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晃晃的劍就握在我的手中,公孫述便在咫尺,一切都靜謐起來,滿朝文武看向我,他們都在等待我最後的宣判。
「若兒,若是可以死在你手里,也不枉我來這一趟!」公孫述的話,一寸一寸侵蝕我的心,頓然只覺毫無力氣。
劉秀已經給了我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我不殺他,結果會是什麼我再清楚不過,明明知道要如何做才最正確,可終究是下不了手!
我慢慢舉起這沉沉的劍柄,指向了公孫述,是,我就是要殺了他!
這個我曾討厭至極的西帝,我並不喜歡他,怎麼會下不了手!真是可笑,我素來不是冷心冷情的嗎?
「若兒,」公孫述再一次喚我,他眉頭也不曾皺一下,指著自己的胸口,握住那劍鋒,「要刺在這里,心這里才能讓我死!你會知道,縱使我利用過你,可愛你的心,始終不變,住在這里面的人,只有你!」
「我……」惶然不知所措,手里的劍已經對準公孫述的心口,只要一用力他就能斃命。
一瞬間,我只能想到,若他死在了我的手里,那麼他將成為我日日夜夜的夢。我再看向公孫述,他的眸子那麼明亮,我突然明白了他,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帶我走!
他只是要讓我不會忘記,永遠不會忘記他!
我不能讓他如願,他一定要死,但一定不能死在我的手里!
只是,猛然手臂向前,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竟一劍直指公孫述,一劍穿心!
瞪大了雙眼,詫異回頭,劉秀平視公孫述,寒潭一般的眸子沒有半點波瀾,似乎公孫述的死與他沒有半點關系,就連我自己,都有片刻的恍惚,似乎那劍的力道是從我的掌心發出,並不是劉秀在我身後發力一般。
血,一片一片的蔓延開來,浸染了腳下的大理石,我只知道公孫述就這樣一寸,一寸的下落,他臨死前依然那樣的看著我,只微微吐出幾個字,「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的愛?」
為什麼不相信我的愛?
就如同劉秀不相信我愛他一般,我從來不相信公孫述對我是有真正的愛!可即便我相信又如何,我不會接受他,無論我是在豆蔻年華或是年近三十,我總是不會接受他,愛情就是這麼莫名其妙,我們都對滿腔愛意的人置之不理,卻翹首企盼著那份得不到的虛無。
現場已被清理,剩下的場面仍是難以收場,身穿絳紅色官府的陰識走到劉秀面前,他看了我一眼便低頭說道︰「陛下,逆賊公孫述能闖入皇宮,並與娘娘相見,此事頗有蹊蹺,未免今**中此類事件再次發生,臣認為該徹查南宮。」
隨後,馮異也說道︰「啟稟陛下,今夜是百官功宴,娘娘突然病倒,以及此後皇後娘娘與逆賊一同出現在眾人面前,犯了宮闈大忌,皇後身為中宮表率,如今以身試法該予以嚴懲!」
「陛下,皇後娘娘先前便與公孫述有來往,二人相交甚深,此番更是在宮中行大逆之事,臣認為娘娘已有失賢德,當不得母儀天下!」
那一聲聲斥責我,一句句謾罵我的話語我明明听得清楚,可似乎又離我很遙遠,我唯一知道的便是,公孫述死了,死在我的手里。
這一刻,我的腿幾乎不能動彈,身體也仿佛不再是自己的,那樣輕飄飄的。直到劉秀拉過我的手,威嚴地說道︰「是朕秘令皇後在此拖延公孫述,否則也不會如此成功將他制服,皇後非但無過,更是功臣。」
我冒犯天子,紅杏出牆的大罪被劉秀這麼三言兩語就打發了,陰識的臉上忽明忽暗,這是十多年來最好拉我下馬的一刻,他如何也想不到劉秀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不止是陰識,就連我,也不曾想到劉秀會這樣來為我開月兌。一直模糊不清的內心忽有一種清明,我身邊的這個人,無論什麼時候,他似乎都沒有想過要將我置身于風浪口,而我皇後的地位得以保存至今,也全是因為他的維護。
只是我一直太過要強,我一直不願承認他可以保護我,一直不願與他坦承相對。我想,其實我應該珍惜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