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顧淑寧又接連的去後院看望邵雅琴幾次。但每次都沒見到人,總是阿珠在門外應付著,總說小姐病著,乏著,睡著,不想見人。顧淑寧連續吃了幾次閉門羹,一氣之下便足足三個月都沒有再沒有踏足後院。
此時沈舒怡的身孕已經將近九月,臨盆之期也只剩一月有余了。顧府財大氣粗,這又是顧府的第一個孩子,自然上上下下已經忙成了一團,預備著迎接這即將出世的孩子。顧淑寧整日神情郁郁,全家忙上忙下,自然也無人注意,便更加郁郁寡歡。
此時的閑人大概只剩下沈舒怡一個了。她自己懷著胎,家里有什麼事兒也都輪不上她去插手,自然也只能安安靜靜的待著。大哥顧淑林偏偏這時又忙著辦生意,每日白天都不得空在身旁,有幾個晚上也是不歸家,沈舒怡即便是待慣了深閨,卻也覺得無聊得很。自己這二弟日日魂不守舍,自然也是落在了她的眼里。
因為上次的事情,又趕巧著邵雅琴拒絕了他,顧淑寧已經對大嫂沈舒怡有了些心結。雖然他也明白這兩件事情沒有直接的關系,但心中總是不大爽快。但面對著大嫂的關心,他又是心中感動,矛盾不已。「我最近只是累得慌,天氣又熱,不免煩躁。」
「我看你倒是有些日子沒去邵小姐那里了,可是鬧了別扭?」天氣也熱了,沈舒怡懷胎又不大出門,便著了件寬敞的米色對襟碎花上衣,更是一件珠翠首飾都沒戴,更顯得平和不少。
「雅琴…她對我並沒有那樣的意思。」顧淑寧低語。
「二弟,上次的事情,我真的是…」
「大嫂,真的沒關系。」即便自己有了心結,可似乎沈舒怡對此事更為在意,總是悶在心中覺得不安。顧淑寧也不忍她孕中還要為自己操心,只得盡心寬慰。
「這樣吧,不如我去親自找邵小姐談談。邵小姐才十六歲,年輕嘛。氣性大,忘性也大。我看看能否為你們牽一條線,也算是彌補我的愧疚之心了。」沈舒怡提議道。
「這就不必了吧,雅琴已經明擺著對我…」
「你看你一口一個雅琴,便知你對她仍然念念不忘,」沈舒怡溫婉一笑,「既然已經如此了,我若是沒說成,那也沒什麼損失。我若是說成了,反倒解了你的心結,不如讓我一試。」
見大嫂如此肯定,顧淑寧失落的心又燃起了一小點希望,點了點頭。
今年熱得厲害,晚上已熱得睡不著了。顧淑寧心中有事,更是輾轉難眠。索性穿了單衣起身,想要開窗吹幾絲涼風,卻听見院子里一片混亂,下人們好像都在七手八腳的慌張著。他一時好奇,便起身出門。
這出門一問,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敢情是大少女乃女乃早產了。他來不及套上外衣,也直直的奔了大哥的房間去。這里燈火通明,下人們端著熱水毛巾忙進忙出。顧家人早已亂成一團,沈舒怡在床上痛苦地申吟著。陸氏也在旁陪著,一邊安慰一邊鼓勵著。見到了顧淑寧來嚇了一跳,連忙揮手︰「哎呀,你來做什麼,快出去!」
顧淑寧一想也是,自己一個大男人也幫不上什麼忙。這才瞟見難得空閑的大哥今晚竟也在家,一臉愁悶地抽著煙,在外間等著消息。顧淑林平日總是將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今日倒是有些凌亂,連黛藍色長衫襟上的紐扣都系歪了一顆。心中疑惑,不過轉念一想,大哥最近勞碌,大概是今夜听聞大嫂生產,著急忙慌趕回家的。
「大哥,別擔心,大嫂和佷子都會平安的。」顧淑寧寬慰著。
顧淑林一臉愁雲,抬頭看了他一眼,竟又低下了頭。顧淑寧以為他是心中焦急不願說話,便也不再計較。兩兄弟坐在桌旁的兩把紫檀木浮雕花卉椅上,只能耐心地听著里屋的動靜。
沈舒怡的叫聲越來越痛苦,听得人心驚肉跳。本來今晚也有些炎熱,顧淑林頭上的汗也是止不住的往下流。顧淑寧也是著急地等待消息,希望她們母子平安。
「哇——」一聲嬰兒的啼哭打破了沉靜,顧淑林也听見了動靜,一個激動起了身。臉上有難掩的疲憊與欣喜。
「恭喜夫人,恭喜大少女乃女乃,是個小千金呢。」里面的產婆喜慶地恭賀著,聲音早已傳到了外間。里面陸氏的歡笑聲也傳了出來︰「哎呀,真好,真好!就是小了點,輕著點!」
那產婆滿面笑容,轉而又出了里間對著兩位少爺報喜︰「恭喜大少爺,恭喜二少爺,是個千金呢。」
顧淑寧一听這話撲哧一笑,「你這叫什麼話,你恭喜大哥就算了,恭喜我算什麼樣子?」
產婆一愣,也自知失言,但還是滿面春風,用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哎呀,我這是歡喜糊涂了!不過這種事,本就是顧府全家上下的大喜之事,二少爺沾沾喜氣也是應該的!」
「你可是真會說。你歡喜糊涂了,卻讓我佔了個大便宜。」見顧淑林的臉色有些憔悴,大概是累了,顧淑寧也想開些玩笑緩和氣氛,便又道︰「大哥別吃心,倒是若我有了孩子,也先恭喜大哥,讓你討個便宜!」
顧淑寧本是說著玩,顧淑林卻是慌了神兒一般,應付了幾句便進了里間。畢竟是嫂子生產,顧淑寧覺得自己也跟隨進去不大合適,便想著出去透透氣。正待走,卻見是邵雅琴正站在門前,猶豫著進不進。
顧淑寧一見她,便又丟了魂兒,嘴角的笑容一下凝固在了臉上。三月未見,邵雅琴卻從未走出他的腦海和心田。她今日的臉色有些慘白,大概是顧府上下鬧騰,沒有休息好。她穿了件牙色底兒的單衣裳,上面零零星星的點綴著幾顆梅花。相比于前幾月的素服長袍,如今的她更顯得面容嬌俏,惹人憐愛。
「二少爺。」邵雅琴叫著。一轉眼已經到了二更天,夜中唯有一個身形縴瘦的邵雅琴,活月兌月兌像是一只深夜盛開的曇花,獨一無二,讓人過目不忘。
顧淑寧這才緩過神兒,「哦,你是來恭喜大哥大嫂的吧。是個千金呢。」他覺得尷尬,便起身想走,卻迎面撞上了姍姍來遲的顧振雄。
「父親,」顧淑寧叫著,「大哥大嫂得了位千金!」相比于剛才的尷尬,此刻面對自己的父親才是真正報喜的心情。
顧振雄著了一身鴉青色長袍,腳下邁著方正的步子進了院子。然而他听到顧淑寧的報喜沒有什麼喜色表露,卻把眼楮看向了邵雅琴。「嗯。邵小姐也來了。」
「顧老爺好。」邵雅琴屈身行禮。
「听說,大少女乃女乃晚上去了你的屋子,回來便早產了。」
邵雅琴的慌張神色一掩而過,恭恭敬敬地答著顧振雄的話︰「大少女乃女乃覺得天氣炎熱,所以想找我聊聊天,後來覺得身子不適便先回來了。」
「你的意思,是與你無關了?」顧振雄聲音中透著嚴厲,讓人心驚。
顧淑寧听的莫名其妙,大嫂身子不適早產,與雅琴又有何干?自己剛要插話,顧振雄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嚇得他沒敢吱聲。
「是我沒照顧好大少女乃女乃,讓大少女乃女乃辛苦了。」邵雅琴屈身答道。
「嗯。邵小姐在顧府已住了有些日子了吧。」顧振雄不再看她,語氣仍是嚴肅。
「已有半年了,多謝顧老爺。」
「嗯,也差不多了。」顧振雄神色冷清,邵雅琴身形一凜。
「父親!」顧淑寧听聞顧振雄的意思竟是要趕邵雅琴走,不得不插一句話。回頭又見邵雅琴的臉色已經更加慘白,瘦弱的身軀在黑夜中晃動著,更是心中不忍。
「哎呀,老爺,」正巧這時陸氏已經出了屋,見顧振雄在,便笑臉盈盈地招著手,「老爺,你可來了,淑林和舒怡得了個小千金呢,你快進來看看,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顧振雄收起了嚴厲的面孔,只是瞪了顧淑寧一眼,又瞟了邵雅琴一眼,便隨陸氏進了里屋。片刻間里面便傳來了歡聲笑語,一家人其樂融融。
「哪有女孩子取這樣硬氣的名字?還真是托付錯人了。舒怡,你是念過書的,不如自己取吧!」陸氏的聲音不失慈祥,又帶著欣喜。
「我怎麼就只會取硬氣的名字?既然是千金,又這樣嬌小,那不如叫小曼。」顧振雄也不再有剛才那般嚴厲,竟也透出了慈祥之意。
「嫮目宜笑,蛾眉曼只。父親取的名字很好。」沈舒怡的聲音小了些,但門外還是能清晰的听見。皎潔的月光灑下,顧淑寧與邵雅琴兩人則是相對無言。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顧淑寧不知說什麼好,便起身向遠處走去。
「二少爺!」顧淑寧身後傳來邵雅琴悅耳的聲音。顧淑寧一轉身,邵雅琴卻已撲到了他的懷中。「二少爺,帶我走吧!」
哈哈!淑寧和雅琴的感情終于出現了轉機!不過,這對淑寧來講,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從明天開始《似錦浮華》將有為期一周的封推~撒花撒花~所以本書將開始每日雙更,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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