無能為力地端著熱水在旁看著,覺得痛苦萬分。
「山崎呢?他怎麼說?」話說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土方歲三前句話才說完,山崎烝已經拿著一盤酸梅進來了,「副長。」
土方歲三一邊撫著安倍末色的背一邊向他詢問情況,「怎麼會吐得這麼厲害?我出門的時候不是還好好地嗎?」。
他把酸梅放到床邊好讓她隨時都能夠得到,「副長,是這樣的。少數孕婦反應可能特別嚴重,呈持續性嘔吐,甚至不能進食、進水,這是妊娠劇吐的情況。不過安倍的情況還不算最糟糕,嘔吐物中沒有膽汁或血性物,也沒有發生抽搐、昏迷等癥狀,並不會有生命危險,只要好好調養就沒問題了。」
在山崎烝的建議下,說是不能因為惡心嘔吐就整日臥床,因為活動太少,惡心、食欲不佳、倦怠等癥狀會更為嚴重,常此以往會形成惡性循環。所以沖田總司就負責起帶著安倍末色外出散步的重要任務,適當的活動一下對身體有益。
「真是的,土方先生一點都不體諒你,這種時候應該寸步不離的陪著你才是。」一路上,只听見沖田總司憤憤不平的抱怨。
安倍末色彎唇露出一個憔悴的笑容,「沒關系啦,他剛回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不是有你陪我嘛。」
「這倒也是。」他捶了捶胸脯,笑容璀璨,「我的胸膛隨時可以給小末色依靠。說起來,這樣走走,感覺好些了嗎?」。
她點點頭,覺得心里舒暢多了,「嗯,好很多了,看來果然不能在床上躺太久。」原來難受都是躺出來的。
「但是也不能累著了。」他瞎操心地趕忙扶她到附近的店鋪坐下,「山崎不是還說了要適度休息不能疲勞嗎?」。
她被動的只能迎合他坐下來,長嘆口氣,「可是剛剛才休息過。」走十幾步休息半個小時,這是不是太夸張了?
他殷勤的從隨身帶來的包袱中模出一個橘子剝起來,親昵的遞到她的嘴邊,「來,張嘴。」
她有些害羞的依言張開嘴,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美麗臉孔,她不禁紅了臉,怎麼回事?心跳……心跳慢不下來……從來都沒有想象過他竟然也會有這樣溫柔的神色,一直以為他只有一種玩世不恭的輕浮表情而已。
他將她的表情完整的納入眼中,心底油然而生一種悔意。如果,如果……如果他沒有猶豫,如果他能早些明白自己的情愫,如果是他先向她表明心跡,如今還會是這樣的結局嗎?
真是可笑,身為鬼之子的自己居然也會有一天擁有後悔這樣的感情,他們應該和這個詞沒有交集才是。
「好久沒有和平助一起巡查了。」
不遠處,新選組隊士巡視而來,雪村千鶴有些懷念的看著走在身邊的人。
藤堂平助也感懷的看著她,「是啊,有好久了……對了,我不在的時候新八和左之助沒有欺負你吧?」
她輕輕搖頭,「大家都很照顧我。」
「這樣就好。」藤堂平助突然瞥見那邊坐著的人便招手道,「末色!總司!」
「平助,還有千鶴也在。」沖田總司也沖他們微笑打招呼。
藤堂平助踱步走來,臉上洋溢著一貫的陽光笑意,就安倍末色另一邊坐下來,關心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末色,身體怎麼樣了?」
她無事的笑笑,「我沒事了,倒是平助你巡視的怎麼樣了?」
「和以前一樣,但是在將軍進京的時候會變得很忙吧。」他隨口說了句。
「將軍進京……?」雪村千鶴不解的插一句嘴。
「將軍大人要訪問京都,所以近藤先生很緊張哦。說起來,末色,你認識將軍是吧?」
「嗯,嘛……」安倍末色若有所思的咕噥一句。家茂將軍要進京,也到這個時候了,歷史正在按照它的軌道前進著,她是不是真的有勇氣和覺悟看著他們一個一個的死去?
歷史,真的不能改變嗎?
「咳咳咳!」身邊傳來的咳嗽聲打斷了她的思路,往沖田總司的方向看去,只見他正捂著嘴壓抑的咳嗽著,「總司!你沒事吧?」
好不容易等咳嗽緩解了他才回她的話,輕松的笑著示意她自己無礙,「我沒事,這種季節的天氣最容易感冒了。」
「說的也是啊。」雪村千鶴和了一聲,春天的冷和冬天的冷根本不在同一層面上,而且不知道是為了扮酷還是嫌麻煩,沖田先生總是穿得很少,衣襟敞開,不感冒才怪。
可是安倍末色心里卻不是這樣想的,總司的肺結核惡化了……表面上盡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平靜,發揮自己的母親本能,伸手將他的衣衫整理好,爾後有模有樣的模著他的腦袋開始說教,「真是個讓人操心的孩子,生病了也不知道多穿一點衣服,風度和溫度之間的確很難抉擇,但是怎麼也得為自己的身體考慮啊。晚上也要記得多蓋被子,睡在地上濕氣很重,其實對身體不怎麼好……」
藤堂平助看著這幅場景拼命的在忍著笑,當事人沖田總司也有點汗顏,還好不遠處上演的強搶民女成功的將他救出水深火熱之中。
「攘夷這個詞被你們用了可真是可悲啊。」沖田總司威脅性的將手放到腰間的刀上,對方很快就認出了他是新選組的,咬著牙囂張的放下一句狠話後跑的比誰都快,「可惡!走狗!給我記住!」
「總司!」安倍末色慢跑著追過來,正好看見那兩個流氓落荒而逃,這種欺善怕惡的人,鄙視他們!不過這個詞貌似用的不太恰當,總司應該不是惡的一方吧……
沖田總司連忙緊張扶住她讓她好休息,接著開始嗔怪道,「都說了不能劇烈運動!」
她委屈的撅起了嘴,「我又沒跑得很快……」
「多謝相救,我叫南雲薰。」那個女孩很有禮儀的邁著小碎步走過來道謝。
她這才留意到她的臉,黑色的長發挽起成髻,柳葉彎眉,漆黑的眸子仿佛不染半點塵埃,五官精致,盈盈一笑讓人感覺花開遍地。但是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她覺得她的臉這麼熟悉?不對,是非常熟悉!
沖田總司也有了這個感覺,將隨後跟來的雪村千鶴一把拎到她的身邊並排站好,目光在她們之間徘徊了一會,「你們真得很像啊。」
「是嗎?」。藤堂平助反駁他的話,「我怎麼覺得一點都不像!」
「如果這孩子換上女裝的話,一定一模一樣。」沖田總司的話被雪村千鶴不滿地打斷,「我不是孩子!」可是話雖這麼說,她也覺得看著這個叫做南雲薰的女孩子感覺是在照鏡子,有一種不思議的感覺。
「雖然我想更正式的表達一下謝意,但現在還有事在身,請原諒我的失禮,新選組的沖田總司大人。」南雲薰沒有多看雪村千鶴一眼,欠了欠身後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對沖田總司回眸一笑。
「喂喂!她那個樣子是對總司有意思了吧!」藤堂平助唯恐天下不亂的嚷嚷。
「如果對剛才的事這麼想的話,平助你一輩子都贏不了左之助他們哦。」沖田總司拋下一句藤堂平助不能理解的話後勾過安倍末色的肩膀,把她擁得更緊,俯近距離地展開一個勾魂攝魄的笑容,「更何況,我有小末色就夠了。」
她毫不憐香惜玉的打開他的手,佯裝生氣道,「趁機吃我豆腐!想得美!」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心里還是滿滿的,他的意思是不是想告訴她就算有其他人出現,也取代不了她的位置?……
這樣平和的日子又持續了幾天,直到新選組接到了護衛第十四代將軍德川家茂上京並護送至二條城的命令。西本願寺一下子炸開了鍋似的沸騰起來,見識了池田屋事件和禁門之變事件後,上頭的大人物終于認可他們的功績了。但是這次的任務沖田總司由于生病被迫沒有參加,而藤堂平助也以身體不適為由自願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