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第六十六章 各自條件

作者 ︰

方寂冬向來是涼薄的,他的涼薄與白晨不同。白晨的冷漠是高傲的,帶著視人如草芥的不可一世,方寂冬的冷卻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帶著調笑,帶著輕屑,帶著戲謔,彎彎的眉眼好像一直在說︰一切都是你活該。

水閣四公子中,別人的心或多或少都有溫熱的角落,而他的卻始終涼薄,不刺骨,卻涼得讓人心寒。

所以上官若愚與他始終不算親厚,在水閣里見了,也就打趣幾句,他每次都笑嘻嘻地與她斗嘴,可那話中的刺卻每每扎得她難受。

他如今望著墨兒會說出這樣無情話來,上官若愚早就有所猜到,應該說,他若是說出什麼體貼的話,倒反讓人意外了。只是真當他淺笑著,若無其事地說著︰「是她自己要跪」時,她卻還是生氣了,順手操起桌上的杯子,摻著熱茶,便那麼一把擲了過去。

方寂冬側身躲過,仍是那樣沒心沒肺地微笑著,說︰「喲,撒的哪門子潑啊!」

話音才落,卻陡覺胸口一疼,原來又是一個杯子丟來,正中胸前。這一記迅猛絕倫,分明瞧見了青光閃過,也察覺到了撲面勁風,以他水閣公子的身手,竟爾來不及閃躲,不由得大是駭然。只覺這一記勁道極大,打得他胸口憋悶異常,用力吸氣,竟疼得俯身咳嗽起來。

抬頭一看,只見白晨正望著白冼,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愕。這個杯子竟是白冼丟來的!只是他不擅于暗器之道,使勁不當,難盡全力,這才沒要了方寂冬的性命。

旁人也就罷了,白晨卻知他性子淡漠至極,無喜無悲,此時旁觀他的模樣,眉頭雖蹙得極細微,卻還是與往日大不相同。他一瞬不瞬地瞪著白冼,漸漸地才有些明白了,這塊玉石一樣的人,此刻竟是有些生氣了。

想到這節,卻不由得更為驚異,雙眼駐留在白冼的臉上,竟是移不開去。白晨腦中滿滿地裝著各種「為什麼」,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冼似是沒有注意到他哥哥的目光,望著方寂冬,心中一陣煩悶,腦海中除了對此人莫名的討厭外,也隱隱摻著一絲疑惑,他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郁悶之下更是不去多想,見方寂冬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便更覺厭惡,揮掌便斬了上去。

方寂冬眼見得他向自己攻來,卻是輕輕一笑,後退兩步,竟不躲不閃。白冼一掌未及劈落,卻見一旁猛地橫出一人來,舉手便擋,竟是墨兒。白冼一怔,立時收掌站定。

他武功雖高,但自小與世隔絕,心思其實澄明一片,處事應變之能並不甚強,若說像上官若愚這樣同時思索幾件事,更是萬萬不能。因此墨兒突然橫出,他到底是連著她一塊兒殺了,還是該暫時撤手,一時便拿不定主意起來。因此要先停了手想一想,等想好了對策再動手。

上官若愚在一旁看得清楚,那墨兒听到方寂冬無情的話後臉色白了一白,卻是咬唇不語,可一見得他有難,明知自己不敵,卻還是奔然不顧地搶上前撲救。方寂冬卻似是知道墨兒會舍了性命救自己一樣,竟就這般挺著身子只等白冼來攻。

那笑里帶著挑釁和滿不在乎,看得上官若愚不禁怒氣勃發,拍案喝道︰「人家對你情深意重,你難道是瞎子不成?」

方寂冬道︰「我知道呀,所以才不躲閃的。」

「你心里難道一點也沒有過意不去?」

方寂冬奇道︰「我又不曾求她來救,為何要過意不去?縱使我開口求了,她也可以不答應,如今這卻是她自己願意的,我就更加不用介懷了。」

上官若愚冷笑,望著墨兒說道︰「你可听見了,他自來便是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人。」

墨兒的神色淡然,答道︰「他說的一點也沒錯,確也是我自己願意的。」

上官若愚不禁愕然,她自己性格濃烈似火,平日里最不喜歡的便是這樣薄情薄性的人,實是不知這女子為何會對他這般百依百順。錯愕之下,竟是說不出話來了。

白冼在旁听著,只覺得自己心中對方寂冬的討厭更盛,見他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不由得眉頭一擰,身子微微一旋,白衫如百合花般綻開的瞬間,已是移步到方、墨二人面前。

墨兒早有防備,卻不料他來的這樣快,情急之下揮掌便向白冼心口擊去。她心中到底對白冼存了一份敬畏,不敢使出全力。方寂冬卻瞧出這一掌只怕毫無用處,是以腿尖一點,疾疾向後退去。

白冼哪里將墨兒放在眼中,伸手一把扣住她雙掌,往旁一拖伸指一點,已戳中她肩膀兩處穴道。墨兒只覺得胸口氣息一窒,只緩得這一瞬,周身大穴已被點中,頓時癱坐在地,使不上半點力氣了。

白冼只一招便擒住了墨兒,眼楮卻只盯著方寂冬,見他飛身一躥便躍出丈把遠,當下丟下墨兒便去追拿。

方寂冬身居水閣四公子,輕功本就屬上乘,再加上這兩月自墨兒處習得玄樓的碧池玄心訣,僅月余的時間,功夫竟然大有精進。只見他騰挪轉移之間,冷不防還以幾招玄心訣的武功,以白冼盛怒之下,竟爾抵擋了十招有余。

白冼初時出手乃是招招用勁,但兩招之後,看出他所使武功是墨兒傳授,有心想看他到底學了多少,因此後面便存了試探之心,招術也收了凌厲。十招過後,瞧出他不過學了些皮毛,且運用生疏,當下再不留情面,右手五指一揮一舞,如在書畫一般橫掃而出,方寂冬矮身去躲,卻見他左手已攏成掌刀,直向自己面門刺來。

這一招雙面夾擊,姿式極是詭異靈巧,方寂冬避無可避,眼見便要被那掌刀刺中,只听鬼君忽然開口說道︰「你可在意另外四人的性命?」

此話一出,白冼尚不在意,上官若愚卻是急了,立即大叫︰「住手!」

白冼猛然間听到她一聲急吼,手上動作立時頓了一頓。方寂冬見機急忙抽身而出。

他適才幾乎經歷生死,深知白冼武功遠非自己所及,是以絕了反擊的念頭,心底竟頭一次隱隱感到恐怖,當即遠遠地避開,臉上的神情也不如先如的輕松。

上官若愚道︰「我們同來的那四人,如今怎樣了?」

鬼君示意了一下洛賢,便不再開口,洛賢說道︰「那四人並無性命之憂,正在後殿好好休息。」

「後殿?這麼說,你們將他們綁來了?」上官若愚冷笑了一下,說道,「這四人武功每一個都非你可比,你憑什麼能耐留住他們?」

洛賢說道︰「武功縱然高強,可心思卻算不得縝密。在下只是再派了另一條船去請他們,他們便二話不說地上了船。」

上官若愚心中隱覺不安,臉上卻故作輕松,仍是說道︰「上了船又如何?你真道那些蝙蝠或是那撐船之人頂得了用?」

洛賢道︰「听說一方城中有藥廬毒窟,諸位應該比在下更懂,人縱使內功再深,也到底只是血肉之軀,藥只要夠強夠烈,總有起效的法子。」說到這里,他便不再多言,沖著上官若愚微微一笑。

上官並非不信他的話,諸番試探不過是想了解四人現狀,如今看來,這四人只怕是被下了毒了,這樣一來,倒還得花費心思去尋解藥,不能一走了之這樣簡單了。

她腦筋一轉,心想︰不管是下了什麼毒,總得先見到了人才好。

當下望著鬼君說道︰「鬼君收留這二人,定然不是什麼慈悲心發作。你誘我們前來,又設計讓我們七人分開,留一半扣一半,如此苦心造詣,自然有你自己的圖謀。事已至此,大家都已不肯就此作罷,不若索性攤開,說說彼此的條件,或許便能商量出兩全的法子。」

鬼君面具後的雙眼中流動著奇異的神采,微微豎起了一根手指,沖著白冼輕輕一點。

洛賢道︰「我們用這二人,和你們四個同伴,換半本玄樓的《碧池玄心訣》。」

此言一出,上官若愚倒還好,白冼與白晨卻是同時冷笑了一聲。

九天玄樓的內功《碧池玄心訣》相傳乃上古伏羲所創于雪山碧池旁,是不可出世的無上神功,練至深處,便可窺見天地之秘,生出通天之能。原本有二十卷,幾經留傳,遺失大半,殘卷經後人重新編整,化繁為簡,才有如今的《碧池玄心訣》。

雖如今的玄心訣不過是全本的十中一二,但仍舊深奧廣博,晦澀艱深,玄樓歷代的一百多位樓主中,僅有九人練到了第九重。白晨如今也不過練到第四重,白冼這些年來雖較白晨用力,但也是練到了第五重後便再也上不去了。

如墨兒、縴兒之流,習得一重並能將此融會貫通,已可將江湖上不少成名好手比下去了。白晨與白冼均知這玄心訣乃是玄樓最最寶貴的東西,縱是門中弟子偷偷傳些皮毛給外人,已是死罪,何況是半本?這鬼君如今開這口,不知是該氣惱他狂妄自大,還是笑他膽大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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