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梅在經歷過一系列的震驚、詫異,到後來的驚奇和喜悅後,才慢慢冷靜下來。
「真是沒想到……自己已經變成這樣,還能被人看見,」在牧澄的身邊坐下,王雪梅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在看見自己的身體被白布遮蓋上的剎那,王雪梅知道自己應該和這個世界說聲拜拜,但是內心深處還有留戀,留戀著這熟悉而又平常的一切。
生前,從清晨匆忙來到學校,走進辦公室開始,就一直忙著備課、批改作業、上課,根本沒有發現,窗外的桂花已經盛開,香味彌漫了整個學校,也沒注意到,原來九月的陽光是如此溫暖。
牧澄微微笑了笑,不知該怎麼接話,只好說道,「謝謝您……」
王雪梅一怔,展顏,「謝我做什麼……我只不過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
「……」
「之前一直是無神論者,現在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我現在還能用自己的眼楮看著這一切……」
「恩。」
「……你的眼楮,一直就能看見像我這樣的……」
「恩。」牧澄點點頭,輕聲回答。
王雪梅轉過頭看了眼牧澄,只見牧澄遙遙地看著遠處的某個點,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這個孩子……
王雪梅想到些什麼,卻只是讓話語淡淡地化為喉嚨間的一聲嘆息。
兩人默默地坐在桂花樹下,看著操場上奔跑著的人們。偶爾會有同學招呼牧澄過去,但牧澄都微笑著拒絕了。
王雪梅溫柔地看了眼牧澄,「……不用在意我,難得的體育課,坐在這太浪費了。」
牧澄沖王雪梅笑,搖了搖頭,「……我不愛動,坐著就是最好的休息了。」
「……你這孩子……」
牧澄嘿嘿笑出聲,換了個坐姿。忽然看見操場遠處有個模糊的身影,和記憶里方思莫給她指過的王言君很像。牧澄一愣,轉頭看向王雪梅,王雪梅正一臉溫柔地注視著那個身影。
原來——八班這節也是體育課,怪不得……
牧澄轉回頭,也看向那個身影。
王言君似是正在和同學打鬧,正說著什麼,一群人猛然就笑開了,明晃晃的笑容掛在王言君的臉上,完全沒有母親去世的陰霾。牧澄略有些擔心,用眼角瞥了下王雪梅,只看見她嘴角一直掛著和藹的弧度。
只是……那弧度太僵硬了。
「……王老師……不過去看看嗎?」。牧澄盯著遠處的某一點,看似隨意地問。
王雪梅怔了怔,笑著搖了搖頭,「……已經看過了……比我想象的要堅強。」
堅強……嗎?
牧澄垂下眼。可是,那怎麼看怎麼都不覺得是堅強的表現,過于夸張的笑臉和不同于平常的態度,反而是無法訴說的痛苦的表現吧。
牧澄還想說點什麼,下課鈴卻響了起來。方思莫朝著牧澄在的地方跑來,還在十幾米開外,便喊道,「牧澄,去不去買棒冰啊?」
牧澄想了想點點頭,站起身,只是稍微動了動嘴唇,「王老師,我先走了。」見王雪梅點頭,便向方思莫走去。
「哎,你剛才說了什麼?」方思莫見牧澄走了過來,便挽上牧澄的手臂。
「啊?」
「就是你站起來的時候,說了什麼吧?」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有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