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飛歌 09

作者 ︰

朝廷重臣離開皇宮,禁衛軍離開長秋宮,所有的侍女都在外面,只剩下我與劉秀,他背對著我負手而立,朝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尤為偉岸,許多年我一直是將我當作折斷我雙翼的人,對他的好視而不見,今天看著他的背影,才發現他鬢前已有少許銀發,其實他已過不惑之年,我和他相差這麼多歲數,可我一直將他視作與我同歲的男人。

站在他的身後,我有中恍惚,我是否太偏執?我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擁有了世間美好的一切,卻還執著什麼呢?

便是這麼想著,我提著細碎的步子走到他身後,慢慢地張開手臂,然後,圈住他的腰。

劉秀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有如此的動作,在我抱住他的那一刻,他的身體有片刻微微僵住,卻是站直了任由我環抱,嗤笑了一聲,說道︰「情郎剛死,你便朝朕**,皇後果然是多情,朕都替公孫述不值。」

他的冷嘲熱諷是我所料到的,的確,我也不曾想過在公孫述死後我竟會低頭向劉秀示好。人便是如此,在你擁有所有的時候,對許多的東西都不放在心上,因為你總覺得那是屬于自己的,可一旦一些事情月兌離了手中的線,便容易在意,容易擔心那是否還屬于自己。我只是不想再錯過,不想我們之間再因為其他人、其他事而僵持,過去已經不痛快了十多年,未來還要如此嗎?如果是,那我郭聖通願意低頭。

我圈緊了他,細細說道︰「文叔,不要和我慪氣。」我說得那麼輕柔,幾乎是用了乞求的語氣,這是從小到大我第一次如此。

從前,我總是和劉秀硬踫硬,我根本不知道原來我這麼示弱會牽動他,兩個人相處總是要靠磨合,只是我們卻磨合了這麼多年。

听到我的話,他的身體果然不再僵硬,雙手回握住我攬著他腰上的手,片刻沒有話語。

我的臉貼在他的背上,感受他溫熱的體溫,這麼靜靜相依,似乎在他的身邊我才能忘記公孫述,才能忘記那無邊蔓延的血紅。

深夜,劉秀擁著我上榻之後,卻起身準備離去,我很快的扯住他的衣袖,嚅嚅說道︰「你要走?」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手,松開我柔聲說道︰「朕還要折子要批閱,你今日累了,早些歇息。」

我拽住他不想讓他走,其實我也被自己這麼粘人的舉動嚇了一跳,可我直覺,如果今天讓劉秀走了,恐怕我們的關系會比從前還要不如。

我抬眸殷殷期待,劉秀看著我如水的眼楮,他始終細聲細語,「通兒,听話。」

饒是他如此說,他也松開了我的手,饒是他那樣溫聲軟語,我也能感覺那前所未有的疏離,他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女子一般,言談舉止是如此的得體,卻也疏離得緊。

我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無法言語的苦楚涌上心頭。我習慣什麼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這一次,面對這樣的劉秀,我是真的手足無措了。在我想要面對自己真心的時候,我們之間有了隔閡。

我寧可他像從前一樣與我大眼瞪小眼,又或者是大吵一架,也不要如今這般溫柔的冷漠。

夜晚,長秋宮的燭光一直沒有熄滅,而我卻翻來覆去,無法睜開眼卻感覺壓抑得厲害,是公孫述的鬼魂前來索命嗎?我開始害怕,死死地揪住被褥,陷入無邊的黑暗,我期盼著有人可以帶我離開黑夜,離開這樣的滿目陰森,可整整一夜,只有我一個人在掙扎。

第二天清早,才驚覺背後已經被汗水浸濕。

自那一晚後,朝中依然會有人對我的行為加以指責,也有人上奏劉秀,勸諫他廢黜我,但最後都不了了之。其實上奏廢後又何止是這一次?從陰麗華生下四子劉陽之後,南陽大臣暗示了劉秀無數次,只是我一直沒出差錯,他們便是有心也找不出個說得通的理由。這一次倒是讓他們搶了個很好的說法。

我坐在長秋宮已經整整三天,但劉秀始終不曾踏足于此,直到後來陰麗華生下八子劉衡,我才得以與他相見。但劉秀只與我公事公談,說完便留在西宮守在陰麗華身邊,此時的我,對他而言仿佛是不存在的,有心想要和他說幾句話,奈何滿屋子的女眷在內,我只好如此回到長秋宮。

之後皇宮的宴會也被劉秀以建國之初不宜勞民傷財為由全部撤銷,我與他光明正大可以見面的機會也這般斷了。

阿秋見我終日發呆,便抱著我的小女兒劉綬過來,「娘娘,瞧著小公主這模樣,就和您小時候一樣,多可愛啊!」

我回過神,阿秋早已把劉綬放在我的懷里,細細看著懷中的小人兒,她還不到一歲,柔軟得像個肉團。綬兒安靜的窩在我懷里睡覺,我對她生出很多歉疚。她出生時父皇便已出征,出生不久母親便去了蜀郡,回來後也沒有顧得上她。因為我的疏忽,讓她少了許多的母愛與父愛。

我想著把綬兒帶到劉秀的跟前,或許我們之間有了這個小生命便不會這麼僵硬。那天下午我抱著綬兒走去了建德殿,夏懷禮依舊將我攔在殿外,對我說道︰「娘娘,陛下這會兒已經歇下了。」

我看了眼里面,知道劉秀有午休的習慣,但這會兒我如果不進去,只怕下午他會以商談國事為由再將我拒之門外,我說道︰「本宮知道,你去通傳吧!」我停了一息,又說道︰「你跟陛下說,小公主也來了。」

夏懷禮頗有些為難,走進去時朝我說了一句,「娘娘其實大不必如此心急,陛下只是一時沒有想好如何面對您,過些時日定會宣見娘娘的。娘娘與陛下十二年夫妻,怎會不知道陛下呢?」

我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般,若不是夏懷禮這麼說,我根本記不清我與劉秀竟有了十二年夫妻之實。而我,因為在乎,才會面對劉秀的態度如此惶恐不安。

劉秀依然不見我,這是意料之中的,但他卻讓夏懷禮把綬兒帶了進去,我不禁失笑,原來在他眼里我還及不過懷里小女娃的魅力。

仍記得十二年前,劉秀便一直期盼我能生下一個女孩兒,建武六年時,我終于產下一名公主,那時劉秀喜歡得緊,適逢關東大捷,劉秀便為她起名為劉紅夫,封號是館陶公主。紅夫小的時候極粘劉秀,走到哪都不忘說著她英明神武的父皇,可突然有一天,她不再向著劉秀,也不再那麼纏著劉秀。

從此他們父女關系變得很微妙,無論劉秀如何寵愛紅夫,她始終不像從前那般。我想,劉秀大概不想讓他與綬兒的關系變得如紅夫那般吧,我把綬兒交給了劉秀,他想如何便如何。

我想著的是,起碼他在乎我與他的孩子,凡事都要慢慢來,從前他在給我時間,現在我也不該因為這樣便氣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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