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樹梨花暮成雪 離開

作者 ︰

沐辰無話可說,他已經心碎,看著那雙握緊四翼白羽的手遲遲沒有動作,沐辰伸手握過疏末的雙手,指向自己。「不需要再猶豫了…」沐辰幾乎用盡了所有力量來說出這句話,再難多說一句。

疏末頓覺渾身僵硬,怔怔的望著沐辰像丟了魂,眼楮的余光看到沐辰身後的月溪望向自己詭異的笑容。兩百年前恍如隔世卻又清晰的那場血雨腥風走馬燈似的回映在自己腦海里,杏江盡頭的藍月光,無盡的荒漠,她再也不想去想起,不想再次經歷那種恐慌與痛苦,她要這兒!這兒!!意志變得堅決無比。

又緊握了雙手,看向沐辰,她會讓他絕望,即便他會死。

長久未見過的疏末狠戾的眼神,今天又出現在眼前,沐辰顯得很安靜,像自我安慰般︰還有三葉仙草,我不會死的,不會…其實,死了又如何呢?沐辰的確不會死,但他會痛,會很痛,從身體到心都很痛。四翼白羽屬風神,在風神族人手里同樣應用自如。

當象牙白的刺入沐辰胸口不過半寸,疏末看到沐辰眼角滑出的眼淚,比痛更甚的是滿載的絕望,滴在疏末的心上,四翼白羽嗜血般吸取著沐辰的力量,疏末手一抖,想拔出四翼白羽,卻很費勁,她真的慌了,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眼睜睜的看著白羽它光芒四射,拼命吸收著沐辰的能量。不能這樣下去!不可以!疏末集中了全部能量,一掌拍開了四翼白羽,自己也被那光芒傷到。她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她無法真下重手,顫抖之際卻沒能立即拔出扇子,她不可能繼續,看著沐辰就這樣死去,不會的…四翼白羽落地,沐辰也倒在了冰涼的大理石板上。

疏末忙去查看沐辰的傷勢,白羽的吸收速度過快,即便很快就拔出,沐辰的能量也會丟失大半,更別提疏末沒能立即拔出來,現在沐辰的能量已近所剩無幾。

「怎麼會這樣?!」疏末質問月溪,是自己急著打破結界,還是月溪根本沒打算告訴自己這些情況。

月溪似乎心情很好︰「怎麼會哪樣,他又不會死,喏,仙草還在他手上呢,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他絕望了,並且快死了,雖然不會真的死。」疏末感覺像被騙了︰「是我想要的,但卻不是我想看到的,你沒有告訴我,四翼白羽好嗜水屬性的能量!」

月溪︰「倒還成我的不是了,四翼白羽遇上水神的力量都會不停地吸收,是你自己心急沒模清狀況就動手!」

哎,疏末頓覺無力︰「我該怎麼做啊,你告訴我,我不能看著他這樣就離去…」聲音漸弱,蒼白得像自言自語。

月溪搖搖頭︰「你可不要把自己的能量傳給他啊,他現在不能接收外來能量,三葉仙草自己知道怎麼保住它主人的命,它比四翼白羽有靈性多了!現在覺得傷心了,當初又何必傷沐辰呢。」

疏末冷笑︰「這就是打開結界的代價麼?還真不小呢。」隨即望向月溪,意思明了,那就是︰我絕不後悔。疏末想起沐辰要自己動手時,看到的回憶,顯然是月溪在作怪,盡管催動了自己的決心,但她恨死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月溪純粹就是來看戲的!疏末用力甩出四翼白羽,巨大的力量砸到月溪身後的石柱,這樣結界才算完全破解。月溪知道疏末在憤怒,砸個石柱要這麼大力麼,搞不好她會殺了自己,不,疏末沒那麼笨,她還用得著我。

「小末,你不要那麼激動嘛,我只不過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那麼狠心。」事實是小末你確實狠得下心,月溪在心里補充到。疏末一想到月溪在自己猶豫之際讓自己看到那些往事,一想到對白羽吸收能量的事不提一詞,疏末就有火無處發,如果沐辰最後一絲能量都沒了,那即便三葉仙草也救不回了。

「你看,四翼白羽吸收了這麼多能量,它的威力又增強了,你該高興啊。」月溪在那兒不知死活地繼續開口。

疏末這會兒正抱著沐辰,听這話更想殺了月溪,現在沐辰生死未卜,萬一三葉仙草救不了沐辰呢?她不敢去想。看到疏末臉色極為不好,月溪也覺得不宜太過分,本想說點什麼,住了嘴。

此時四周的白色混沌漸漸散開,結界的力量在消失,神祭台階也開始消失…

月溪提醒道︰「時間已經不多了,從這里去,便是人間。」月溪直指前方。「我把沐辰送回梨花谷,他需要休養。」

疏末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其實她別無他法可尋,她不可能自己帶沐辰走,沐辰留在梨花谷恢復對他是最好的,三葉仙草需要那樣的環境;她更不可能親自送沐辰回梨花谷,記載上說,打開結界後有兩種可能,要麼再次自動結印,要麼再也無法形成結界,疏末不會去冒這個險,那樣便可能再沒有機會了。

明白疏末的不信任與但又不得不信任的心情,月溪果斷的保證︰「我還沒那麼沒心沒肺,看著梨花谷的人不治而亡,我可是守護梨花谷的存在,之前的事,是我判斷失誤,我也覺得對不起他。」月溪向疏末眨眨眼楮,繼續說︰「再說你現在不也沒別的辦法嗎,總不會去冒那麼大的險去賭這結界不會再次結上吧!」

疏末明白月溪的話很在理,再怎麼在意也不能放棄這次機會,于是放開沐辰,蹲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再次確定沐辰暫時不會有事,帶著愧疚,鄭重對沐辰說︰「這是我欠你的。」疏末把沐辰的手放到臉邊挨著,沉默了一會兒才放下手,起身走了,背影決絕,不帶絲毫眷戀。

月溪看著疏末離去的背影,再看向地上不省人事的沐辰,輕輕嘆氣︰「值得麼?沐辰。」月溪帶沐辰回到了梨花谷,因為三葉仙草的奇特神力,沐辰在幾個時辰之後就蘇醒了。

兩百多年往事雲煙,卻又歷歷在目,沐辰覺得夢里恍若千年的時光,不過幾個時辰。醒來看到一個紅衣女孩正微笑的看著自己,紅衣女孩正是去神祭遇到的月溪。那麼,疏末呢?她一定是走了吧,思及此,沐辰心里空落落的。

「醒得真快啊!」月溪也驚嘆擁有三葉仙草還真是不錯,換做別人怕是要個三五天才會醒來。

「疏末,她,走了?」沐辰木然地講出這幾個字。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月溪說道。沐辰沒有再答話,月溪有些惱火︰「看你這麼聰明,怎麼盡做些傻事兒。疏末不知道還正常,以匯雨對水神一族的忠心,他一定同你講過四翼白羽好嗜水性的能量,明知道可能會送命,還那樣義無返顧…」良久,喃喃道︰「值得麼?」

沐辰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疏末的猶豫不決,痛下殺手,驚慌失措,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到底疏末是會擔心他的,可他在她心里又算什麼呢,仿佛永遠沒有答案。沐辰感到很無力,仰頭閉上了眼楮,似想要繼續睡,月溪聳聳肩,心道,疏末,你可真會傷人吶。

本想離去,不打擾沐辰休息,沐辰卻開口說話︰「如果我的義無返顧能讓她覺得有所虧欠,那就算是值得了。」

月溪怔住,站在原地。世上沒有多少人是付出毫不求回報的,起初,她以為沐辰是這樣的人,其實不是,沐辰要的不過就是自己在疏末心中的那個「不同」而已。

都笑世人痴,疏末和沐辰其實是一樣的人,一樣的固執、任性。

人間世界,春是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夏有紛紛紅紫已成塵,布谷聲中夏令新;秋在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冬迎昨夜西風凋碧樹,千樹萬樹梨花開。四季在交替,人世繁華、窮困在交替…

轉眼疏末已經來人間四年。

人人都知蘇揚城內有一女子名曰︰疏末,性行怪癖、乖張,喜怒無常,如你有運遇到她,不是富貴臨門,便是禍從天降。

蘇揚城有信河從城內流到城外,在城內流經主要街道,渡口碼頭也是很多,方便來來往往的行人。其中往來最多的要數武林人士,城外城內也還有很多各種各樣的高人,蘇揚城算是聚集了當朝的各類人士。

三年前出了一位「白軔疏末」,便開始了不大不小的風波,路人士陷在除之不得,留之怕後患的境地。

信河乍一听以為是杏河,這讓疏末聯想到梨花谷的杏江。此時,信河的一座石拱橋欄上,有一黃衣女子斜倚欄桿而坐,左手一酒杯,右手一酒壺,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速度很慢。初春時節,溫暖的陽光照著黃色的衣衫分外愜意,日光射到白瓷的酒杯中,蕩出一絲絲醉意。

從橋上而過的人都沒敢去細看疏末在做什麼,人人都認識那人是名滿天下的「白軔疏末」,是個不能輕易招惹的人。

沿著信河一起蜿蜒向前的是如畫的回廊,買花的、賣茶葉的、買書畫的…隔一個回廊便有,或許是天氣晴朗的原因,今天的人比往常的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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