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第七章 總都史

作者 ︰

七、總都史

出了殿門,白玉石階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上官若愚以手遮眼,雙目卻依舊又酸又痛,流出淚來。她模出那束眼的布條重新綁上,只听身旁有人在說︰「總都史大人,請隨屬下來。」

上官若愚一听這聲音,頓時便笑了︰「不過是進去坐了一會兒,出來時你卻連稱呼都換了。消息得的好快!」

洛東凡道︰「一方城中每一個角落都布著宏理院的眼線,自然也包括白玉東殿。」

上官若愚奇道︰「以白晨的性子,竟會同意讓你們的眼楮時刻盯著?莫不是他真的老了!」

「這不是城主的命令,而是宏理院自己的考慮。城主性子豪爽不羈,常會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來,這樣安排,也是為城主的安全考量。以城主的功夫,屬下覺得只怕他早已知曉,卻並不理會,應該亦是默許了。」

「‘安全’,嘁……他不過是懶得理會罷了。這世上若有人能傷得了他,你那些蜘蛛縱使得了消息又能如何,還不是變成一只只死蟲子!」

洛東凡並不答話,忽見她將手遞來,便自然地牽了,攙扶著慢慢走下台階。她的手是這般冰涼,乍一觸到總會讓他不由得心頭一凜。

兩人拾級而下,上官若愚問道︰「潛伏在東殿里的人,應該武功高得驚人吧?不然我和白晨說了這麼會兒話,又怎會毫無查覺?可功夫高到這地步的人,又何必做這種沒臉沒名的活兒呢。」

洛東凡此時神色輕松,但卻仍然寡有表情︰「其實他們的功夫也並非有多驚人,只是輕功卓越罷了。」

上官若愚又問︰「你們上哪兒找的這麼多輕功卓越的人?」

「宏理院中有十三道監理史,這十三個人便好似十三只蜘蛛,每人手中又各有替他們打探情報的人,這些人便似他們撒出去的‘蛛絲’。蛛絲之間互不相通,由十三名監理史自己管理。他們通常會挑選底子不錯的孩童自小教導,對這些蛛絲而言,武功在次,重要的是輕功。他們自習武以來就苦研輕功,等到出師,自然是個個形如鬼魅,飄忽難覓。」洛東凡說到這里的時候,語調極細微地向上一揚。

上官若愚听出他口吻中的得意,不由得笑了︰「原來如此。那你們蛛絲的輕功比之天涯水閣的殺手又如何?」

「哼!」洛東凡不答,只是冷笑了一聲,倨傲之態已盡在眉眼之間。

「比水閣的殺手還厲害,那可當真不是人了。」上官若愚這樣說著,洛東凡卻听不出這話是贊是貶。

兩人騎著黑馬一陣疾馳,其間上官若愚又解下了布條,卻是望著上面的紅雲出了一會兒神。忽听洛東凡說道︰「到了,這便是宏理院。」

上官若愚抬起頭來,便看到一整片綿延無盡的石牆。

宏理院位于一方城正南,佔地三十余畝,四周圍有三丈高的青灰石牆,上刻盤雲紋飾,院中所有的房子都是白牆青瓦,內分前殿、後殿;前殿用作辦公,後殿則是各都史的居所。宏理院中的人都無家無業,一身無所牽掛,是以除了外出辦事,便是在院中處理事務。

兩人才下得馬來,便有同樣穿著黑色勁裝的人迎上前來,躬身行禮道︰「恭迎總都史,右副都史。」

上官若愚笑道︰「消息果然靈通。」

洛東凡將韁繩交到其中一人手中,問道︰「陳左副史如今何處?」

那人答道︰「左副都史帶著兩位儉史以及十三道監理史大人們都已在正廳恭候多時。」

上官若愚道︰「想不到我這麼一副鬼樣子,一出來便要見這麼多人。」

洛東凡問︰「大人是否要先進屋去梳洗一下,換一套衣衫?」

上官若愚縴臂一揮,道︰「我這樣子,白晨都見得,你們的人應該也嚇不死吧?走。」

宏理院正廳外的青石板上十三名監理史分兩排垂首而立,上官若愚停下步子,歪頭端詳了好一陣,終于不耐煩了,吼道︰「把頭都給我抬起來!穿得這樣黑漆漆的,再低著頭,我哪分得清誰是誰!」

十三人遲疑了片刻,紛紛抬起頭來,只是眼楮依舊不敢直視她,均垂望著地面。上官若愚自他們面前緩緩踱過,一一端詳著他們的臉,細細地問過了每個人的名字後,才邁步跨入廳中。

廳中,站著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長身玉立,面色白皙溫煦,眉眼唇角掛著淡淡的微笑,一瞧便知其性情與洛東凡全然不同。

那人見了上官若愚這副模樣,眼中絲毫不見驚異,迎上前笑道︰「宏理院左副都史陳聰,恭迎總都史大人。」

上官若愚望著他忽然大笑了起來︰「老陳,五年不見,你怎麼變麼這般酸溜溜了!」

陳聰也笑,說道︰「上官若愚五年不見,卻是風采依舊。」

「風采?難道我五年前就是這般猥瑣佝僂的模樣麼?找打!」

陳聰一陣大笑,道︰「不,我是說不論你穿什麼、戴什麼,上官若愚就是上官若愚,縱是當個乞丐,也能當得風生水起。」

洛東凡在旁愣著,竟插不進一句話去。宏理院中掌管著大部分人的秘件資料,唯有上官若愚的卻是一片空白,是以他直到此時才知二人原來是舊識,望著他們互相調侃,他亦只能呆呆站著。

只听上官若愚道︰「怎麼書庫總管不當了,卻跑來當只大蜘蛛?」

陳聰淡淡說道︰「不當了。以前只想著安逸清閑,不願理那些紛擾俗事。可如今卻不同了。」他抬起頭來向著上官若愚宛爾一笑,道,「我不想再看著朋友有難,自己卻只能束手無策。」

上官若愚一愣,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到了臉上也只是一抹淺笑,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陳聰的肩。

陳聰不閃不避,更是一臉平和,道︰「忘記向你介紹。」他一邊說,一邊指著廳中垂首立在左右兩邊的兩個年輕人道,「右首這個叫解沙,左首這個叫方于桐,他們是僉史,也就是我與東凡的副手。」

他一邊說著,解沙和方于桐便立即上前行禮。

上官若愚喃喃地重復了一遍他們的名字,隨即笑道︰「行了,知道了。」

陳聰道︰「你一路來也辛苦了,我已命人備好了熱水新衣,放在你房中了。」

上官若愚笑道︰「你們還有別人要見我麼?要見不如現在一齊見了,待一會兒洗完了澡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不論人鬼仙佛,我可是一概不理了。」

「又說笑了,今日就請你好好休息吧。」陳聰一邊說著,一邊著人帶上官若愚回房。

待她走後,陳聰譴散眾人,笑著問洛東凡︰「洛兄覺得這位新大人如何?」

洛東凡搖了搖頭,實話直說︰「我瞧她不過如此。」

陳聰笑道︰「你莫要小看了她。」

洛東凡淡淡一笑,臉上不動聲色,但眼中卻分明地寫著︰「憑什麼?」

陳聰竟然讀懂了,笑了笑說︰「只憑‘上官若愚’這個名字。」

屋子不大,卻也分了前室後室。前室里中規中矩地放著一方雕花的櫸木桌椅。她記得這是南方特有的木材,以前曾贊過它紋理清晰,色調柔和,白晨听後亦不以為然地揚了揚眉︰「不過是中等貨色罷了。」

如今想來,均已是十分久遠的事了。

後室是臥居,放著一張大床,同樣是櫸木打造的,用的卻是少見的血櫸,殷紅的床架上刻著一株栩栩如生的海棠,樣式素麗古樸,枝頭僅綴著三四朵花,均是含苞待放,卻沒有一朵是盛綻的。床架上掛著同樣清麗素雅的床簾,素白中透著極淡的粉色,正值黃昏,余光從床旁的窗戶透進來,反射到簾上,映出一地的斑斕光景。上官若愚笑了笑,她不信這些是房間舊主原先的布置。她自白晨那兒受了令再趕這里,算來至多不過兩個時辰,而這房間竟已依著女子的性子布置得當,若非是他們一早得了消息,便只能感嘆這一干人辦事實在是妥帖得有些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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