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雲坐在床榻旁,托著腮幫子注視著床上之人。
「輸血」之法果真有效,上官瑞麟此時已經月兌離了危險,雖不曾睜眼,但平穩有力的呼吸聲透露出身體已然好轉的訊息,因此慶雲放松了許多,對著那張恢復了血色的臉龐,思緒便不知不覺飄了起來。
雖然之前多次見面,卻不曾關注過他的長相,此時靜心細看,方才注意到他眉目間,與南風竟時有些許的神似,想來應當是因為他二人的母親本是親姐妹的緣故。不過,上官瑞麟臉上的輪廓更為分明,鼻子也更為高挺,因而看起來多了幾分剛毅之氣。
「你,長的很好看。」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不經意間溜出了口。慶雲微微一怔,隨即自己也覺得好笑,勾起了嘴角。正獨自樂著,不經意間,瞥見上官瑞麟的眼皮跳了兩下,睫毛一抖一抖的。
莫非是醒了?慶雲大喜,撅起湊上前一動不動的盯著,欲看得仔細。
似乎是睡了很長的一覺,上官瑞麟恢復意識的時候,只覺得身體的反應有些遲鈍,跟不上思緒。正努力睜眼,耳邊傳來了慶雲那一句莫名的話語。也不知慶雲何出此言,心頭頓起一陣窘迫,遂繼續閉眼裝昏迷。
對方沒有如自己期待般醒來,濃濃的失落感頓時涌上心頭,慶雲頹然的退回去。先前撐在床邊的手收回的時候,不小心觸到了上官瑞麟平放在被褥外的左手。而上官瑞麟一時不察,身體本能的做出了反應,手指輕輕跳動了幾下。于是慶雲低頭的時候,逮個正著,看著那修長的手指迅速顫了幾下後挪了開去。
沒多想,慶雲便將那正移開的手一把抓住,隨後扯著嗓子便向外喊道︰「風輕!快叫風輕過來,上官瑞麟他,他醒了!」
話音剛落,便想起風輕早已離去,慶雲一拍腦袋,又轉口道︰「竟時,你快來看看,上官瑞麟醒啦!」
雖在自己房中歇著,但南風竟時一直豎耳留意著這廂的動靜。先前上官瑞麟在「輸血」之後依舊昏迷,而風輕突然離去,南風竟時心中再怎麼信任他風神醫的醫術,亦還是有幾分擔憂的。此時一听「醒了」,甚至都沒等到小雨前來通報,立馬扔了剛端起的茶杯奔了出來。
「他醒了,他醒了,他……」慶雲一見來人,忙不迭的開口。
「好啦。听到了。」南風竟時疾步上前,笑著用扇柄敲了下慶雲的腦袋,打斷了他幾乎喋喋不休的反復念叨。低頭朝依舊閉著眼的上官瑞麟掃了眼,眼角便帶了幾分戲謔之色,「瞧你這嗓門大得,怪不得瑞麟被你嚇的都不敢睜眼了。」
「……」,慶雲立馬噓聲,疑惑的回了頭。
而上官瑞麟一听,輕嘆一聲,睜眼向外看去。欲要坐起,側身時才意識到左手尚被某人抓著,而手上傳來的觸感,似乎很不錯。如此想著,竟是忘了欲出口的感謝之語,半個身子僵在了空中。
南風竟時看他剛抬起上半身便停了動作,差點以為又出了什麼狀況。低頭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發現了問題所在,轉手又一扇柄砸在了慶雲腦袋上︰「還不松手!」
「哎喲!」這一下敲的可不輕,慶雲有些懵。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正牢牢抓著上官瑞麟的手,只覺得臉刷的便燙了起來,迅速松了手。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抬手在腦袋上模來模去,打著哈哈,「下手那麼重,起包了我要敲回去的!」。
「噗嗤!」另倆人都被他抓耳撓腮的樣子逗樂了。
在烏其時,慶雲刻意的疏離都看在眼里。如今一覺醒來,慶雲和南風竟時的關系又回到了最初那般親近,而他面對自己時,似乎也放開了,不再像以前或者顧忌著自己第一公子的身份,或者端著自己玉鯪少主的身份,上官瑞麟心頭泛起了一陣欣慰之感,只覺得身體里也更加有力氣了。「這陣子辛苦你們了。」說著起身坐起來。
「哎,慢著點。」南風竟時上前幫他靠著坐了,示意慶雲去端碗清粥,見慶雲一溜煙出去了,才又道,「你可知道自己先前受了多重的傷?如今才醒來,小心著點,先把身子養好了。」
「可是……」上官瑞麟這一昏迷錯過了許多事情,因此有一堆的疑問急需解答,怎麼能不急?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南風竟時揮扇一搖,擋住了半張臉,眼角低垂,一副感慨孺子不可教的苦狀。許是和慶雲接觸久了,不免也學了些古怪的動作。
「得得得,都告訴你,都告訴你。」本想活躍下氣氛,卻見對方一臉詫異外加嚴肅,南風竟時頓時收起了逗樂的心思。
「遇襲一事自然是瞞不了的,只是你昏迷一事,未曾回報少陽。對于行程的延誤,只對外宣稱第一公子腿部受傷,不良于行,待休息幾日再啟程返回國都。國中雖有質疑的聲音,但明面上還未有人有所動作。之前還擔心時間拖的太久,某些人按耐不住,動起手來。如今可好了。」說道這,南風竟時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如此便好。」上官瑞麟微微頷首,南風竟時的想法他自然明白。朝熙國主身體不佳已久,國中表面上看起來安穩,實則暗潮洶涌,不少勢力蠢蠢欲動。若得知自己受傷一事,在一旁虎視眈眈之人必定沉不住氣,到時一場混亂是免不了的。
「嗯。再來說說烏其。司馬躍禮聘衛紅纓之日,罪臣衛平山伏誅于宮中,一場嫁女喜事成了衛氏一門的滅門禍事。同一日夜里,國師燕無塵及其親隨不知去向,消失無蹤。如今,司馬躍真正是大權在握,一統烏其。」
「對于我等在烏其境內遇襲一事,司馬躍作何反應?」
「哈,」聞言,南風竟時一臉的高深莫測,「烏其境內,流寇作亂,危害百姓,傷及歸國途中的朝熙使團。司馬國主聞訊大怒,當即派兵將其鏟除,一個不留。」
「就這樣?」司馬躍這一計真不簡單,一進一退,均不留痕跡。
「當然不止。司馬國主一路派人追尋,得知使團中人已平安返回朝熙國土,方才平息了怒氣。此外,原本留在烏其國都,參加大婚的朝熙使臣三日前亦起程歸國,據說,攜帶了兩國簽訂的同盟書。」
「此舉,算是承認了當日雙方私下簽訂的那份同盟書了。同時也是在暗示咱們,他不再追究龍血玉一事,也希望朝熙不再追究遇襲一事,當然即使要追究也無從查起。」
南風竟時點點頭,表示贊同︰「司馬躍此人,心機復雜,只怕來日必成大患。」
「……」上官瑞麟不語。這也是很無奈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為了以防萬一,短期內,還是加強兩國邊境的兵力部署。」
正說著,慶雲端了碗進來,兩人便停了下來。
「先喝了它吧。」南風竟時退了兩步,讓慶雲上前。
「嗯,好。」聞到清粥的香味,還真有點餓了。上官瑞麟抬手,欲接過那瓷碗。
不料慶雲側身一閃,眉毛一挑,假嗔道︰「你身子虛,我來喂吧。」
上官瑞麟一怔,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南風竟時也一愣,忘了搖扇的動作。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怎麼從慶雲口中說出來後,听起來這麼怪異?
慶雲可沒有察覺到兩人的異常,果真剜了一勺粥,輕輕吹了兩口,才遞到上官瑞麟嘴邊。「喝吧,不燙的。」動作輕柔,聲音溫暖。
上官瑞麟看著他低頭,看著他撅起小嘴小心翼翼地吹了幾口氣,又一臉柔情的慢慢將勺遞到面前,心頭蕩起一陣漣漪,腦中一片茫然,毫無知覺的張嘴,咽下了那一勺粥。
一勺,一勺,又一勺……一旁的南風竟時目瞪口呆,一時沒說出話來。這情形,怎麼看怎麼詭異。看看慶雲,再看看上官瑞麟,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情形分明是女子給心愛的情郎喂粥一樣。
「停,停,停!」南風竟時看不下去了,出聲喊停。被打斷的兩人,一個尚不明所以,惱怒的回頭瞪著他;另一個顯然反應了過來,尷尬的轉頭撫了撫額,一副無語問青天的樣子。兩個男子,出現了剛才的一幕,這是什麼狀況啊,南風竟時背後冷汗都出來了。
「慶雲,別喂了,讓瑞麟自己來吧。」見慶雲有些不樂意,南風竟時緩了語氣。
「不行,他是病人。」堅決的拒絕,隨後又轉回頭去,剜了一勺清粥。
「額……那我來!」說著,南風竟時唰的一聲收起玉扇,上前兩步。
「你能喂,我為什麼不能?」慶雲一听,認起死理來了。抓著瓷碗就是不肯放手。
「你,我……」南風竟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只得支支吾吾道,「你的身體也才恢復,不好太……」最後幾個字在慶雲的白眼下又咽了回去。
「我自己來吧。」上官瑞麟暗罵自己沒出息,剛才竟莫名其妙的被迷惑了片刻。
聞言,慶雲訕訕的松了手。許是心里有事,上官瑞麟接過碗後連勺都沒拿,抬頭便喝,「咕咚咕咚」幾聲,把一碗粥都灌了進去。一旁的兩人給看傻了,第一公子,也有如此不顧形象的豪邁之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