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那是我見到公孫述的最後一次,從此以後我都不願再見到公孫述。我已經不那麼恨他,只是,我與他的立場太過鮮明,我們只能是仇人。一旦劉秀贏了公孫述,那麼大漢朝將真正統一,也許我會難過,但若是他贏了劉秀……
不止劉秀大敗,我,強兒,輔兒,紅夫,焉兒,母親,況兒,無數我在乎的人都將成為他的階下囚!我決不能允許!
我一個人走回了漢營,那個時候劉秀正派大批人馬四處尋我。靠在他懷里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覺是如此安心。
我想自己應該是心安的,說到底他都是我名副其實的丈夫。
劉秀朝著我的脖頸一動不動的盯著,我伸手撫模自己的脖子,抬頭疑惑地問他,「有什麼東西嗎?」。
「沒什麼。」語氣平淡至極,他抱我回營,說道︰「累了就好好休息,軍醫一會兒就過來。」
「恩。」我的確是累了,心力交瘁。
軍醫來看過,說是產後未能調理得當,加之此次受了嚴重的風寒,若再不好好調養,身體大虧,冬日寒氣入侵,恐難生育。
劉秀听著軍醫的話,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依舊是往日威嚴的模樣,不過他握住我肩的手卻是收緊了許多,「去,用最上乘的藥,等皇後把身體調養一陣,再回洛陽。」
滿屋子藥味迫使我皺眉,在劉秀的監督下我不得不喝下一碗又一碗的湯藥,期間,他時不時的盯著我的脖頸,我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似是隱忍,似是自責,更是緊張。
緊張?緊張什麼,我覺得有些好笑,是緊張我身體大虧,再難生育嗎?若是以前,我定然會很難過,但現在,五二一女,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只有我的兒女們健康快樂便好!
「通兒,這次朕……」
「陛下不必多說,臣妾都明白!戰事瞬息萬變,陛下當集中精神全力以赴,何況臣妾當時嚇傻了,忘記呼救,陛下未能救下臣妾,臣妾心里明白,再有,陛下若是為了臣妾一介弱質女流而丟下千萬將士不顧,那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臣妾知!」不給劉秀開口的機會,我一口氣把話堵在了前面,事已至此,我真的不想再听什麼。
「通兒你……」我垂下頭,依然能夠感受到劉秀的目光,他終于將一切化為一聲嘆息,
「皇後好好休息吧,朕還有軍務要處理。」
「恭送陛下。」
我們又回到了從前,如此稱呼對方。好奇怪的是,從前我會心疼,現在我竟然毫無知覺,是因為浸泡在冰水里的時間太久了嗎?久到連心都感覺不到甜苦?
劉秀走後,我想沐浴燻香,散去一身的河泥味,照了鏡子才嚇一跳,脖頸處是密密麻麻的紅痕,但這些絕不是劉秀印上的。
是公孫述!
看到這些,劉秀竟然沒有大發雷霆,這的確是讓我費解,莫非他的自責還能深到如此地步,明明見到,卻可當做什麼也未發生?
夜晚,在我睡得很沉的時候,劉秀摟著我一起入睡,他說了許多話,可惜當時的我,睡得太沉,只感覺耳邊一陣嗡嗡聲。
將近一個春秋後,劉秀班師回朝,公孫述生死未卜,我被困長秋宮,一切都變了。
前朝為吳漢慶功的絲竹聲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忽然想起我以前也是個愛熱鬧的主,一刻也停不下來,現在倒是寧願一個人在這里站著,欣賞這入秋的夜景,微風吹拂,落葉飄落,帶著涼意,透著淒迷。
我雙手合十,閉上眼楮默默念道︰「老天保佑,子陽能夠平安,再也不要和文叔斗了!」
「原來真是在想我啊!」
猛然睜開眼,往後轉身。這個聲音,太熟悉了,縱然我們相見只有數次,我依然知道,這般魅惑的聲音只有他才有!
公孫述一身黑色勁衣,就這麼出現在我的面前,冠發束起,已經不可用美字來形容,一如我們初見時那般,翩翩如玉。
他就是個不知死活的妖孽!既然還活著,跑這里來做什麼,嫌命太長了是嗎?
「你是怎麼進到皇宮的?你快點走,永遠不要再來了!」拉著他就往樂成門那邊走,那里守衛較松,希望這樣不會讓人撞見。
公孫述拉住我的手,猛然將我拉至他的身邊,這樣的猝不及防,我毫無意外的跌入他懷里,掙扎著皺眉,「放開我!」
他低頭看著我,縱然是兵敗,也全然未看見他臉上的頹廢之色,笑容不改的對我說,「若兒,承認吧,你早對我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