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共同打工時候,他在晚上9點多提前下了班,而我則是在11點左右離開的快餐店。當我百無聊賴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男人穿著一件levis的純白色t-shirt,一條五分淺灰色休閑短褲,和一雙nike的運動氣墊鞋,頭上戴著一頂藍色的棒球帽,還有一個大大的微笑著的臉,臉上掛著微笑酒窩。倒v字的身材讓他格外的醒目,對,是他!是勝俊!
這個意外的發現,簡直讓我錯愕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此時已經是半夜11點,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回家的路上?他似乎是在朝我走過來,是啊,在這個黑夜他帶著像陽光一樣的笑臉走向了我。我問他,「你怎麼會在這呢?」他回答說︰「ichwarteaufdich.(我在等你)。」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喜出望外,我想,在那個時候我的臉上始終充滿著幸福的笑容吧。
那天晚上,他在想我,更想和我聊天,所以為了見我等了將近兩個小時。後來他告訴我,他從來沒有追過女生,我是享有這個特權的第一人。有些人就是這樣,但確實也無可厚非,有些人這麼做是因為他們有資本。但我想說,什麼都是有因果報應的,我相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將來也會應著景發生。
在第一次「非巧合偶遇」後,我們天馬行空的亂聊一通,之後他說,你快回家吧,已經是最後一般車了,我們下次還會有機會在一起聊天。心里雖然很不舍,但我還是听話的回了家。我總是在心底里小聲地默默念著,要矜持、要矜持。喜悅卻還是喜形于色,回家的路上,我都在溫習著猛然見到他的一瞬間,回味被自己的心動男生等待的幸福滋味……
再次一同打工,兩個人忽然變得默契起來,會心照不宣的互相幫忙,但同時也透露著一點的小心翼翼。我們沒有多說一句話甚至比以前的交流更少,我不會多看他一眼,我怕他會誤會我開始在意他。也許,更是因為自己在專注的做一件事情吧,當我一心一意地做一件事情時就會自然而然的忽略周圍的一切。
有的時候我們這里也會有韓國客人,明明看出來那個是韓國人,但是他還要和客人費勁巴拉的說德語或者英語。我說︰「dukannstaufkoreanischsprechen,oder?(你可以和他說韓語。)」然後,他就會謹慎的試探一下,如果發現那人真的是韓國人,他的嗓門就會突然高8度,震耳欲聾。我一直認為他的聲音是由丹田而發,後來他自豪的說,他的大嗓門讓他在部隊里深受長官們的歡迎。
我們在那次的「偶然巧遇」後,沒有再相遇。因為機會是自己創造的,我沒有希望自己要和他一起,因為不管是從我們的年齡、國籍、生活習慣,我們都沒有在一起的理由。也許我們是互相吸引的,但如果可以把這種吸引化成一種欣賞無疑不是一件好事。
閑話少敘。又過了不知幾天,因為沒有什麼客人,很會精打細算的領班讓我們兩個人同時下了班。我和他一前一後的抱著錢走到了後廚,算賬,打卡。有的同事看我們都在後面,就也來湊熱鬧,讓本來就不大的後廚顯得更加狹小。
說不清是因為空間的緊湊,還是因為心理緊張,在結賬的時候,我們倆竟然都點錯了。領班不明就里的抱怨,「你們怎麼回事,怎麼連你都數錯了。」我無法向他解釋,我正顫抖著的心髒,因為勝俊在身旁而怦怦猛烈地跳著;我更無法告訴他,令我激動不已的是,我也許可以和勝俊一起走到樓上,去送錢;也許,我們還會換了工作服,實現那天他說的,「我們還有機會在一起聊天」。
是的,向來以準確無誤而聞名的我,知道為什麼會算錯帳。而他呢,他是否也像我一樣的期待著這一切呢?還是……
等他把錢都裝好,整理妥當,我終于忍不住地問了他,「你和我一起下班麼?」他說,「當然,我當然和你一起走。」我們一起出了快餐店的門,然後他一直等著我和我一起下了班。
下午4、5點鐘的德國大城市的街道上,總是能看到很多悠閑的喝咖啡的人。懶散的和咖啡的客人駐留在來往的人群中,面前擺著潔白閃亮的咖啡杯,在遮陽傘下面享受著恬逸的午後生活,動靜成趣。每個人都有著同一張臉,幸福的臉。干爽的街道在強烈的光照下透露著清朗,似乎心思也像找到了鑰匙的鎖,一下被打開,那個場面總是深深地烙在我的腦海里。
我們走在街上,聊著天,德國的夏天黑的很晚,我們就在街上閑逛,他說去咖啡店里喝咖啡,可惜我沒那個閑情雅致,比起听著骨頭酥軟的音樂我更喜歡在大自然里漫步。我說,咱們去河邊吧,因為听到水聲會讓人感到平靜。我們溜溜達達地逛到了萊茵河邊,找了一塊干淨的草地,夕陽映襯下的萊茵河美的不可勝數。
萊茵河的傳說讓我神往,傳說有一個美麗的少女叫做羅蕾來,她有一頭金光閃閃的美麗長發還有一幅動人心弦的歌喉,她喜歡坐在下游的巨石上面梳洗自己的長發。往來的船夫們因為專注于她的美麗而忽略了水流情況,結果船被礁石撞破,然後命喪黃泉。有一天,一個王子帶著他的船夫們路過此地,而羅蕾來仍然出現在河中唱著歌梳洗著自己的長發,她的美再次讓那些男人們忘記了周圍的一切,這樣,船在湍急猛烈的河水中未能幸免。所有的船夫都被淹死了,而只有王子幸存著。王子爬上了羅蕾來坐在的巨石上,她卻被王子的魯莽給嚇得跳入了萊茵河。
王子愛上了羅蕾來,從此茶飯不思,他向自己的父王訴說自己的衷腸,國王大怒,他派出了一個隊伍要把羅蕾來殺死。當士兵們找到了羅蕾來,卻因為她的美麗無法痛下殺手。而羅蕾來意識到了眼前的危機,對著她的父親大喊︰「萊茵父親,他們要殺我,救救我。」
河水卷走了羅蕾來,把她帶入了自己的家中。她不再用歌聲和美色誘惑來往的車夫,而痴情的王子一生都孤獨的活著……
我向他講述了這個傳說,仿佛那個故事就發生在眼前,我們正在目睹著船夫們是怎樣的與萊茵河水搏斗,帥氣的王子是怎樣濕淋淋的河水里爬出來,失望的回過頭看著光禿禿的羅蕾來坐過的巨石。
現實中的人們穿著輕便的干爽的短衣短褲,或三五一群,或結伴的漫步在河邊,我看著余暉照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散落著一片的橘紅。所有的話,到這里已經變得多余。我們坐在草地上,呆呆著看著遠方,柔和的夕陽映照在我的臉上,晃住我的眼,而我卻看不清他的臉。那個被迷住萊茵河少女迷住的不光是王子,也有很多向我們一樣坐在河邊草地上的人。我們聊遙遠地方的家;我們聊著美麗的德國的家。我們說著家永遠是爸爸媽媽在的地方,德國的孤獨讓我們產生了共鳴。我們說著曾經自己愛戀的人,曾經自己的遺憾。為了那些個過去的青澀而感到抱歉,對自己曾經做過的蠢事一笑了之。他說,他不想在找一個小女人似的女生,那種凡是都要撒嬌範嗲的小女孩,他喜歡成熟的,有自己見解的女人。他的臉背著陽光,我試著去看,卻格外的晃眼。希望下的草地也在晶瑩的閃爍,那片場景忽然讓我好迷惑。
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得很快,天氣涼下來,太陽沉下來,天漸漸地黑了。已經8點多,盡管還是有很多人在散步,但更多的人是回家。我們沿著河岸穿過跨河大橋走到另一個岸邊。我邊和他說話,邊看著他的側臉,堅挺的鼻子、寬厚的臂膀,忽然有種沖動很想親他的臉。但我沒有勇氣,我轉過頭,眼楮看著路,低下頭專心走路。因為我滿腦子里都是他的臉,盡管他就在我的旁邊。奇怪的念頭讓我不知所措,因為我知道不能這麼做。他還在和我侃侃而談,我充耳不聞,只是煞有其事的應付著。我沒有想假裝什麼清純,但我確實不夠大膽。
已經是傍晚9點半了,黑了的夜也讓溫度跟著陰冷下來,兩個人的肚子都開始在抗議。我們決定去吃東西。中餐當然是首選,尤其是在人最餓的時候。盡管大部分的飯店都要關門了,我們還是坐了下來。本以為他會吃韓國鐵板燒之類的,沒想到他說他更喜歡吃中餐。他還告訴我,他把這個城市好吃的土耳其店都吃遍了,甚至他還會說上幾句土耳其語,跟那些店里的土耳其人經常稱兄道弟,這讓我很驚訝。畢竟,大家都是中國人在中國人圈子里混,韓國人自然也在韓國人圈子里混。但一個韓國人卻要在土耳其圈子里混,未免有些不倫不類。
他的這些奇聞逸事,當時在我看來很無所謂。我不在乎他有個什麼圈子,他會在什麼圈子里混。我想每個國家都有好人也有壞人,尤其在德國這種地方,人和人之間差別沒有那麼的明顯。在飯桌上,我的主婦性格又開始被激發出來——嘮叨。以至于,離開飯館後我開始責怪自己,為什麼不能矜持一些,淑女一些。慶幸的是,他並沒有因為我的瑣碎性格而膩煩,卻還是陪我等到了最後一班車。看著我上了車,他在車下,而我在車上,他就是一直注視著我,直到火車開動。
這天,我很開心,一個人坐公車上都是笑著的,笑著溫習當時的每一個點滴的場景,取笑自己當時腦袋里瘋狂的念頭。我們交換了電話號碼,但那天兩個人都沒有再聯系。我希望兩個人怎樣,我卻不期待著兩個人要怎樣,因為我覺得擁有的這些點滴也夠我幸福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