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燕門山,紫荊觀。
蕭何山坐在後院的牆頭上用樹葉吹出鬼叫的聲音。
你小點聲,官雨晴輕輕地合上房門,說。
那你快點。蕭何山有些等得不耐煩了。
知道。官雨晴把劍扔給他,當她正準備翻牆而過時,身後傳來大師姐塞雲的聲音,你在做什麼?
我想上去捉小鳥。官雨晴靈機一動,她的雙手還扒在牆上,頭迅速的向後轉,余光還在牆頭上,好在蕭何山已經提前一刻消失了。
你一個人?塞雲走近問。官雨晴松開扎著岩壁的手,心虛地點點頭。
可我剛剛怎麼听到男人的聲音。塞雲還是有些疑心。
大師姐,你听錯了吧,紫荊觀里怎麼會有男人,官雨晴說。
塞雲環顧了一眼四周,冷冷地說,師父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最好還是好好練劍,下個月的六派會戰不是你僥幸就可以通過的。這才肯罷去。
塞雲是紫荊觀女弟子中武功最好的,在許多個師姐出嫁後終于成為了大師姐,每當紫荊觀掌門人連月外出的時候,她便獨掌天下,官雨晴是紫荊觀里輩分第二小,最小的是她的好姐妹孟若。
官雨晴再翻過圍牆時,蕭何山正偷笑著。
有什麼好笑的,官雨晴撅起嘴說。
沒什麼,你好慢啊,他抱怨道。
我師姐來之前,你怎麼不先告訴我,害得我剛剛不知所措,官雨晴說。
我是鍛煉你說謊的能力,你剛剛表現的挺好的,不過她的武功比你好多了,蕭何山還在取笑著。他們穿過高過頭的小道,這條路只有他們知道前方所在,也是十一年他們共同走出來的。
是去鄰縣還是本鎮?官雨晴走在後面問。
都不是,是駱城。蕭何山轉過身,滿臉詭計。
駱城?光趕路都要六七天,你還是一個人去吧。官雨晴立刻掉頭。
放心,你師父去的也是駱城,我師父說六派的掌門都會去那謀劃關于對抗皇星教的計策,我可是費了好半天口舌才讓他老人家允許我跟他分頭走,我們只要比你師父先回來一天就不會讓她知道你偷跑下山,蕭何山趕緊拉住她說。
可是她回來就會知道,我跟孟若說我最遲明天回去。官雨晴想掙開他的手。
放心,孟若會變通的。
可是,我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可是,下個月是六派會戰,大師姐剛剛還叫我好好練劍。
放心,我會幫你的。
可是,我一個女子,被師父發現了怎麼辦。
放心,女扮男裝就不會被發現,我連衣服都幫你準備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去那個山洞把衣服換下,我幫你把風。
002
十一年前,燕門山,紫荊觀。
十歲的蕭何山爬上紫荊觀後院的牆頭,扔下一個石子。
石頭打在正在後院練劍的六歲官雨晴的身上。
啊,官雨晴疼的叫出了聲。牆頭的少年狂笑不止。
你是什麼人,牆下的女孩指著他問。
我叫蕭何山,少年說。
那你為什麼拿石頭打我,女孩問。
因為你太笨了,連把劍都拿不穩,少年說。
難道你很厲害嗎,我剛剛才不是拿不穩劍,那是我們紫荊觀的劍法凌風散,女孩一本正經的說。
我知道,凌風散是你們紫荊觀的獨門絕學,我九歲的時候就悟透了,少年說。
不可能,師父說要想把它練得淋灕盡致至少要十年,女孩說。
那是你們,我是武林盟主燕門派掌門人匡世俠的入世弟子,我師父說在我身上沒什麼不可能,少年看上去很神氣的說。
我師父最討厭燕門派的人,你偷跑下山,你師父不會罵你嗎,女孩問。
我說了,我不是一般人,挨罵這種事小孩子才會遇到,少年說。
你還是快走吧,要是被我師父看見,我會受罰的,女孩說。
我要下山去闖蕩江湖,你去不去,少年問。
不去,師父會罵的,女孩說。
日落之前就回來,跟她說你去上茅廁好了,少年慫恿道。他把手伸向牆下的女孩。
那是一副很英勇的樣子,女孩也以為那是江湖的力量,讓她抓住了那只手。
003
燕門山的山頂時燕門派,燕門山的山腰是紫荊觀。
官雨晴接過蕭何山手中的衣服,走進陰冷的山洞中,換下。洞外的蕭何山一手插著腰,一手握著樹葉,繼續吹著鬼叫的聲音。
他們下山的時候,正午的太陽曬得地皮發熱,他們找了兩匹快馬,連日趕路。夜晚沒趕上驛站只得露宿在樹林里,又是這麼魯莽的跟了他出來,燃起的火焰讓官雨晴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其實是他們倆第一次闖蕩江湖,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江湖險惡。
或許是因為蕭何山在大街上義正言辭的說,我師父說我將來時武林盟主,所以你們當中有誰在遭受江湖敗類的殘害的話,我可以幫你們。
當時大街上幾乎每個人都在笑,蕭何山說,你們不信嗎,我使兩招給你們看。
接著他拔出背著的那把雲決,頓時風卷沙起,官雨晴的眼楮被吹起的頭發擋住,只是轉眼的瞬間,劍回鞘中,客店的招牌從二樓掉下,斜裂成兩半,觀看的人全無蹤影。
也不知道他們倆等了多久,才有個人跑過來說他被江湖敗類殘害。
蕭何山帶著官雨晴跟著那個人去找江湖敗類,途中那個人說是感激拿了些干糧給他們當中飯吃,隨後,兩人不省人事。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發現他們睡在一個茅屋里,一位大叔和大嬸瞪大眼楮盯著他們倆,原來那個人是人販子,把他們買一送一的賣給了這戶人家。
大叔和大嬸死活不讓蕭何山走,蕭何山把隨身的玉佩留給了他們去買過一個兒子才得以帶著官雨晴月兌身,但這已經是他們下山的第二天了,來不及找那個販子算賬就匆匆回山上,而那幾天正好連月外出,大師姐也不是塞雲。
那時的大師姐怕被師父責備沒有看好師妹便打通關系對此事不了了之。
之後的蕭何山常常嘆息,官雨晴問他為什麼嘆息,他說,他只想闖蕩江湖,不想統治江湖。
為什麼下山總是叫上我,官雨晴曾這麼問過。蕭何山說,我一個人闖蕩江湖太簡單,帶上你就不簡單了。
蕭何山是匡世俠的繼承人是人盡皆知的事,即使不是武林盟主也會是燕門山的掌門人,他厲害的不光是武功還有眼力,受益匪淺的兩個人是官雨晴和塞雲,憑借著蕭何山對各派絕學的了解,借助他所說的破綻,官雨晴總能僥幸打敗其他弟子得到連月的喜愛,這讓塞雲更加努力用功使她的劍法近乎于完美。
真正厲害的人,他的破綻是無機可趁的,蕭何山說。像他說過的許多句話,深深烙在官雨晴的心里。
004
最後一絲火苗熄滅了,幾點火星閃爍著微弱的光,官雨晴靠著樹睡著了,她扮男裝的樣子就像一位白面小生,蕭何山給她披上衣服,落在她臉上的是白淨的月光。
這一天,十五,圓月。
遠處的笛聲是一首失傳的曲子,為楊清道長所作,但楊清道長早在十年前被皇星教教主皇東星殺害,蕭何山在十歲的時候听過他吹這首曲子。
整首曲子如哀鳴般讓人覺得寒冷,听過之後卻有一種莫大溫暖,蕭何山懷念這首曲子很多年了,如此熟似的旋律,讓他情不自禁的捂起手中的樹葉,靜靜地穿梭在夜的樹林里。
樹梢上的紅衣女子踮腳站著,身後的明月被她遮住了半邊。
她放下唇邊的笛子,神情呆滯。
蕭何山隨即拿下手中的樹葉,她只是有意識的往下看過一眼,踩過樹梢。
蕭何山緊緊想追,像是風吹過,樹林里一陣沙沙的響聲。
姑娘,等一下,蕭何山說。
她終于停止了,在樹林的平地上。
蕭何山,從樹林里傳來的聲音。
有一個轉身,蕭何山記住的只有她的背影和側臉,還有那一身紅艷的衣服。
官雨晴匆忙從樹林里跑過來,問,你在這里干什麼。
沒什麼,回去吧,蕭何山說。
那怎麼看起來一副失望的表情,官雨晴問。
真沒什麼,蕭何山說。他順手搭過官雨晴的肩膀。
我是女的。官雨晴不免有些害羞。
但你現在扮的是男的,蕭何山說。
你….官雨晴不想跟他爭。
005
五天,快馬加鞭,蕭何山和官雨晴感到了駱城.
一路上歇息的時候,蕭何山會教官雨晴如何借機破他的劍法,事實上,它是不可攻破的,但他可以故意給她制造機會。
可你怎麼知道六派那麼多弟子,我會跟你打,官雨晴說。
歷屆的六派會戰都是由你們紫荊觀開始,你師父不是說今年要派你先出戰嗎,然後我搶先第一個上去應戰,你就是今年六派會戰的第一了,果不負你師父的願望,這樣一來,還可以加速結束這種無聊的會戰,蕭何山說。他從十年前第一次參加六派會戰起,當了十年的第一,打到沒人敢上去比,不得不最後一個出戰為其他的弟子提供一個展示的機會。
我怎麼能第一次參加六派會戰就得第一,況且我師姐都比我厲害,官雨晴說。
怎麼不能,你師姐總不會跑上去跟自己師門的人爭,蕭何山說。
這也太僥幸了,官雨晴說。
沒關系的,就連大名鼎鼎的匡世俠當上武林盟主也是僥幸勝過北蒼派掌門人白秋橫一招,說不定將來我還可以用這個方法把武林盟主的位子讓給你,蕭何山說。
你當然覺得好,都是你不想當的。官雨晴生氣的走開,半天不理蕭何山。
放心,武林盟主不是那麼容易當上的,有很多人對它虎視眈眈,蕭何山說。
即使在他們眼里很厲害的我敗給你,還是會有人不知天高地厚,蕭何山說。
其實還是要看你的真本事,我不能幫你一輩子,蕭何山說。
官雨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蕭何山一愣,說,我當然知道你也不喜歡當這種沒名堂的人,我說著玩的,真是我每次騙你,你都會相信。
不管蕭何山怎麼使勁傻笑逗官雨晴開心,他都不懂官雨晴生氣的真正原因。把一切他不想要的包袱推給官雨晴意味著他只是想將來一個人去闖蕩江湖,而不是帶上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