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第五十章 尋查

作者 ︰

付展風將上官若愚帶至自己安在此地的別苑,也不吩咐另開客房,便徑直抱進了自己的屋子。

她身上的傷雖不重,卻細碎地布了一身,不少傷口中扎進了木刺、碎瓦,處理起來十分麻煩。他吩咐下人端來熱水毛巾,小刀火燭,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榻為她挑刺消毒。他動作極是仔細小心,下刀之時卻沒有一絲的拖沓猶豫,將挑出的木刺整齊地放在一旁的盤子里,不多時便鋪滿了。

擠出血污,又細細地將傷口洗淨,才小心地包扎起來。期間她一直昏迷不醒,時而眉頭緊蹙,叫著白晨的名字,時而自眼角落下淚來。他見了,便隨手拭去,沒有片刻停頓。

饒是如此,待一切包扎妥當,亦已過了近三個時辰。望著她眉頭略緩,似是身上的痛楚稍減,付展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手指在她額前輕輕一彈,笑道︰「救著你的命,你卻一直叫著旁人的名字,當真該打。」

他隨後引針,將藥物渡入她穴道之中,助她好好地睡上一覺。忽听有人扣門,他說道︰「不妨事,進來吧。」

推門進來一年輕男子,形容消瘦,一雙眼楮卻是精銳異常。

男子眉頭緊鎖,付展風卻是心情甚好,手中收拾著針包,頭也不抬地問︰「查得如何?」

男子答道︰「屬下得令後,領了五十二人,分十三路去查白晨下落……」

付展風打斷他︰「結果。」

男子略一垂頭︰「那白晨果不是東極宮的人帶去的。」

「那是誰?」

「幾個白衣人。」

付展風忽然笑出了聲,男子听了,卻不由得後脊一涼。

「阿寧,你這可是在與我說笑?」

「屬下不敢。」

「白衣人,還有呢?」

「這一行白衣人行蹤詭秘異常,輕功高絕。咱們的人追不上,只瞧了個身影,連男女都不曾辨清。」

付展風神情微微一凜,倒是有些意外,「咦」了一聲,喃喃道︰「連男女都辨不清,那人數可看清了麼?」

叫阿寧的男子低頭默然。

付展風唇角一撇,淡淡說道︰「再查。」

阿寧垂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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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真的累了,又或許是藥物起了作用,上官若愚這一覺直睡了兩天方醒。這兩天之中,付展風寸步未離,用棉花沾了水,不時地潤著她的唇,一日兩次,掰開她的嘴,灌些溫熱的米湯下去。因此她醒來之時,倒並不覺唇干齒裂,只是腦子有些渾噩,呆呆地坐了半晌,方才一點一點地回轉過神來。

開口的第一句便是問︰「白晨可找到了?」

付展風殷勤地服侍了她足足兩日,她醒來頭一句卻是問的旁人。他似是心中已有準備,好脾氣地答道︰「正派了人去查,你不要急。這事我既然答應了,總會為你辦妥。」一邊說著,一邊遞了杯清茶過去,哄她喝下,又道,「我吩咐了他們熬了清粥,配的脆瓜是我家鄉的腌制法子,你嘗一嘗,與別處不同。」

她似是被霜打過的黃瓜,懨懨地垂頭坐著,愁眉苦臉地望著腿上的被子發呆,與他的話並不答理。

付展風亦不在意,端來熱水濕了帕子遞到她眼前,說道︰「擦把臉。」

她一怔,隨手接了,在臉上敷衍地一抹。她臉色蒼白憔悴,一雙眸子卻甚是明亮,手指無意識地摩擦著濕帕,望著他,神然頗為篤定,清清楚楚地說道︰「東極宮,你們朝廷的布置,是不是?」

付展風面上雲淡風清,心中卻是狠狠一緊,微微笑了笑,道︰「展風不過是尚書府中一介下人,朝廷的事,又豈有我插足的份?」

上官若愚淡淡一笑,亦不知她相不相信。

付展風卻是心中存疑,忍不住試探道︰「小于姑娘又何出此言?難道東極宮中亦布有一方城的蛛絲?」雖是如此說,倒也並不十分相信。

上官若愚望著他一笑,道︰「你才說自己無權插足,如今卻又來套我的話麼?」

付展風知道她不易對付,全盤謊話,未必便能騙得她盡信,因此微一沉吟,答道︰「展風身份雖然低微,卻也有些自傲。自問並非池中之物,又如何甘心一輩子在尚書府中當個下人?」這話合情合理,非但不虛,倒還隱有半分推心置月復的味道。

上官若愚听了,唇角揚起一絲冷笑,說道︰「你倒不把我當外人。」

「在下說過,在在下心中早已將姑娘引為摯友。」

「你嚴重了。」上官若愚答得冷淡,歇了半晌,卻還是開口說道,「也罷,說于你听卻也無妨,我如今還需仰仗你為我找白晨,若是句句虛言,也討不了好去。」頓一頓,卻道,「我渴了。」

付展風不禁莞爾,遞來一杯清茶。

上官若愚輕呷一口,依在床上說道︰「謝書庭身旁那兩個護衛,身上著的衣衫是官坊的布料。」

付展風微微一愕,月兌口說道︰「就這?僅憑這個也不能就認定東極宮為朝廷所管。」

「那些護衛進退有序,所布的陣勢與皇宮禁衛軍長年演練的有些相似。」

「姑娘如何知道禁衛軍的陣勢?」

上官若愚瞪了他一眼,神色驟然冷淡。

付展風會意,心想,她是南靖王爺的弟子,又如何不知宮中的事?當下只作不見,淡淡地笑了一下。

只听她續道︰「蛛絲廣布天下,江湖上突然多出個東極宮,又冒出這麼多的個中好手,一方城絕不可能半點風聲都覺不出來。因此這些人不會是來自江湖,再加上他們的武功路數系出自一門,唯有一個可能……這東極宮門人,來自朝廷。」

付展風暗暗一驚,心想,她不過僅憑短短一日的相處,便隱隱覺出東極宮的底細,之前的自己當真是小瞧了她。于是又問道︰「那姑娘可否猜出,朝廷為何要作如此布置。」

上官若愚微微蹙了眉,似是頗有不適,勉強答道︰「你又在套我的話了。自古以來,又有哪個朝廷放心讓江湖上一家獨大了……」

付展風見她氣喘微急,不由得甚是擔心,說道︰「你若是累了,便休息一會兒,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上官若愚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說道︰「如今我可依靠的唯有你一人。你說心中當我是朋友,我亦願意相信。你答應我的事,務必要做到,莫要讓我失望。莫要像你師父那般,背信棄義,讓我……瞧不起你!」

她臉色甚是倔強,眼神中卻不經意地流露出無助之色。這話便如一把錘子,重重敲在付展風心頭,他神色一凜,將她的手包在掌心,認真說道︰「展風必不負此信托!」

他的手掌又大又暖,與白晨微涼干燥的掌心不同,上官若愚只覺得心頭一寬,終究抵受不住陣陣襲來的倦意,闔眼沉沉睡去。

付展風輕手輕腳地退出房去,站在院中靜默了一陣,手掌輕握,掌心中那瘦弱和涼意似乎還未散去。忽然低語喚道︰「左誠。」

自陰影中現出一個人來,垂首答道︰「在。」

「讓阿寧再多加三倍的人手,務必查出白晨下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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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卻是在傍晚,屋外隱隱傳來清悅的笛聲,吹的是一曲「高山流水」,曲意清雅,卻透著一絲綿柔之情。上官若愚靜靜地听了一會兒,待一曲奏完,房門被輕輕推開。付展風執笛而入,見她醒了,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快步上前說道︰「姑娘醒了?可要吃點什麼?」

上官若愚久睡初醒,頭腦昏沉,本沒什麼胃口,但見他對自己甚是關懷,不禁也有一些感動,淡淡說道︰「是有些餓了,你說的腌菜和清粥呢?」

付展風大喜,忙命人端將上來。

溫熱的清粥下肚,原本冰涼的身子忽然便涌入了一股暖流,甚是舒服。上官若愚吃完,蒼白的臉上也恢復了些血色。

待她吃完,付展風又命人將碗筷撤去,不等她開口詢問,便說道︰「姑娘托在下尋查白晨下落,在下已命人著手去辦。只是擄去白晨的那一行人,甚是有些詭秘。」

上官若愚心中不由得一緊,急忙問道︰「怎麼?」

付展風見她為了白晨如此心焦,臉上亦是淡淡一笑,答道︰「那些人輕功如若鬼神,我的手下中,輕功沒有一個及得上他們萬一的,只知道是一些身著白衣的人,只來得及瞥上一眼,便被發現,爾後便再也追趕不上了。」

一听到「身著白衣」四個字,上官若愚才微微紅潤的臉頰驀地變作青灰,一雙眼楮死死地瞪著付展風,喃喃道︰「長相如何?身手如何?一共幾人?」

付展風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上官若愚只如月兌力了一般癱倒在床上,將付展風嚇了一跳,忙問︰「姑娘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上官若愚面如死灰,原本明亮的雙眼中透出一片頹敗,慘然答道︰「天山……九重天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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