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這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烏其國都上下便忙碌了起來,風風火火的做好了迎接朝熙使團的準備。
由于來者是未來的朝熙國君,現今的第一公子,身份尊貴,因此歡迎的儀式也布置的相當隆重。一襲紅毯從內城皇宮門口一直布置到了城外三里處,兩旁是清一色的國都護衛軍,維持著秩序,擋住了紛紛擾擾等著看熱鬧的人群。城外,由外事令帶頭的大小官員們整齊列隊等候迎接,只是,烏其國頭三號人物,國君司馬躍,丞相衛平山,國師燕無塵並不在其列。
「怎麼還沒到啊?」烏其皇宮太合殿中,國君司馬躍來來回回的在座前轉悠,兩手反復搓著,眼神時不時的向殿外望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衛丞相,要不,本國君也出去等著?」
司馬躍左側的男子,四十來歲,身材魁梧,虎頭燕額,霸氣十足,一看便是戰場上廝殺過的勇猛將領,此時卻是穩如泰山,一動不動,語氣不容置疑。「陛下,稍安勿躁。」
「如今我國實力強盛,地位在三國之中只高不低。今日朝熙求盟而來,已然將自己置于低位,該有的排場臣已經都安排好了,陛下又何必親自相迎,再給對方長臉?」
「這……」司馬躍見衛平山不同意,有些猶豫的望向右側的燕無塵,眼神中依稀有些期待,「國師的意思呢?」
覆手站在一旁的燕無塵抬頭望了對面的為衛丞相一眼,對方臉上依然是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微微嘆了口氣,燕無塵這才轉頭道,「如丞相所言,陛下不宜出面。」
燕無塵也如此回答,猶如當頭給司馬躍破了一盆子冷水,他失望的低頭坐回國君寶座上,默默地不再言語。
燕無塵見司馬躍的面色有些不悅,便上前一步,提議道,「既然陛下不放心,那臣便去走一趟。」
「嗯,那好,快去快去!」司馬躍一听,臉色稍稍好了些,準了。
衛平山聞言,鼻子里哼了一聲,卻沒有出言阻止,隨燕無塵離去了。
在城外站了一上午,腿腳僵硬,肚子也依然開始叫囂,烏其眾臣子們開始私下交頭接耳,低聲抱怨。
臨近晌午時分,上官瑞麟一行的隊伍終于是晃晃悠悠的出現在了視線中,眼尖之人首先看到了,急忙向眾人示意。于是諸位臣子紛紛整理著裝,瞬間便畢恭畢敬的擺出了官方式笑臉,訓練有素地列隊迎接遠道而來的貴客。
上官瑞麟率先下了車,隨後是南風竟時與其他隨行官員,再後面則是蕭雨等人。
第一眼瞧見燕無塵,上官瑞麟和南風竟時便暗自留意起來。隨未著官服,但能站在迎接隊伍的最前面,態度自若,舉止傲氣,此人地位不低。
「烏其國師燕無塵,奉陛下之命,前來相迎。」
「有勞國師。」
簡短的幾番介紹和寒暄之後,朝熙使團一行便被簇擁著向皇宮而去。一路上,紅毯兩旁的烏其城民們好奇的爭搶著看熱鬧。
待看清使團中除了幾個年老的,其余男的俊女的靚,城民們更是熱情大增,歡呼聲,贊揚聲,相涌而來。更有大膽的女子將自己的隨身物品扔著上官瑞麟和南風竟時等人腳下,期待著被有幸撿起。對此,烏其眾臣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反倒是朝熙使團的眾人鬧了大紅臉,只得一路訕笑著。
烏其眾臣的隊伍中,此時有兩位位置稍後的趁著旁人不注意,正在低頭私語。
「朗兒姐姐,覺得如何?」開口之人正是丞相之女衛紅纓,昨日受朗兒所托,于是請爹爹打了下招呼,今日得以喬裝混在迎接的隊伍中近距離觀察上官瑞麟一行。
朗兒自然知道紅纓所指為何,「嗯,長的不錯。」上官瑞麟果然氣度非凡,從外表上看,倒是很對自己胃口,只是不知道這第一公子人品才干如何。
「那就好,前面就要入宮了。」衛紅纓向著前面的宮門努了努嘴,小聲的提醒道。此番喬裝而來,入宮自是不便,目的既然已經達成,是時候開溜了。
「嗯,走吧。」說著,朗兒與紅纓漸漸的放慢的腳步,朝邊上移去,待到落到隊尾的時候,便悄悄的退了出去。烏其眾臣自是由上頭打過招呼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由著她們去了。
而這一幕,卻落在了一對主僕的眼里,正是昨日抵達汾水城的符象公主明容姣與侍女竹衣。
「小姐,看來她們也對第一公子一行感興趣啊,只是不知道看上的是哪位?」竹衣忍不住出聲感嘆,昨天那兩位女子自己可是看得清楚,自家小姐與她們比起來,容貌是不差,身材也不差,就是這性格和脾氣,可能……
「哼。就你多嘴!」明容姣回頭瞪了竹衣一眼,「有對手才有樂趣。再說,本小姐還未必看得上他。」
「是是是。」竹衣連忙改口附和,心里卻在嘀咕,還死不承認,那這個「他」指的是誰?不是他們而是他,這不是不打自招了嗎?
其實說心里話,竹衣還是挺希望公主這次出來能找到心目中的那個人的。要不是陛下疼愛公主,借口公主外出學藝不在國都,拖住了衛寧的求親,那公主就真的得嫁給那個烏其丞相之子衛寧了。
「竹衣,走啦。」這邊竹衣還在胡思亂想,那邊明容姣已經拔腿走出去老遠了,遲遲不見跟上,便回頭召喚。
「是,小姐。」竹衣匆匆看了眼宮門,急忙轉身跟上。這宮里宮外的,怎麼樣才能發生點故事呢?
「參見陛下。」
「參見陛下。」
入得皇宮,烏其眾臣率先進了太合殿,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齊齊向高高在上的國君行跪禮。燕無塵也站回了司馬躍右下的位置,向其示意一切安然。
「起來吧。」司馬躍向下掃射一番,示意身旁的傳令使。
「宣朝熙使團。」在傳令使拖長的聲音中,上官瑞麟一行邁進了太合殿,在殿中央站定。
「朝熙上官瑞麟,參見陛下。」
「參見陛下。」
「參見陛下。」
朝熙眾臣隨著上官瑞麟一同向司馬躍見禮。因為不是烏其子民,所以不行跪禮,只是低頭彎腰略行小禮。
衛丞相見狀,眉頭一皺,對此禮數頗為不滿,但司馬躍似乎並沒有覺得不妥。
「起來吧,起來吧。」司馬躍連聲說道。許是見到來客,心情有絲激動,失了作為國君的穩重,說著便要從寶座上下來,欲上前扶起上官瑞麟。
一旁傳來了一聲微咳,司馬躍聞聲腳步一滯,尷尬的笑了兩聲,退了兩步,又坐回了寶座,擺正了姿態。
「瑞麟此番前來,略帶薄禮,還望陛下笑納。」上官瑞麟向後示意,一位朝熙臣子急忙上前念出禮單,侍從們將禮物逐件呈上。
「朝熙特產十箱。」
「珠寶兩車。」
「絲綢百匹。」
「……」
「舞姬三十。」
「好,好。」司馬躍眉開眼笑,听得連連點頭。待听到舞姬三十的時候,更是兩眼發光,抑制不住的激動。看著眼前那些個肥瘦環燕,嬌媚撩人的女子,幾次差點從寶座上走下去。
一旁的燕無塵察覺到對面的衛定山臉色不善,拉了拉司馬躍的袖子,低聲提醒道,「陛下。」司馬躍呆滯了兩秒,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失態了,訕訕的坐了回去,不忘戰戰兢兢的向衛定山投去兩眼。
這一切悉數落在了正在殿下暗中觀察的上官瑞麟及南風竟時的眼中,兩人各自在心中對烏其的朝堂局勢有了一番計量。
待得禮物獻完,至今為止一直穩若泰山的丞相衛定山終于有了動作。「第一公子與諸位大人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此番宮中已經為諸位布下了接風宴,請陛下與諸位隨臣一同前往。」
「哦,好,好,好。」仿佛此時才想起設宴一事,司馬躍在燕無塵的相扶之下起身,招呼著眾人,浩浩蕩蕩地一路向設宴之處而去。
就在皇宮中為上官瑞麟等人設宴洗塵的時候,烏其境內又來了一位風塵僕僕的貴客-太長生。
十多年沒有下山的太長生,儼然低估了這些年外界的變化速度,憑著記憶模索著向汾水城而行,卻不料沿途城鎮的建設程度遠遠大于自己的想象,幾次三番走岔了路,足足比預定時間晚了三天,才踏進了烏其國境。
「哎,哎,哎……」太長生一路嘆著氣,實在是不知道該感慨些什麼了。十幾年前下山時救濟的幾戶人家,竟都已經搬離了原處,遍尋不得。想當年,這烏其也是自己的下山行走的據點之一,而今竟怎麼也遇不上一個熟識的人,真的是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佔算的結果顯示小木頭人在汾水附近,最大的可能就是完成了任務,留在國都汾水城了。如此想著,太長生更是加快了腳步,披星戴月地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