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樹梨花暮成雪 雪天彩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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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拱橋下劃來一條船,帶著草帽的老伯有力地擺動著船槳,船靜,老伯抬頭望向橋欄︰「疏末小姐,要走了嗎?」。疏末示意地點點頭,起身跳到了船頭,船身一晃,繼續搖著去了前方。

船行至不遠處,前方有另一條船從相反的方向靠了過來。船上立著一位俊秀猶如謫仙般的男子。疏末拿起酒壺又倒了一杯,對著對面的男子道︰「堇帆,喝一杯怎樣?」堇帆看著疏末舉著的酒杯,笑道︰「又是茶吧?你總是愛用喝酒的方式喝茶,不覺得有辱茶道嗎?」。說著,已飛身上了疏末的船。

「我可不喜歡喝酒,但我喜歡醉。」疏末自顧自舉著剛倒的一杯喝掉。堇帆佯作不滿︰「不是說請我喝杯嗎?」。疏末斜眼︰「我什麼時候有真請你喝過茶?」堇帆承認,那是確實,他記得疏末從來不會允許別人喝她的茶。

「怎麼樣?玩了四年,想過回去嗎?「堇帆因為剛回了趟昆侖山,想到疏末從來沒提回梨花谷的事,雖然梨花谷自從結界消失後並沒有再次結上,也不知疏末怎麼想的,就沒有想到去看看沐辰嗎?當然堇帆是很樂意她沒有提起要去找沐辰,可越是這樣毫無征兆,反而越讓人不放心。同樣,在人間也不見沐辰的影子,真的徹底死心了?堇帆繼續他的猜想…

「才四年,我就想回去了?!你也太高估梨花谷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了。「疏末說這話時很不屑一顧,堇帆想到梨花谷的那些先輩們听了該有多麼傷心。

梨花谷的一切,疏末沒有忘,只是不想記起,不想記起,那時,她欠了沐辰很多。

「不說我了,說說你吧,回了趟昆侖山,有什麼值得告訴我的嗎?「

「昆侖山還是老樣子,像你所說的那樣萬年不變,了無生趣。「堇帆也對仙界的模樣感到失望,話題一轉︰「不過,這蘇揚城可不平靜呢,千金難求一畫的畫師肖子宇來了蘇揚城。」疏末下意識道︰「我怎麼不知道?」

堇帆掃眼疏末疑惑的神情,指出原因︰「今兒才回蘇揚城不久吧?這些日子又都去哪兒禍害人了?去的地方太偏,當然听不到京師傳來的消息。」疏末听到堇帆又說自己禍害人,明顯不滿︰「只看到我禍害人了嗎!還是有人得到了不少好處的…」

堇帆不以為然,在他的印象中,確實不記得疏末做過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好事。比如︰讓一個因貪污入獄的官員獲救,繼續危害百姓,疏末覺得自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或者幫助一個單純的女孩同不思進取的男人私奔,疏末覺得是自己給了他們勇氣,且不管那女孩後來到底如何悲慘,是不是滿足了人的願望都叫好事兒呢?當然不是,可疏末不這樣想,準確地說,疏末不喜歡這樣想,她只喜歡看人悲歡離合,上演一場場生死、虛偽的鬧劇…堇帆悲哀地發現自己對這樣的人居然有好感。

「肖子宇來蘇揚城做什麼?游玩?「

「求一幅畫,名為雲蒸霞蔚,誰能畫出他滿意的畫,便能提出一個或幾個要求讓他實現。「

疏末有些訝異,名動天下的第一畫師請求別人畫畫,是有點意思,該去會會,畢竟當初自己也沒能得到肖子宇的親筆畫,原因不是錢不夠,而是對方心情不好,疏末嘆這世上還有像自己這樣的人,對肖子宇保持欣賞態度,不去執著。

堇帆看到疏末眼里一閃而過的精光,想著不知誰的人生又要顛覆了,那個人可真夠「幸運」

突然想起什麼,疏末問道︰「你妹妹堇風怎麼樣了?上次見她還是三年前的事兒了。」

「她之前在做雪天的彩霞,她也真是的,下雪天本就白茫茫的一片,還非要弄出個什麼彩色的天空來,誰料沒有成功,還把整片天空都弄成了紅色的,嚇著了昆侖山附近的所有百姓,就差點動亂,現在被天帝罰了禁閉,這次我回去,禁閉都還沒有完呢…」堇帆提起堇風總是一臉的溫暖,哥哥姐姐們對弟弟妹妹們大都這樣吧,就算有爭吵矛盾,卻還是有很多包容。

疏末看著堇風溫和的面孔,突然想起當初被堇風打傷的桔薇,有些心酸,她是不是也很希望有人在提到她時一臉的溫暖呢?堇風有哥哥疼,而桔薇誰都沒有,勉強算得上有關系的只有自己…疏末有時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桔薇的所作所為都無可厚非。

是夜,泛舟河上,疏末和堇帆進了船艙里,討論著各方新發生的事,以及天下的形勢,畢竟要在人間待下去,還要活得風生水起,光靠強大的武力豈不太乏味了。疏末的確喜歡看人們的恩怨情仇,體味各方風土人情,最好能參與其中,用堇帆的話來講,最好能從中作梗。

信河邊回廊的燈籠已經亮起,公子小姐夫人什麼的都在夜市里穿行,步行的、抬轎的、吆喝的…疏末從窗口向外望,托著下巴,贊嘆人間的日子就是比梨花谷豐富。

堇帆拿手在疏末眼前揮了揮︰「在看什麼呢?「

「沒什麼,和平常都差不多,但就是感覺比梨花谷好。「

「……「

堇帆本想問她等肖子宇那事完了,是不是去京師看看。而今天下看似繁華,局勢大變的威脅卻迫在眉睫,很多時候,堇帆都不大希望疏末插手政治,因為那樣影響的將不是個人,而是整個天下,堇帆見她沒提也就沒問。

望著疏末,堇帆,他是那樣一個心懷天下,仁愛的神仙,卻遇到了疏末;他是那樣抱著使所有人都幸福安樂的期盼,卻認識了疏末。是福是禍,無處知曉。

疏末轉頭卻見堇帆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己,說笑道︰「怎麼?被我迷住啦!「堇帆並未收回目光︰「是啊,迷到無法自拔了。」

「哎喲,真是難以置信啊!「疏末朝前俯身,銳利的眼楮逼近堇帆,深不見底的眼楮像是要攝走堇帆的心神。堇帆意識到情況不對,別過頭,移開視線,道︰「確實難以置信,若果真那樣,我寧願從沒認識你。」

「這才是我所認識的堇帆嘛。」疏末不是遲鈍,在堇帆別過頭那一刻,她就明了了一切,既然人家不承認,那就順水推舟,自己也算省掉一件可能會煩心的事。

夕陽西下,蘇揚城外的一家小院內。十歲的七涵正在院子里卷起一幅幅的畫,雖然一天下來已經完全干了,倒不如剛濕的了,有的畫因墨跡已經散開很多,早分不清原來畫的是什麼了。七涵心里覺得格外可惜,子宇哥哥多好看的畫就這樣被弄濕了,干了又怎樣,回不來了。

模著紙張干後凹凸不平的畫面,七涵嘆氣︰「都怪我!要是不去听他們說什麼紅色天空飄白雪,就不會這樣了。」七涵一臉沮喪,雖然子宇哥哥說什麼不重要了,壞了可以重新畫,但自己就是覺得愧疚。

肖子宇剛從外面散步回來,看到七涵正抱著幾卷自己的畫往屋內走,本來顏料浸水擴散的畫已無多少價值,但這孩子就是舍不得。從七涵四歲看著他長大,今年是第六年了。七涵放好畫,剛踏出屋門,便看到院子里的肖子宇,夕陽的余光從他的背後暈開光輝,溫暖了整個院子。

「子宇哥!你回來啦!「七涵眼前一亮,但又馬上黯淡下來︰「我沒想到曬干後的畫看起來更糟糕…」

肖子宇走近,模模七涵的腦袋,溫柔地看著他︰「都說過了,不重要啊,你一直這樣很在意,不開心的話,我還以為是我有什麼對不起七涵的呢。」

七涵忙搖搖腦袋,連道︰「子宇哥才沒有對不起我,你沒有任何錯!「肖子宇安慰︰「那就不要再想那件事了,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天空可以變成紅色的,並且還是在下雪天。」

七涵被巧妙地轉移了注意力,對哦,那時那個說書的講的是不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該有多神奇,不!該有多駭人,七涵想象了一下,連忙否定自己認為它奇妙的想法。

爺爺和七涵相依為命,從六年前就一直得到肖子宇的照顧,後來肖子宇干脆直接接爺孫倆到自己家住。剛開始,七涵的爺爺余叔很是推月兌,說是不好麻煩肖子宇,肖子宇只說是自己看中了七涵的天賦,想教他作畫。七涵有天賦不假,最重要的是肖子宇本就宅心仁厚,樂得幫助他人,總的來說,七涵和余叔是認定了肖子宇這個大恩人。

肖子宇出生地在蘇揚城,只是在很小的時候便隨師傅去了外地,蘇揚城也算肖子宇半個故鄉吧,這次回來,主要就是為了一幅畫,他取名曰︰雲蒸霞蔚。蘇揚人才濟濟,他想著來這兒也許有所收獲,踫到什麼深藏不露的高人之類的。

雲蒸霞蔚是個夢,是個肖子宇從小到大都在做的夢。他總是夢見漫天的彩霞,紅色為主,四周天邊五彩繽紛,大地上雲煙氤氳,好比瑤池仙境。然後,慢慢的,雲霧散去,天空飄下一片片白色的羽毛,就像成片的白雪,無邊無盡,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肖子宇畫過很多次,都畫不出想要的樣子來,記憶的畫面深刻卻又模糊,找不到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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