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櫻鬼之存在 第六十六章 櫻花易逝

作者 ︰

時間︰1866年三月二十日。

地點︰日本京都,西本願寺。

又到了櫻花盛開的季節。有人說櫻花太過嬌弱,它的生命也太過短暫,可是它卻開得那麼燦爛、那麼動人、那麼浪漫。它無視死亡的存在,就是凋零時也帶著淒楚的美,邁著輕盈的步伐在空中施展最美麗的魔法,好似一個俏皮的精靈,很難想象它是在面對消失,依然微笑著,直到它落地的那一刻都從未悲傷過。櫻的花開花落也許只是一瞬間,但在大家的心中一定成為了永恆。

為什麼它的美是那樣的震撼心靈,而它的生命卻是那麼的短暫?

為什麼當人們剛開始為它難以自控的時候,它卻悄無聲息地墜落在了風里,在風中片片飛落?

長長的走廊上坐著一個年輕女人,黑夜般漆黑而美麗的長發泄了一背,幾縷垂落在胸前,細碎的劉海在迎面吹來的夾雜著櫻花花瓣的微風中輕輕拂動。視線從風中搖曳的櫻花樹轉移到身旁不遠處的土方里樹上,小家伙正趴在廊板上,手持毛筆興趣正濃的在紙上涂鴉,臉蛋和衣服上都是墨漬,雖然畫得十分蹩腳,但小孩子嘛,開心最重要。

安倍末色精致的臉上生出些許甜蜜笑容,像石子落入湖中在水面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一般,淺淺的,卻很連綿。

「你在這里做什麼?」

因為看得太過出神,導致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走近,反應過來後回頭一看,是土方歲三。「在教里樹畫畫,倒是你,工作結束了嗎?」。

「嗯,剛和近藤先生開完會,下午還要去拜訪松平先生。」他拾起散落在地的其中一張紙,上面用墨勾出來的與其說是畫,他看來倒更像是一團亂七八糟的毛線。

這時小家伙扔掉筆高高舉起剛完成的畫,兩只眼楮滴溜溜的轉,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于是抱著畫腳步不穩,摔摔停停爬爬地朝雙親走去。

「里樹,小心點。」安倍末色立刻向他張開雙手,好讓他摔在自己懷里,生怕他在跌跌撞撞中蹭破哪里。而當事人卻壓根不了解她這麼緊張的原因,不安分的從她懷里躥出,爬向土方歲三,沾滿墨水的小手一把抱住他的褲腿在上面留下兩個黑手印,甜膩膩的喚著他要求抱抱。

土方歲三不熟練的抱,不,應該說是抓住他的背心窩將其提起丟到自己懷里,爾後拿過他遞來的畫,低頭一看,覺得自己應該稱贊他,「有進步,很特別的獅子。」

「這是一朵花。」安倍末色捂住嘴,拼命忍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某人臉上的笑容僵住,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畫得不錯,這長著鬃毛的……花。」

緊接著,後院傳出一串爆笑,土方里樹滿頭問號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既然想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開心,就不去思考這種大人的問題,不明就里的跟著一起笑。

面對土方歲三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安倍末色試著收起大笑,但是嚴肅的表情只維持了一秒,馬上又笑開了。真是沒有想到,被攘夷志士畏懼著、被新選組隊士敬畏著的魔鬼副長土方歲三居然也有這樣可愛的一面,她算是見識到了,笑死她了,太好笑了!

「別笑了!」他現在的眼神已經可以用殺人光線來形容了,他不過是想盡父親的責任夸夸自己的兒子而已,何嘗想過稱贊一個人是這麼困難的事情。

直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才連做好幾個深呼吸冷靜下來,以免自己笑岔了氣,成為穿越史上第一次被笑死的主角。

他沉著臉把還在咯咯直笑的土方里樹連同那張始作俑者的畫一並塞到她懷里,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安倍末色連忙追上去道歉,「好了好了,別生氣啦,我道歉,是我不好。」

這樣的一幕看在旁人眼中,身為女性又是道歉一方的人自然成為柔弱的代名詞,尤其是沖田總司這種抓到別人小辮子不好好調侃一番不放手的人,「啊啦,土方先生,你又在欺負小末色了嗎?這可不行啊。」

土方歲三依舊沉著臉,估計往上面涂些石膏就可以直接做成一張怒目的面具了,「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欺負她了。」

「土方先生你不知道嗎?好丈夫守則第一條,妻子對了是對了,錯了哪怕自己受委屈也要當成對了。」

「這是什麼鬼守則?哪里的哪個人發明的。」

「新選組一番隊隊長沖田總司發明的。」

「你想切月復嗎?」。

「又來了!土方先生就是這樣才不受女人歡迎的。」

「這種事無所謂。」

「可能會被小末色討厭哦?」

「……總司,今天不準吃晚飯。」

「誒?真過分啊。」

「酒也不準喝。」

「我知道了,尊敬的土方先生,我錯了。」

……

看他們感情這麼好的吵架,再瞧一邊偷笑的安倍末色,看來他們三人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不管怎麼樣,是件值得慶祝的事。齋藤一仰頭看向空中紛飛著的櫻花,紫眸中鮮有溫度,仿佛透過碎花看到了過去在江戶道場的生活,那個時候,沒錢也沒這麼多弟子,但即使這樣大家玩玩鬧鬧也很開心。

「阿一,怎麼了?」安倍末色覺得很意外,這樣認真嚴謹的人居然也會有出神發呆的時候。

他慢悠悠的回眸看她,後想起什麼,「去年留下來的桂花。」

「啊,那個啊!本來我是想把桂花曬干用來泡茶和做桂花糕的。」經他一提醒她才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但是發生了那樣的事……

「現在做也不遲。」

「難道你還留著?」

「我收起來了。」

听聞還有桂花,她的明眸頓時泛起點點眸光,桂花糕是一種以糯米粉、糖和蜜桂花為原料制作而成的糕點,這種美味爽口做法簡單的糕點是她的大愛。向來她對于食物沒有過多的要求,基本上只要能填飽肚子就沒問題,在溫飽的基礎上才去思考美味與否。可她惟獨嗜甜,糖果、糕點、蜜棗、牛女乃、蜂蜜……沒有最甜,只有更甜。

尤其是桂花糕不但有美麗的歷史傳說,它的種類更是多種多樣,晶瑩剔透吞咽酥滑的水晶桂花糕、口感粘糯香里帶涼的芝麻桂花涼糕、黃白雙面的軟炸桂花糕、油潤不膩且彌漫著桂花香味的頭條桂花糕、清甜爽口細膩化渣的藕粉桂花糕等等。

想到這里,她仿佛已經預見了甜美的未來,喜上眉梢,二話不說就把土方里樹托付給別人,「總司,待會歲要去工作,你幫我照顧一下里樹。」

「里樹,媽媽做的菜非——常好吃哦!」沖田總司把他放到自己後脖子處,特地拖長了「非」字的尾音,已示強調。

小家伙立刻手舞足蹈起來,口齒不清的說著「飯」。

「歲,今晚飯後點心吃桂花糕,記得早點回來啊。」跟土方歲三匆匆道了別,安倍末色迫不及待的催促齋藤一去廚房。

今夜是十五月圓,雖是滿月夜空卻有一層淡淡的雲,所以不能朗照。月光隔了岸邊的柳樹照射過來,在水面上落下參差的斑駁倩影,又如流水般靜靜地瀉在這塘葉子和花上。這時候最熱鬧的,要數樹上的蟬聲與水里的蛙聲,相互配合奏著動听悅耳的聲樂。

房間里,一大一小兩個身體伸展四肢呈「大」字形躺在榻榻米上,毫無形象可言,但是從這一點來看,沒有人敢說土方里樹和安倍末色沒有血緣關系,瞧瞧那心滿意足的表情,簡直如出一轍。

兩人原本是為消化肚中的桂花糕而闔眼小憩,但是躺著躺著,小家伙就這樣袒露著肚皮進入夢鄉,屋內除了他的咕噥夢囈听不到其他聲響,土方歲三安靜的坐在矮桌前寫著俳句。

在和歌簿添上最後一筆,他放下筆,看著身後兩個人的模樣不禁感從中生,「總司十歲的時候入道場,我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對于我來說,他就像是親弟弟一樣的存在,所以……不想看見他受傷。」總司喜歡末色,對于總司,他可以寵可以慣,唯獨做不到把自己心愛之人也讓出去,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不用擔心了。這樣也好,感情的傷雖然難以愈合,但只要有她在,相信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受傷?安倍末色睜開眼楮眨了眨,兩手往後坐半撐起身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受傷是指什麼,下意識的月兌口而出,「你知道了嗎?總司的病?」

她風牛馬不相及的冒出這樣一句,他皺了皺眉頭,很快咀嚼過來她的意思,抓住話中的關鍵字,「病?」

她的動作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不動宛若被冰凍住,額頭冒出豆大的冷汗,啊……啊 ?他說的不是總司的病嗎?那為什麼好端端的說什麼受傷不受傷?不知道這會引起別人誤會嗎?

他回憶起最近的確經常听見總司悶聲咳嗽,難道不是簡單的感冒嗎?「總司得了什麼病?」

她閃躲著他的視線,不敢看他,「那個……我能不能不說?」

「不能。」

「嗚嗚嗚。」

「別裝哭。」

面對他的步步緊逼,她往後挪動身體,和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我答應過總司要保密的……」一個房間的空間有限,她很快被逼到牆根無處可逃,噤若寒蟬的望著他希望可以借此博取同情好躲過這次審訊。

他用雙手撐在牆壁上限制她的活動範圍,把她圈在自己的監牢中,發出最後通牒,「說。」

結果我們的主角很沒骨氣的屈服于他的威嚇之下,把事情始末全盤托出,末了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請求原諒︰總司,我不是故意的,你要原諒我!

**************************雪花飄下來*************************

時間︰1866年七月一日早。

地點︰日本京都,西本願寺。

清晨的空氣清新,微風送來縷縷清香,沁人心脾,說不出的賞心悅目。舉目望去滿眼的碧綠,原來是遠處的荷葉被季風染綠了,白色、粉色的荷花零星的點綴其中。有的裊娜地開放,含笑佇立,女敕蕊凝珠;有的含苞欲放,羞澀的打著朵兒,嬌羞欲語。亭亭玉立的荷花清新、月兌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有些藏在荷葉下,開得妖艷、嫵媚。

真是景色如畫,人在畫中游。就連蝴蝶也尋著淡雅的花香而來,翩翩飛舞,嬉戲其間。

這是一個熱鬧的季節,也是一個風流的季節。

此時的屯所只留有少數幾名隊士,其他人全部去街上巡視或者聚集在一起修行劍術。

今天一大早原田左之助就帶著土方里樹出去玩,雖然他是半妖,還沒有完全掌握妖狐之力,現在狐狸耳朵和尾巴還在身上張揚的長著,但是戴上帽子再把尾巴藏起來便無法分辨他是人是妖。不用照顧孩子,安倍末色趁著陽光燦爛把被子拿出來曬,因為夏季的天氣反復無常,明明還是晴空萬里說一定下一秒就會電閃雷鳴下起雷陣雨來。

「總司!來玩吧!」

「不行,我很忙的。」

「誒?好無聊啊。」

「等等,抓住你了!」

「這下無論我能跑多快都逃不掉了,那我就稍微陪你們玩一會吧。」

……

院子里,沖田總司正在和兩個五六歲的小孩玩耍,那些孩子個個喜笑顏開,連聲喊著「總司、總司」,沖田總司臉上的笑容也好象冬日里綻開的陽光一樣純淨明媚。他自然第一時間看見了她,拋給她一記微笑,她也回他燦爛笑容。

「姐姐!姐姐也一起玩吧?」其中一個名為三木的小男孩咧開嘴笑了,露出一排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拉住安倍末色的手指吃力的把她拉過去,「反正新選組也沒什麼重要的工作吧?」

她听後一愣,不過也不能怪他們,這就是京都百姓對新選組的看法,大人平常的態度漸漸影響到了孩子。

「我听爸爸說了,你們總是去島原尋歡作樂。」另一個抱著沖田總司右腿不放的孩子江角不懂事的說,雖然不知道父親口中的「作樂」之意,卻也知道這肯定是件不好的事情。

安倍末色臉頰微微泛紅,略帶羞惱的看向某個人表示質問,後者連忙擺手澄清,「我可沒有……只是偶爾有去喝酒……」

三木接著玩伴的話說,「而且還總是擺架子逞威風,淨是一些可怕的人。」

「是啊,土方先生眉宇間一直都皺著,擺出一副嚴厲的樣子。」沖田總司一邊說一邊看安倍末色的臉色,想著她在听到別人說土方歲三壞話時會不會出面護食,可結果她對于他的說法居然舉雙手贊成。其實她很想找個機會告訴他他的病被土方歲三知道了,但是又怕他……倒不是怕他責怪自己不保守好秘密,而是怕他笑話她不注意被套出話來,還是被「嚴刑逼供」的。

沖田總司抱起其中一個孩子將他舉到高處,「開始了哦,好高好高!」

「好厲害好厲害!」三木愉快的笑了,讓江角眼巴巴的望著很是羨慕,爭著要舉高高。

沖田總司又將他舉高幾分,「和平時不一樣的高度,光這樣就很有趣了呢。」

「嗯……」三木低頭看向面帶笑容的人後漸漸收起了笑容,不知道為什麼,他此刻的眼神讓他感到有些害怕,「……已經可以了,放我下來吧……」

「為什麼?很有趣吧?」

「總司……」三木的眼中被蒙了一層霧氣,聲音中也帶上些哭腔,「放我下來……」

察覺不對勁,江角瑟瑟地拉了拉沖田總司的衣擺,「總司?」

「放、放我下來……」高處那種沒有依靠,隨時會掉下來的恐懼感終于讓小男孩害怕的哭出聲。

沖田總司好像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哭似的笑問,「怎麼了?也不用高興到哭吧?」最後還是安倍末色開口叫他,他才遺憾的把孩子放下來,被打擾興致般的聳聳肩,「真是的,難得玩的這麼開心呢。」

一回到土地上,三木用袖子胡亂抹著眼淚大哭跑開,江角擔心的追過去,兩個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野當中。

「這樣一來,那些孩子再也不會靠近我了吧。」

安倍末色可以從他的笑容中讀出寂寞,「為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為什麼?」他擺出無知的笑臉做掩飾,存心想裝傻裝到底,「小末色在說什麼我不太明白。」

「你不說我也知道。」害怕把病傳染給別人,所以才故意對那些孩子做過分的事,「總司,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大家也都希望看到你健健康康的,你是他們一路走來的同伴啊,一起吃飯,一起歡笑,一起戰斗。所以……不要死。」

面對她懇求的語言,他無法拒絕,只能輕笑一聲罵句「笨蛋」,但是……他就算千萬個不想死不要死不願意死,死亡的喪鐘還是會準時響起,誰都沒辦法反抗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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