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865年三月十二日下午。
地點︰日本京都,西本願寺。
遠山那杜鵑花在深綠色的葉片之間開的紅紅火火,一團團,一簇簇,很是絢麗。它們有的花蕾滿枝,有的含苞初綻,有的昂首怒放,即使隔得這麼遠,也仿佛能夠聞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最惜杜鵑花爛漫,春風吹盡不同攀。
這句詩是誰寫的不記得了,但是杜鵑花開,訴說著春天的到來。
「我不過是出去買菜,你有必要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嗎?」。安倍末色閱讀著手中的單子,這是為了晚餐特別列出來的菜單,現在正在比對上面的內容和買來的菜還有沒有什麼差漏。
酒吞童子悠哉悠哉的跟在邊上,一臉輕松,毫不介意自己手中提滿袋子掛的跟棵聖誕樹一樣,「我不跟著你跟誰?我不在你身邊的話,你會成為眾矢之的的,你說呢?我可愛的人偶。」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所以讓她語塞,無話可說,只能抱怨其他地方,「都說了不要叫我人偶!」
「那‘我的女人’可以嗎?」。他快步來到她的面前勾起她的下巴,曖昧輕挑的對上她的目光,加上那驚為天人的美貌,他這樣的舉動無非能夠迷倒萬千少女。
她承認她小小的被誘惑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迷失自己的理智,撥開他的手繞過他的身體繼續趕路回新屯所。可走到一半突然在離大門口處不遠停了下來,望著躲在樹後的人,小秀?
看到他們回來,八木秀迎過去,「安倍!」
安倍末色指了指大門問她,「怎麼了?不進去嗎?」。
她搖了搖頭,眼中是兩難的掙扎,「不了,我不想再打擾大家的生活,本來我就是個外人。」
將她悲傷落寞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她感從中來的嘆口氣,「我理解你的心情,待會我會向總司代你問好的。」
「不要!」她激動地月兌口而出,但隨即察覺自己的失態而道歉,「對……對不起,但是無論如何都請不要告訴沖田先生我來過,拜托了。」話音未落,她含淚掉頭跑走。
「被愛人拋棄的人,和我完全一樣。」酒吞童子拿八木秀的處境來堪比自己如今的境遇,不過這個比喻貌似有人不太贊同,安倍末色差點沒忍住翻個白眼,「誰拋棄你了!從來沒有擁有過哪來的拋棄!」
不去理會他,她奪過他手中的東西轉身去廚房開始著手晚餐的準備。
「我還是第一次吃到你做的飯菜,很期待哦,我可愛的人偶。」酒吞童子閑閑的站在一邊看著她忙活,最後被她無情地趕了出去。
經過兩個小時的奮斗,終于到了晚餐時間,永倉新八和原田左之助對著這滿滿一桌美味佳肴大流口水,「好久沒有吃到末色做的菜了!好懷念!」
安倍末色自然偏心的先給土方歲三倒酒,事後才想起不對,反而自己拿起來喝了個干淨,並正經地告誡道,「歲不能喝酒。」
「對對,土方先生的酒量很差勁啊!哈哈哈!」面對大家的哄笑,土方歲三沉下了臉,連殺人的沖動都有,恨不得讓大家全部都去切月復。
接下來,她拿過酒壺一一給大家斟酒,輪到酒吞童子的時候,人家可是期待的等著,偏偏她小孩子脾氣的跳過了他給下一個永倉新八倒滿酒。
酒吞童子舉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寂寞,「吶,你沒有看見我嗎?」。
她輕哼一聲裝作不理他。
永倉新八樂意的給酒吞童子倒酒,「來來來,我們喝一杯吧,小酒。」
安倍末色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好兄弟模樣著實想不通,這兩個人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了?還這麼親切的稱呼他為「小酒」?果然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來到沖田總司面前後,她放下酒壺倒把他拉出門去,「總司,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後者被動的跟在她的身後,手中還拿著空碗和筷子,「什麼話非得在吃飯的時候說?」
「我怕待會一忙會忘記嘛,就一下下。」她眨了眨右眼做可愛懇求狀。
對她這種笑容沒有免疫力,沖田總司乖乖的跟她來到院子里,「說吧,想說什麼?」
安倍末色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總司,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明顯愣了一下,「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突然想問了嘛,不能告訴我嗎?」。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小秀的單相思。如果兩人有希望的話她就幫忙搭個線,如果徹底沒戲的話只能像現在這樣了,兩個人不再見面,讓時間來沖淡一切。
「小末色是我的什麼人,當然能告訴你了。」
「那有嗎?」。
他沒有半點猶豫的帶笑點點頭,兩片薄唇輕輕向上牽起彎成一道迷人的弧度,剎那間讓人感覺連天地萬物都笑了,「嗯,有。」
她听到這個肯定的答案有些意外,誒?有?是誰?難道很巧的剛好是小秀?「是誰?我認識嗎?」。
他沒忍住笑了出來,大有惡作劇得逞的味道,「騙你的。」
她生氣的撅起了嘴,憤憤的捶了他的胸膛一記,真是的,這種事情能開玩笑嗎?
「沒有喜歡的人哦,也不會再喜歡上任何女人了。」人的一生,或許會有很多喜歡的人,但是真正愛的人,有她一個人就足夠了。
難道他還在介意阿梅的事嗎?「總司,那個……其實這個世上有那麼多的女孩子,有句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對吧?」
「把我特地叫出來就為了說這些話嗎?那我可就進去了。」他作勢要起身回屋。
「等等!」她連忙把他拽回來坐下,伸出一根手指拜托道,「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
「你喜歡什麼樣子的女孩子啊?」
「怎麼樣的……嗯……」他模下巴思考了一會,最後扳手指細數起來,「漂亮,能干,善解人意,溫柔,堅強,會燒一手好菜,還要會唱歌。」最後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就像小末色這樣的好女人。」
她咕噥著把條件一個一個地重復一遍,「像我一樣的?這好像有點困難啊。」
「的確很困難。」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安倍末色。
「你們在這里做什麼?快進去。」土方歲三見兩人這麼久還沒有回去就主動出來找他們,看到他們單獨在院子聊天說實話心里悶悶的。
……
是夜,皓月千里。
屋內傳出的曖昧的嚶嚀喘氣聲在寧靜的夜里猛地戛然而止。
肚子沒有預兆的一陣絞痛,安倍末色不由皺起了好看黛眉,雙手緊緊拽著被褥,這是她唯一可以發泄的地方。好疼……但是不能說出來……沒關系,這點程度的疼痛咬咬牙忍過去就行了……
土方歲三心細的停下了動作,低頭看她,「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
「……沒……沒什麼……」她艱難的回了一句話。
她的意願本來是不想打擾到他的興致,可是看到她滿臉痛楚,他當機立斷退出她的身體,因為在乎她所以忍不住對她發起了脾氣,語調冰冷,「不想要的話就說出來,不必勉強自己配合我,遷就我。我希望你做自己,坦率自然,和以前那樣待在我身邊。」
她內心動搖,開始反省。
「告訴我,哪里不舒服嗎?」。撥開她額頭汗濕的碎發,他在她耳邊柔聲說話。
「肚子……肚子疼……」
「很疼嗎?現在還疼嗎?」。
她無力的點點頭。
土方歲三拿過床邊的衣服利落地披上,一面對床上的人說,「把衣服穿上,我去叫山崎過來。」
沒一會山崎烝就過來了,他在屋內為安倍末色看診,土方歲三在外等候。
做了一些診斷後,山崎烝認真的詢問道,「安倍,失禮的問一句你上次的月事是什麼時候來的?」
安倍末色猛然一怔,月事?猜測到他這句話中的意味後搖搖頭,「兩個月……沒有來。」
「情況我了解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向副長報告。」他扶她躺下掖好被子後欠身退出房間。
「嗯……」她模向肚子,臉上不自覺溢出甜蜜的笑容。
「副長。」山崎烝來到屋外向土方歲三微微頷首。
雖然臉上不表現出來,心里卻很是擔心,因為自己不想再體驗一次那種失去她的痛苦。「她怎麼樣了?」
「好好休息的話沒什麼大礙了。」
「這樣就好。」
「副長,恭喜了。」
「恭喜?這話怎麼說?」
「是這樣的,安倍她懷孕了。」
听聞此話,土方歲三心頭一震,神色微變,眼眸中多了一分冷氣,「有幾個月了?」
山崎烝據實稟告,「快滿兩個月了,剛才肚子疼只是受了胎氣,吃一副安胎藥就沒事了。」
對方沒有說話,微鎖的眉頭體現出嚴肅凝結。
臨走前,山崎烝不忘補充忠告道,「副長,懷孕的十月期間前三個月和最後三個月最為重要,房事要盡量避免,中間幾個月如果小心一點,注意不壓到肚子的話沒什麼大問題。」
土方歲三依舊沉默著,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淡淡的讓他退下,「我知道了,你回房去睡吧。」
「是。」
等山崎烝走後,他懷著心事進屋。
看到他覆著一層冰雪的面孔,安倍末色臉上的幸福笑容瞬間凝滯,爾後慢慢地褪去,預料到什麼似的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不敢說話。
「像我們武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在戰場,原本女人就是累贅,如今又……我連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都不能確定,你希望孩子沒有父親嗎?」。他這一席話態度並沒有太過嚴苛森冷,卻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和最殘酷的事實。
「對不起……前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我沒有注意到自己……是我不好,對不起……明天我會讓山崎先生開一劑藥把孩子……打掉……」最後,淚水終于流下,她只是不停的重復著對不起。
面對她無聲落下的眼淚,他這才察覺自己說了些什麼給分的話,忙走過去把她抱在懷里,低聲曼語,「是我不好,不該說那些話,其實听到你懷孕我很開心。」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突如其來的幸福而已,這麼多年來一直活在殺戮中,從來沒有想象哪一天自己也會享受到普通人的快樂。
「歲……」她喚著他的名字反抱住他哭得更厲害了。
此時屋外的槐樹上,酒吞童子倚著樹干靠坐,穿的過于寬松的和服的衣擺垂下來露出修長的雙腿,他彎曲膝蓋赤腳踏在粗糙的樹枝上,姿勢撩人。他通過半開的門深深的往屋內相擁在一起的人看一眼,喝一口杯中酒,臉上的表情與平常無兩樣,紅眸在月光照耀下泛著幽幽的光芒,看不出其中的深意。
許許多多的紅色楓葉憑空飛來,在反向的樹枝上構成一個妖艷女人的身體。紅葉狩和酒吞童子隔著樹干背靠著背,轉過半張臉看著戀人擁抱的畫面,「酒吞童子大人,這下您該放棄了吧?」
「放棄?這個詞可不該用在我的身上,你以為我是誰?總有一天她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才是最愛她的人。」他向高掛在夜空中的圓月伸出手,想要觸模,卻怎麼也模不到踫不著,「那個男人和現在的她不同,是個人類,人類的生命短暫,不過幾十年而已,我可以等。」
「那孩子呢?」人類和妖怪所生之子,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會繼承妖怪之血變成妖怪。
「我會接受她的一切,自然也會同樣愛那個孩子,因為這個世上,我是最愛她的人。」
「糾纏不休的男人可是會被討厭的哦,酒吞童子大人。」紅葉狩不再說什麼,輕輕躍至地面上步行離開,漫漫長夜很是無聊,還是去和門外那些陰陽師們玩玩吧。
沒出門口,正好撞見了原田左之助,他顯然沒有料到會在這里踫到她,心跳不住的加快了節奏,「紅葉狩……小姐!」
紅葉狩忽然改變了心意,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啊啦?這個男人……很可愛嘛,知道自己是誰還敢來搭話。
「那個……紅葉狩小姐……」
她沖他嫣然一笑,「叫我紅葉就行了。」
「是!」他由于太過緊張而身體僵硬,怔怔的做立正狀,牙齒打顫結結巴巴的說著,「紅……紅……紅葉……小姐,那個……能……能不能,一起去……賞月?」說完話,他閉緊雙眼,不想目睹對方拒絕自己的樣子。
「可以哦。」
原田左之助睜開眼楮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笑容在滿空星光下顯得非常耀眼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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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1865年三月十三日早。
地點︰日本京都,西本願寺。
春天是萬物復蘇的季節,太陽喜洋洋的露出笑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也紛紛探出頭來展開笑顏,一切都是愉快的,正如那欣喜的人的心情一樣。
和室內,山崎烝詳細講說著懷孕要注意的一些事項,「懷孕前三個月的保健特別要重視,心情保持愉快,要避免藥物和煙酒,同一姿勢不要維持過久,以免血流不暢,刺激**收縮造成流產。食物的話最好以清淡、易消化的為主。前三個月不需要大補,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但還是有一些食物是不能吃的,如狗肉、羊肉、胡椒粉這些熱性食品。而且要盡量減少每次進食的量,少吃多餐,多喝水,多吃富含維生素的食物……」
「我會注意的。」安倍末色仔細的將這些細節記下來,然後虛心請教道,「請問,山崎先生,我听說懷孕的時候會孕吐,可是我完全沒有嘔吐的感覺,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有嘔吐的反應的話,她或許會更糟察覺才對。
「是這樣的,妊娠以後大約從第五周——也有更早些的會發生孕吐,特別在早晚會沒有任何原因的發生嘔吐,食欲徹底消失,體重也會下降,有時還會伴隨各種類型的頭痛,大約到第十六周便可痊愈。但是延遲或者沒有孕吐的情況也是有的,如果發生了孕吐反應請不必擔心,這是正常的。」
「謝謝,我知道了。」
這時一伙人匆匆破門而入,沖田總司跌跌撞撞的第一個沖進來,「小末色!我們剛才都听土方先生說了,你懷孕了是嗎?!幾個月了?讓我听听孩子在不在動!」說著他已經撲到她的身上,把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側耳聆听。
「什麼嘛,現在孩子還小,不會動的啦!讓開讓開,給我听听。」藤堂平助粗暴著推著他的臉想要把他趕走,兩人互不相讓僵持不下。
「平助,你剛才說不會動怎麼自己就搶著听!」原田左之助秉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原則趁機把兩人趕下台自己來模她的肚子。
永倉新八感慨起來,「真是佩服土方先生,才結婚這麼短的時間都有小孩子了,難道上次近藤先生交地方法真的有助于受孕嗎?」。
沖田總司儼然以孩子的父親自居起來,「小末色,想要什麼?想吃什麼?我馬上去買!懷孕的媽媽是最大的嘛!」
「 當」一聲碎響,眾人回頭看去,原來是雪村千鶴打碎了茶杯。
雪村千鶴愣在原地,腦海里不斷回蕩著「懷孕」二字。安倍君她懷孕了?土方先生的孩子?
「千鶴,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我幫你撿。」永倉新八走過去蹲下來幫她撿地上的碎瓷片,快速收拾完碎片後他拉著還在發呆的雪村千鶴離開,對還處在慶祝氣氛下的人說,「不用管我們,我馬上回來,到時候可要讓我也模模肚子,末色。」
安倍末色有些受寵若驚,用不用這麼多激動啊,才不滿兩個月身孕的肚子有什麼好模的,明明她想把第一次留給土方歲三的說。
齋藤一杵在角落,臉頰微紅,說話第一次有些猶豫,「也……也能讓我也……模模嗎?」。
她愈加無語了,「連阿一你也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