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景應召來到綺煙房內,施了大禮,恭恭敬敬地垂手低頭站在一邊等候差遣。
听到傳旭低沉威嚴的聲音「把頭抬起來」,她心下忐忑不安,卻不敢違抗天命,只得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但仍低垂著眼楮不敢看。
綺煙揚起下巴向傳旭眨了眨眼,意思是,怎麼樣,很適合吧?
仔細看去,面前的這個宮女,長得倒算清秀,比一般的宮女強過幾分,若扮作公主,也不至于太丟皇室的臉,但面慈眼順,總少了些高貴與威嚴。身材嘛……身材……
「咦?」皇後先皇帝一步出聲,「這不就是你偷溜出宮時假扮你掩人耳目的那個宮女嗎?」。
楚夜景嚇得立馬跪在地上,止不住地發抖,「皇後娘娘恕罪!」
鳳步輕移,皇後伸手牽起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宮女︰「別害怕,沒人會治你的罪!而且,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雪飛國的五公主!」
楚夜景驚得忘記了害怕,瞪著眼楮望著皇後娘娘,想確認她是不是故意來試探自己對綺煙公主的忠心。她應該跪伏在地指天發誓她此生都對綺煙公主忠心不二的,她應該立即這樣做的,可是她真的嚇壞了,腦中一片混亂,沒了任何反應。
五公主?
而此時皇帝皇後都明白了為什麼這個宮女會是最好的選擇了,除去姿色尚好、熟悉宮中禮儀規矩外,她能穿上綺煙的衣服騙過宮中門衛,可見身材與綺煙的相似至極,再者,綺煙跟著含照去南天國,她是隨從侍女之一,更何況,若沒有記錯,她還念過書,寫得一手好字。
想來這是最好的選擇了,皇帝一錘定音,「來人,即刻召開天下,南天國皇太子求親之誠,五公主夜景亦有並蒂之意,此乃天贈良緣!待與南天國商議婚事,選擇良辰吉日,再奏兩國聯姻之美事!」
楚夜景愣愣地站著,愣愣地听著,似乎每個人都能听懂,可連在一起,又完全不明白。
她只是一個唯唯喏喏的小宮女,自進宮被分到綺煙公主的宮里服侍,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不該管的事絕不管,不該說的話絕不說,從未想過出人頭地,從未想過榮華富貴,只求安安穩穩地等到出宮的那一日,可以去找尋她下落不明的父母和姐姐。
突然間,她竟然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搖身一變成了五公主,更要在三個月後嫁給南天國的皇太子,成為東宮之主。她懵了,不知所措,卻又反抗不得。
周身的宮女們都對她艷羨至極,恨不得取而代之,飛上枝頭做鳳凰,從此不用再端茶送水听人喚,誰人不想?誰人不盼?
可是誰又知道,她在沒有人的角落,哭得肝腸寸斷,顆顆淚珠,撞在她的心上。
一入侯門深似海,更何況是遠嫁他國,再沒有了自由的期盼,她找尋家人的期望,再也沒有實現的機會了!她將在深宮之中孤獨終老,一生都不會有快樂和幸福了!
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不如賞她一尺白綾更來得痛快!
清福皇太子也親上雪飛國,風風光光地迎接未來的太子妃。
楚夜景身著雍容華貴的公主服,坐上了去往另一個國家的馬車,身側兩名宮女侍候在旁,對她照顧有佳。
但沒有人知道,她們奉了皇帝的秘令,楚夜景生性懦弱,怕一不小心泄露了天機,為防萬一,若到關鍵時刻,處理之。
半個多月後,到達皇宮。
輕輕掀起窗簾一角,她看到了高大巍峨的宮牆,如神靈一般守衛著皇宮的安全,卻也禁錮著宮內人的自由。那將是她一生都無法逾越的障礙,此生,都無法再踏出這里,重獲自由。
南天國也給足了面子,皇帝南華澤親率一眾妃子皇子公主在大殿處迎接。
馬車門簾被掀開,兩位宮女躍下巴車,小心地扶著楚夜景下巴車。
楚夜景強迫自己抬起頭,半抬起眼,臨行前皇後幾番告誡,她需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現在已經是公主身份,懂禮節的同時,也要有公主的高貴,不能再如以入般總低頭不敢見人。
她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含羞帶怯的模樣立即引起了眾人的好感,緩緩上前三步,盈盈施禮︰「雪飛國五女夜景,見過皇帝陛下、眾位娘娘、眾位皇子、公主。」
很好,聲音不卑不亢,除了心髒,就快要跳出喉嚨了。
地位相同的皇子公主們也同樣施禮。
皇帝迎上前,朗聲笑說︰「夜景公主一路辛苦了,先到翠亭軒休息,若有什麼需要的,可以找靜貴妃,她會為你打理一切。」
楚夜景施一禮︰「多謝陛下眷顧,多謝貴妃娘娘費心!」
靜貴妃上前親切地拉起她的手說︰「我們就快是一家人了,自家人沒那麼多禮節,你不必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婚期在半個月後,按規矩,在大婚之前夫家人是不可去探視,我也不便常常過去,你有什麼事,差人過來通知我一聲就是。」
「是。一切遵照貴國規矩,夜景無甚他求。」
懂事的孩子自然招人喜愛,更何況是堂堂的公主。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這第一關,她表現得非常好。
她暗暗松了口氣,幸好沒有慌亂到露出破綻。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演戲的天賦,竟能騙過一整個皇族。
終于在翠亭軒安置了下來,夜景獨自一人坐在華麗的房間里,手托著腮,不言,不語。陪嫁來的兩個丫頭瞧著她的神色,互看了一眼,不懂,于是只能更加小心仔細地盯著她,不敢有任何閃失。
這里的一切都準備得很齊全,靜妃娘娘是實質上的**之主,只因皇上尊敬前皇後而決定自始不再封後,以致未得皇後之名。翠亭軒由她親自督辦,自然不會有一絲差池。
況且,夜景根本不在乎多少宮女太監侍衛,不太乎多少珍寶首飾,不在乎屋有多大,床有多寬,被有多暖,不在乎菜肴多精致瓜果多鮮美茶水多清爽。
她唯一在乎的,偏偏是這里最缺的。
自由。
爹,娘,姐姐,你們在哪里,過得好嗎?
也許此生,我都再也見不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