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桃花 親近

作者 ︰

東籬院與外界隔離的很徹底,葉蕭小心翼翼的混了一段日子,終于不得不承認,要從這里逃出去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戒守太嚴密了。可是稀奇的是,對于此,她竟是沒有過多的苦惱。是和著凌成衣相處的久了吧,所以她逃離東籬院的初衷,都有些松動了……

從最開始絞盡腦汁的思索開月兌之策,到時至如今的圍著凌成衣轉,葉蕭自己都為自己的轉變而驚嘆。

都怪凌成衣身上的那股子氣質啊,她實在是抗拒不了,抗拒不了啊……

尤其是此刻,她耍著小心眼讓凌成衣手把手的教起了畫畫,那清清的皂角香就要命的環在她周身,修長好看的手更為要命的把著她的手,葉蕭腦子里已經空白了,什麼畫畫技巧,什麼筆墨力度悉數拋到九霄雲外,整個人暈暈乎乎,直想像小時候撲倒二哥一樣把凌成衣給撲倒了事。哎,可惜這麼直接的話,肯定會把人嚇跑的……葉蕭只得僵硬著身子死死按捺,面目表情極其痛苦。

「慕姑娘……你放輕松點,身子繃太緊,連著筆法也會僵掉,畫出來的畫就跟著僵掉了……」

葉蕭處在耳鳴中,只感到了那撲在耳畔的溫熱氣息,像熱浪一樣襲過來。葉蕭身子更僵了,狠狠咽口唾沫。

「……慕姑娘……」

凌成衣對著葉蕭的全身僵硬簡直束手無策,房門卻是猛的被人拍開來,自家弟弟的一聲驚呼拯救了他的窘迫。

「喂!慕蕭你干什麼?!做什麼讓我哥摟著你?!」

葉蕭渾身一個激靈,回神時,凌成衣已經站的遠了,心情陡然轉陰,陰森森瞪凌成旭一眼,「你大呼小叫什麼!光天化日不要平白侮辱我名聲好不好?我這不是不會畫畫麼,讓你哥手把手教下怎麼了?我可是男人,正兒八經喜歡小姑娘的男人,你像我欺負了你家親愛的哥哥似的。」一溜的謊話,說的那叫個面不改色。

凌成衣隱隱笑一笑,並未拆穿葉蕭的謊話。

凌成旭卻是火氣更大,直挺挺站在葉蕭面前,兩人對噴,「你哪里沒有欺負我哥了?!昨日要我哥教你圍棋,你棋子沒模幾下倒是把我哥手模了個遍!前日教唐詩宋詞,你自個兒說說你是啥居心,盡念叨些‘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個什麼意思?!」凌成旭越總結越覺得不對勁,恨不得掐葉蕭脖子,「今日更好,直接讓我哥摟你!畫畫就畫畫嘛,做什麼非要手把手的教?!畫的什麼東西嘛!」凌成旭瞪眼看一眼作品,更是倒吸一口涼氣,「鴛鴦!!!慕蕭你個死男人!」

凌成旭一拳頭揮了過來,葉蕭對這女圭女圭的蠻力已經見識的多了,不得不承認確實有些殺傷力,于是後退一步自覺躲到凌成衣背後避難,把凌成旭眼楮鼻子嘴巴全氣的分了家。

「好了,莫胡鬧了。」凌成衣笑笑,卻是習慣使然的仍舊把葉蕭護在身後,對著凌成旭撓癢癢似的一聲斥訴,「離著大秀之期時日無多,蕭蕭還有許多東西要學,無聊的話找韓斐玩去,可別再在這偷看了。」

偷窺此等不雅行徑被大哥親口抖出來,凌成旭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心底也知輕重,便沒再打算多打擾。只是出門前微微瞅了一眼那鴛鴦,終歸忍不住,翻著白眼嗤了聲。

凌成旭還算厚道,沒當著葉蕭的面把這畫批的一無是處,凌成衣也自是清楚不過,這種程度的畫,太普通了,不可能在大秀之上出彩。

東籬院的規矩所有人都很清楚,「梅」字閣是所有人的避風港,因此任何一個人都想躋身進來。他之前做的不過是替蕭蕭爭得了一個「梅」字的虛席,能不能把這個位置坐穩,卻還是要葉蕭自己的努力。

大秀簡單的說便是文比,琴棋書畫禮藝樂詩,由普字閣中分選出四名魁首任意出題,他們所需做的便是把對方出的難題完成的比他們自己更為出色,否則便要把「梅」字的頭餃讓出。蕭蕭是女子,若是守不住「梅」字的位置,那後果……

溫柔眸子里隱隱透出些憂慮,凌成衣眉梢輕蹙,向來知禮守矩的人竟是不用葉蕭死皮賴臉的開口便再次握住了葉蕭的手,引著葉蕭在畫紙上緩緩落筆,「我們繼續畫。」

只是他一靠近,葉蕭就又不安分了,老是偏著腦袋側望他,有時靠的近了,他能數清楚葉蕭那彎彎的睫以及睫下星光一樣閃亮的眼楮。

凌成衣克制著自己不去看葉蕭,眉宇皺的更深些,憂色更濃,「慕姑娘不要看我了,好好畫畫。」

葉蕭卻仍是心不在畫,只覺得他這般替著自己關心著急的話如此悅耳動听,更是忍不住牢牢把目光鎖在凌成衣身上。

凌成衣終是放下筆,「慕姑娘。」聲音略略有些重。

葉蕭暗嘆口氣,妥協道︰「好,我畫,只是若我畫的還算好的話,成衣以後可還會這般手把手的教我?」

凌成衣一愣,葉蕭再瞥凌成衣一眼,便把手從凌成衣手里抽出來,自己拿住毛筆,真正規矩的著手畫起來。仍是那對鴛鴦,卻如同流水一般在畫紙上滲出依偎的形跡,筆力輕緩,著重有度,簡簡單單的黑白畫,竟是活了一般。凌成衣都不自覺追著葉蕭的落筆,看盡那寥寥數筆繪盡的青山綠水,看盡那對戲水鴛鴦親密交頸的婉轉姿態,看的凌成衣臉上都燒起了火都還舍不得閉眼。

這畫……太迤邐了點……

心里才這般想著,葉蕭那縴縴玉手已經不知不覺搭上了他胸膛。凌成衣一個激靈,本能的要後退,葉蕭卻一把擰住他衣襟,整個人靠的更近些,眸子里一片柔情水光,像極了畫上那副清秀山水。

「若是我琴棋書畫禮藝樂詩都還過得去,成衣可還會如此細心教我?」

葉蕭聲音也柔,另一只手也搭上來,幾乎吊上他脖子。克制不住的,初次相見時,葉蕭那副青絲如墨美人如虹的樣子便拼了命的冒進腦海,更可惡的,這副畫上那交頸的鴛鴦也涌進了腦子。凌成衣這會兒不僅僅是臉上燒了,全身上下都有些難受,忍不住推開了葉蕭一點點。

葉蕭立馬擰個眉頭,一抹哀怨色,「我喜歡你教我,無論我會不會……不要拒絕我。」

最後五個字,一語雙關,葉蕭有意咬的重,說的卻輕,像一把溫柔的刷子吐出口,果見凌成衣全身一僵。葉蕭趁機,把那被推開的一點點距離變本加厲的縮了回去,雙手一環,基本上已經得逞的把凌成衣抱住了。

葉蕭仰仰頭,那薄薄的唇已經近在了咫尺,便放輕了呼吸緩緩踮起腳一片期許的往上湊。原想著這等輕薄姿態,凌成衣該是清醒過來推拒她了,哪想那漆墨的眸子里恍惚更深一分,朦朦朧朧的倒映著她小小的影子。

連著葉蕭都陡然之間恍惚了,猶記得第一次調皮的輕薄二哥時,二哥也是這般傻傻的不動,任她欺負的樣子。

只可惜那次她未得逞,天知道她懊喪了多久……

「哎,成衣,我那碗雞蛋羹……」

說話聲連著開門聲齊齊響起來,幾個字過後又似驚的咬了舌頭,來人生生吞下後文,驚世駭俗的瞪著坐倒在地的凌成衣。

「我、我剛才看見了什麼?!」哎呀,成衣反應太他媽迅速了!畫面一閃即逝,他還沒看清楚呢!

凌成衣猛的站起來,葉蕭更是面容扭曲的一指指上來人鼻子,齊聲喝道︰「哪個要你進來了!」

韓斐瞬間挑了個眉梢,面上笑容極其詭異,睨上凌成衣時,更是一副似笑非笑模樣。

凌成衣滿臉通紅,看都不多看他一眼,直直往外走,韓斐對著凌成衣背影歡樂的揮袖子,「我說,成衣啊……」

「閉嘴!」凌成衣走的更快了。

韓斐幾要笑開了花,袖子揮的更歡,「回來呀,我又不問你親嘴的事兒,我問你我的雞蛋羹呢~」

「不知道!」凌成衣暴走,瞬間沒了影。

韓斐嘴還來不及合上,葉蕭便目露凶光的蹭了過來,一拳揍上他臉,「我就知道!上次就是被人打斷了沒得逞,這次又是!一群混蛋!讓我得逞一次怎麼了!」

被揍了,韓斐卻是難得的沒生氣,眼楮瞪的圓溜,看著葉蕭,滿眼興奮,「上次?還有上次?!」

葉蕭又一拳揍過來,也蹭蹭的往外走。

韓斐急了,又揮揮袖子,「別都走了啊,我的雞蛋羹……」

「羹你個頭!我吃了!」

葉蕭也暴走,以至于溜的太快了,未曾听清韓斐後一句的驚呼。

葉蕭很氣憤,因為沒有成功調戲到凌成衣。葉蕭更氣憤,因為沒有干成功的事居然還會遭報應。

她拉肚子了……

第十次從茅房里爬出來時,葉蕭滿面菜色,直接一頭軟倒在凌成衣懷里。韓斐在一旁沒人性的吃吃的笑,葉蕭猛的死瞪一眼韓斐,繼而臉色又抽在了一起,急急推開凌成衣,第十一次沖向了茅房。

凌成衣面上憂切,瞥一眼笑意悠然的韓斐又著實不知道說什麼,一時只得連連嘆氣。韓斐瞅一眼凌成衣想教訓又教訓不出口的樣子更是好笑,笑完了還聳肩攤手,一臉冤枉表情。

「你懂的,我韓斐就一庸醫,大秀之上可就靠這瀉藥取勝,我這不是還處在實驗階段麼,鬼知道他會吃了啊。」

這話說的大聲,擺明說給葉蕭听的,果不其然茅房里傳來一句有氣無力的罵聲,韓斐哈哈笑一笑,忽的把聲音放低,屈肘戳了戳凌成衣的腰,「喂,我又不是第一次害人,以前沒見你如此緊張過啊,不是真的……」韓斐一陣擠眉弄眼,「喜歡上了吧?」再嘖嘖兩聲,「他可是個男人啊。」

凌成衣定定望著茅房,目光很柔很柔,半晌卻是嘆了口氣,「別胡說了。」

韓斐不懈努力的又戳戳,「別這樣嘛,大家都是兄弟,你就算喜歡個男人,兄弟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凌成衣難得的瞪韓斐一眼,「你別給我出餿主意,我們要做什麼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說我喜歡她……不會平白給她一個希望,卻到頭來什麼都兌現不了。」

韓斐嬉笑神色斂去,見凌成衣柔柔眉眼間的一片堅定,驀地有絲心疼,「成衣多有本事我是知道的,我都信得過你,別自己信不過自己嘛,咱們布局了這麼久,不可能不成功的。」

聞言,凌成衣看了眼韓斐,那樣的目光清潤、坦然,卻是看的韓斐陣陣心虛。

韓斐終是沒再做聲,只是閉了眼,隱去其中更多的心疼。

等葉蕭再從茅房里爬出來時,凌成衣還是那副溫柔的憂切神色,韓斐也還是那副對著她看好戲的旁觀嘴臉,葉蕭想橫韓斐這廝一眼,卻是拉的渾身都快月兌力了,兩只腳軟的不像是自己的,竟是一軟趴趴的坐地上去了。

韓斐瞥她一眼,忽然兩臂疊到腦後,優哉游哉模樣的扔下她往自個廂房去,獨留下凌成衣一個人。

葉蕭才念叨一句韓斐冷血,便听凌成衣一聲輕嘆,背著她蹲到了她面前,「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于是葉蕭在韓斐的袖手旁觀下因禍得福了,暗爽的趴到了凌成衣背上。

從茅廁到廂房的一路,其實並不長,只有短短幾百步的距離,凌成衣卻是沒怠慢,像是怕把她顛著了,背的很穩,走的也很穩。凌成衣一路無話,夜難得幽謐下來,听得見晚風低語。不想破壞這份難得的寧靜,葉蕭便也不開口,只有一顆心在這柔柔的夜里像是要融掉,水一般的化開來。

這是葉蕭第一次放心里的刺,全然的靠近一個人,親密的想把整顆心貼上去,享受他的溫柔,享受他的關心。

葉蕭把臉靠在凌成衣背上,不自禁貼的更緊些,鼻子竟是微微有些發酸,為了這一刻久違的暖意。

那個夜晚,葉蕭睡的格外沉,還做了一個美美的夢,夢見白衣墨發的二哥,用溫暖的懷抱把她護在了懷里,說,他最喜歡蕭蕭了。

不過,僅僅第二天……葉蕭就樂極生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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