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櫻鬼之存在 第六十五章 被遺忘的人

作者 ︰

時間︰1866年三月七日晚。

地點︰日本,長州樹林。

「 」「 」,兩個槍聲響徹樹林。

聞聲充滿從樹林另一端趕來的沖田總司,在這片事發土地上頓住腳步,心驚膽戰的看到眼前的一幕。土方歲三倒在血泊中,雪地染紅一大片,安倍末色麻木的站在旁邊,右手臂上流血不止也渾然不覺。

「末色!你沒事吧?土方先生!土方先生!!」他擔心的去扶土方歲三,可是對方的氣息已經非常虛弱,奄奄一息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風間千景從樹上躍下,態度漠然的望著安倍末色手上的槍傷,「才一會沒見,你竟變成了這幅模樣。」

沖田總司現在沒這個時間和心情去對付什麼風間千景,目前的第一要務是救土方歲三和帶安倍末色離開。「末色,快點離那家伙遠一點!我一定會救你離開這里的!土方先生的傷需要馬上處理,你也要止血。」

她听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或者應該說受到了太大的打擊而使她失去了意識,現在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樣緊張精彩的場面少了酒吞童子怎麼行?他舌忝舐著手背剛沾染上去的鮮血,這個舉動使他看上去更加邪肆了。「那個開槍的陰陽師已經被我殺了。」他的目光從倒地的人身上轉移至安倍末色的手臂,悠悠笑著,一雙血眸盛載著無數妖媚眸光,「這個男人總算死了,我從來不相信神的存在,所以這一定是惡魔的眷顧。不過我可愛的人偶,你受傷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酒吞童子輕輕拾起她的手臂,只輕輕一扯,整個袖管被撕下來,露出血淋淋的傷口。他毫不憐香惜玉的用手指直接探進去取出子彈,殷紅的血又一次汩汩而出。

如此疼痛使她清醒過來,但是顧不上自己,她連忙抓著他的衣袖跪倒在地,眼淚泉水般的涌出來,毫無掩飾的乞求,「酒吞童子……救救他……求你了……他不能死……求你救救他……」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憂傷,心口微痛。我可愛的人偶,為了這個男人,你竟然能這樣低聲下氣的求我,這讓我還有什麼理由去救他……想是這樣想,可意外的他居然笑著答應下來,「可以哦,但是要收取代價,不要後悔。」

「只要我有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快救他……」對她來說,任何東西都比不上他來的重要,只要能救活他,她失去一切都在所不惜,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來交換!

酒吞童子用自己的內丹施法救治土方歲三,其間,臉上一直帶著隱秘的笑容,讓人無法看透內心的真正想法。

頭上的傷口止住了血,子彈也取出了,土方歲三的臉色漸漸恢復過來,安穩的睡臉訴說著他已月兌離生命危險。

沖田總司見他轉危為安,像自己剛經歷一場生死大劫般劫後余生的抬手撫住額頭無聲地笑。

風間千景仍做著觀眾,似乎對于酒吞童子和安倍末色之間的關系有些感興趣。酒吞童子是百鬼之王,如果說不想知道他的交際是騙人的。

「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酒吞童子把右手貼在安倍末色的側臉上輕輕摩挲,「他已經沒事了,但是有些話我必須要告訴你,可愛的人偶。」

她用噙著淚地雙眸看他,示意他繼續說。

「等他醒過來後,會忘了你。」極其平淡的一句話,對他而言沒有任何重量,卻是她身上的千斤重擔,不,說是一座大山也不為過。

她激動的揪住他的衣襟,不敢相信的再問一遍,「你說什麼?!」

「作為救這個男人的代價就是他對你的全部感情。你恨我也沒有關系,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明白我是那麼愛你,他佔有了你這麼久,也是時候放手了。老天給了我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夠任其流走,當然要好好利用了。不要有讓他恢復記憶的想法,我的詛咒可不是這麼容易就可以解開的東西,如果你試圖讓他想起你,那麼他會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我的人偶,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這個世上我才是最愛你的人,除了我之外,也沒有人能給你真正的幸福。」

酒吞童子的身體漸漸消失,自此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或許是在某個地方默默的守護著她吧,等到一些都結束的時候再帶著她離開,去到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生活。

安倍末色像是失去全部支撐力量似的整個人頹然癱坐在地上,淚水無聲落下。旁邊的兩個人只能靜靜的守著她,沖田總司好幾次都月兌口而出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她知道,可終究是差那麼一口氣,重新被咽回肚中。

時間在這個死寂的空間悄悄溜走,月亮升高,爬到了夜空的最高處,周圍灑了一把碎銀,繁星散發著自傲的光芒,照耀的雪地一片水銀色,一分溫柔三分悲愴。

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安倍末色居然擠出一抹笑容,堅強的維持著對沖田總司說,「這里長州的範圍,快點離開這里,這次不殺你們,但是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就是敵人了,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他拉住要與風間千景離開的人的手,語氣中透出些許懇求,「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土方歲三……他忘記我對我來說或許是一個新的開始,雖然我的要求有些任性,但是希望你能幫我照顧里樹,總司。新選組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我要和千景在一起。」她刻意在他面前喚風間千景為「千景」,就是希望他能夠死心,同時也想讓掐滅自己心中的一點光亮。

風間千景意會她的用意,配合地攬住她的肩膀帶她離開。

看著遠去她的背影,現在只需上前幾步就能抓住,如果錯過了,兩條平行線便無法再有交點。想到這里,沖田總司不再考慮其他,忍不住沖過去將她拉回來用力的擁在懷里,第一次對她大聲說話,「里樹的話自己去照顧!!」

手上一空,風間千景下意識地回過頭,原來可人兒已被別人擄走。

「或許土方先生會忘記你,但是大家……」他停頓了兩秒鐘做思考,最後發現沒辦法拿別人來當借口,只好改口道,「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我愛你!」終于……終于,把這句話說出口了……他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內心,有多愛她就抱她多緊。「剛開始也許會很辛苦,但是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呵護你,保護你。雖然這副身體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但是……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會盡我所能保護你。你如果覺得我在這種關頭說這些很卑鄙,那也沒關系!我只是不想你離開我而已!」

她用力的推開她,心里在滴血,臉上卻笑得分外妖嬈,「你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明白。」

「啪!」

「不需要勉強自己!想哭的時候就哭,不用勉強自己微笑……你不是一個人!」沖田總司收回打得有點發疼的手,都說打人,自己的手也會疼,原來是真的。真的……好疼。

她的左半邊臉立刻紅腫起來,微微發燙,感覺麻麻的,有些生疼。她沒有伸手去觸模,只是垂下頭站在原地,聲音有些哽滯,「那……你要我怎麼做?哭著求他不要忘記我嗎?還是哭著讓自己也忘記他?!」

「這個世上愛你的不止土方先生一個人!丈夫是天,以後……由我來做你的天。」霸道且強勢的吻,宣示著她的所有權。

她在他這熾熱無比的長吻中融化,淚珠滑落在兩人唇間,苦澀中帶些甜的味道順著喉嚨往下蔓延至深處。人喜悅時留著的眼淚是甜的,傷心的眼淚是苦的,那麼,她此刻的心情是如何。

「虛偽的眼淚,會傷害別人;虛偽的笑容,會傷害自己。」風間千景意外的沒有迫使她跟他走,而是留下一句話後轉身離開,「安倍末色,我會再去找你的。」

清冷淡薄的月光傾灑下來,給擁吻的兩人身上披上一層柔軟且美麗的細紗。

**************************雪花飄下來*************************

時間︰1866年三月十三日。

地點︰日本京都。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宛如被瓖上金邊的落日此時正圓,它的光像是被誰掠去了似的,不再耀人眼目,而是十分柔和明亮,像個俏麗的少女一樣溫存、恬靜。陽光從西山上斜射過來,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中,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雖然快馬加鞭趕回了京都,可是土方歲三仍在昏迷,這種狀況也不知道該不該回去屯所安置。萬般無奈之下,三人在一間旅店投宿,客棧的房間布置簡單而不失典雅。

土方歲三安靜的躺在床上,已經這麼多天了,還不見有醒來的跡象。安倍末色坐在床邊,望著他的眼中陰霾,沖田總司的心情也很是沉重,相較于傷者,他更擔心的是她。畢竟身體上的疼痛是遠遠不及心靈的。

為了打破這樣難忍的氣氛,他深呼吸後走到她身邊,盡量用輕松溫柔的聲音安撫她,「末色,知道上帝造人的時候後為什麼把女人做的比男人小一號嗎?」。

她不做任何反應,像在等待他的答案。

「女人是脆弱的,這樣男人才會去憐惜。女人是被男人保護的存在,所以不要一個人硬撐,想哭的時候,我的肩膀和胸膛隨時可以借給你。」

「總司……」她依靠在他懷里,眼淚濡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有一位六翼天使名叫賁薨,他擁有失去的能力,使人失去東西,這樣的能力理所當然非常不討人喜歡。但其實他每拿一樣東西的同時都要磨練人的意志,從而給人另一種美好的事物。

她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卻換來另一個男人的真愛。

雖然這兩者無法劃等號,但是至少能夠填補心中的傷痕。

這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夜深了,床上之人猛地睜開眼楮,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個陌生人?!「什麼人?!」

安倍末色被扼住脖子導致呼吸困難,在毫無收斂的殺氣中濕潤了眼眸。就算是放到最初見面的時候,他也不曾這般對她產生濃濃地殺意。

撐在桌上閉目休憩的沖田總司被驚醒,看她面露痛楚,忙勸說道,「土方先生!你別激動!快放手!末色是自己人!」

自己人?雖然心中懷疑,卻見他如此認真的神色,土方歲三只能暫時相信他的話,掀開被子坐起來,森冷的問,「這個女人是誰?」

本以為自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但親耳從他口中听到這樣殘忍的話,她的心仿佛被撕裂般的疼痛不已,緊咬下嘴唇強忍著淚。

沖田總司自然知道她難過,握住她的手企圖給予她力量,一邊裝作平常的游戲姿態告訴土方歲三說,「啊啦,土方先生,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雖然你的頭受了傷,可不至于連小末色都忘記了吧,她可是我的妻子啊,我們成親都快兩年了。」

他猛地一怔,什麼?總司的妻子?什麼時候的事?!想及此,頭部傳來一陣劇痛,他吃痛的捂住額頭,若不是纏得厚厚的紗布,他還未發現自己受傷了。難道是因為頭部受傷而把這件事忘了?總司成親的事情這麼重要,怎麼可以忘記!

「傷還沒好,快躺下休息吧。」

土方歲三醒過來了,也相信了沖田總司的各種解釋,次日一大早就要求回去西本願寺。

「末色!你總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原田左之助剛放心的松口氣下一秒鐘又緊張起來,「你的手受傷了!土方先生也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齋藤一神情淡淡的把土方里樹從自己的脖子上抱下來還給安倍末色,不知道為什麼,總司一走,這孩子就開始黏著自己,總喜歡待在自己的背和脖子上。從來他都應該沒有什麼孩子緣才對。

「謝謝……」她艱難的向上扯起嘴角,接過孩子後笑著道聲謝謝。

大家都非常熱情的歡迎她,看到這里,土方歲三更加確信她是新選組的一員了,可是為什麼其他人他都沒有忘記,偏偏不記得她?

沖田總司讓雪村千鶴送他回房休息,等當事人走遠後,他難得面色嚴肅地讓其他人進屋說話。他並沒有把酒吞童子的事說出來,只是告訴他們在和長州浪士打斗的過程中,土方歲三不小心被敵人暗算,頭部被鈍器所傷,醒來後竟然把關于安倍末色的一切都忘記了。

這樣的解釋實在有點牽強,其他人無法信服,「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為什麼只是末色?」

「我們試過讓土方先生想起來,可每次土方先生都會頭痛不止,為了不讓他繼續難受,我欺騙了他,說末色是我的妻子,今後,希望你們也一起配合。」

「你的妻子?」永倉新八條地站起身,不能認同這個決定,責怪的怒睇他,「說起來,我听說了,你喜歡末色吧?當著土方先生的面還吻她,所以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新八!冷靜點。」原田左之助立刻拉他坐下來讓他不要激動,就事論事道,「不過新八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沖田,我倒不是怪你,只是土方先生受傷忘記了末色,你偏偏選這個關頭說這種話,是不是太……自私了?」

藤堂平助表示同意他的說法,「就是啊,萬一哪天土方先生恢復記憶了怎麼辦?」

「不可能了,他不會再想起我的事,永遠……」安倍末色神傷的開口說話。她和酒吞童子認識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她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做事肯定非常徹底。

「末色,你不要這麼沮喪,我們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她再也無法對他們微笑,不想當著大家的面流淚,只好抱著土方里樹奪門而出。

「你們說我自私也好,卑鄙也好,忘情負義也好,什麼都無所謂。土方先生不會再記得末色,如果這個時候沒有人去安慰她,當她的止淚劑,你們想讓他一個人哭死傷心死嗎?!我承認,我愛她,非常愛她,現在這種狀況說沒有自私的想法是騙人的,但是你們就不能讓我自私一次嗎?!」說完該說的,沖田總司不再廢話,顧自跑出門追人。

屋內的人再三斟酌他的話,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總不能放任她一個人躲起來傷心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迎春花開了。只有指甲蓋大的女敕綠葉子密密麻麻擠出草堆,隱約可見許多未開的花苞,不多久後,花苞就會張開吧,展現一片春色,第一個向人們報告春天的來臨。季節的變化總是帶著些惆悵,冬天結束,人們將看不到那白雪,只得等來年再度欣賞了。

找到安倍末色的時候,她果然在獨自落淚。

土方里樹早已學會咿呀說話,口齒不清的呼喚著「媽媽」二字,嬰兒肥的小手努力的想要幫她擦掉眼淚,動作笨拙卻無不體現出愛惜關切母親的感情。

沖田總司扶她回房,听到土方歲三的房間內有動靜便過去看,只見他捂著頭跪在地上,表情痛苦萬分,雪村千鶴手足無措的站在邊上哭。

他趕緊詢問事情經過,「怎麼了?」

雪村千鶴抹去臉上的淚珠,哽咽著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扶土方先生回到房間後,他拉開衣櫃的門看到安倍君的衣服就說頭痛。」

明白頭痛的原因後,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這個屋子內所有關于安倍末色的東西,防止見物思人。

土方歲三因痛而蹙眉,艱難的從唇齒間吐出一句話,「為什麼……為什麼我的房間里會有女人的東西……」

「真是不好意思啊土方先生,這是小末色的東西。」沖田總司笑得抱歉,「因為她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的房里放不下,所以就塞到了你這里,反正住在隔壁嘛,很方便。」其實他又何嘗不難過,裝作沒事的微笑,其實十分困難。他亦是這樣,可想而知安倍末色的心情了。

「是……這樣……」問題得到合理地詮釋,頭痛也就漸漸消下去了。

「那土方先生你好好休息,千鶴,去泡杯熱茶給土方先生。」

「是。」

至始至終,安倍末色都沒敢踏進房間一步,站得離他遠遠的,神色暗殤。

歲,你真的……完全不記得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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