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山以東羅水緩緩流淌,或突遇斷崖傾瀉直下;清晨明媚陽光投到粼粼的水面上,映著金光。此刻的喬山,霧氣籠罩,極為靜謐,只偶爾傳來幾聲鳥啼,為霧障之後的喬山平添幾許神秘。或許,喬山之仙的傳說是真的吧?
不曉得為何,新春伊始竟大旱,一直延續到四月初。這對一個以農耕為主的民族甚是大災禍。于是,今年的春祭似乎比以往更隆重些。祭祀是一個民族的聖事,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無不虔誠。天子要提前沐浴齋戒三日,普通的人們則要齋戒九日,並且祭天當日只能吃寒食。難道真沒人懷疑過,這世間是否真有神靈收听他們的願望?
儀仗馳走在綠葉掩映的古道旁,遠遠看猶如一條威威生動的火龍穿梭在雲霧間,若隱若現。軒轅凌遙望喬山之巔,又向東方某個地方悄悄凝望,嘴角微微翹起。「大哥在想什麼?」身後軒轅景低嘆。軒轅凌比平時多了分淡然柔和,可能是因為陽光傾灑全身的緣故。「也沒什麼特別。三弟又何故嘆氣?」軒轅景一絲苦笑,只怔怔望著山間遙不可及的絢美。軒轅凌拍拍他的肩,軒轅景回他一笑率先提步而去。
愈近頂,山漸漸失了翠色,仿佛一下子從春末夏初逆流回寒冬臘月。天子在帳內更衣,大臣在帳外靜候,即使最嘴碎的人此刻也掛著百分肅穆。人群中不知何時,早消失了軒轅凌的熟悉身影。
一如去年冬天的那個早上,他迎著朝陽,盤旋而上。遠處依舊是巍巍山峰,只不知褪去黃衫,換上翠色裙羅;腳下山澗羅水清凜,白帶縈索;一切因著幾分霧氣而飄渺不可言。背倚喬山,前冬的開闊地面上已不是光禿一片,生生矗立起一間木竹屋,極普通的屋子!屋前搭建一架藤蔓,像農園里專為耕作歸來納涼之用的樣子;一條蜿蜿蜒蜒的碎石小路,從屋門直通向山澗羅水泮。
身後的陳元萬分茫然,何時多了這許多東西?轉頭瞥見李北一副平靜中隱透得意的神色,又想想上次的情景,頓時了然。
軒轅凌最終將目光定格在木屋上,良久,才大步流星近前,嘴角噙著絲久違的笑。竹架上幾根褐色的葡萄藤與紫藤蘿藤條隨意交錯,再仔細瞧,喲!原來葡萄藤已爬上稀稀落落鴨掌似的毛茸茸女敕葉!風拂過,小小精靈們頓歡呼雀躍,像招呼遠道而來的客。它們在舞蹈!他在笑!
他的目光沿一條葡萄藤向其上每一片茁長成長中的葉子致意。葡萄藤扎根的暗黃土地上幾株不知名的小草油油泛著綠光,如向你眨眼楮。軒轅凌定楮再看,菊花!頓若五雷轟頂,嘴角還有幾分僵住的笑。「菊,花之隱逸者也。淙淙流水,悠悠南山,茅屋三兩間,稀落竹籬纓絡菊。日出理荒穢,無怪豆蔻稀;日落歸來微雨露,濁酒一壺,兒女繞膝……」嬌俏又倔強的影子,不摻雜的眼神,只有一個酒窩的笑……軒轅凌挑眉,重新打量眼前的一切物什,臉色越來越暗!最終,滿面黯淡皆化為一絲笑,目光轉向小屋木門,伸出手,久久沒有推,仿佛怕擾了誰的夢一般。
「王爺。」身後陳元恭聲道。
又過了半晌,軒轅凌緩緩抽回手臂,這短短的一瞬,于他卻如過盡千年,亦用盡全身力氣。「走吧……」他有絲哽咽地道,盡管沒有人看清他的臉。路過李北的時候又停住低低吩咐幾聲。李北原本得意的臉,頓時黑下去,雙眼瞪大不敢置信死死瞅著木屋前。陳元路過他身側,看著李北瞬息變化的臉,奇怪地撓撓後腦勺,表示不明所以。
祭壇如三層寶塔,最上層三牲貢品,身刻古樸紋飾的青銅巨鼎中香煙裊裊升騰;其余兩層上跪滿密密麻麻的臣子。祭壇四周響起低低的梵唱,或許古老得太神秘,竟讓人听不真切。文武百官在壇周圍行叩拜大禮。和著梵唱聲,軒轅皓緩緩走上祭台的最高處。仰望蒼穹,雙手同時在胸前劃起,由極慢漸漸加快,快到最後連身體不自主地隨雙臂舞動,與此同時梵唱也快到無以復加,跪著的人皆屏息凝神,想象圖騰的筆筆落落,耳旁風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