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是非終于明了,長夜漫漫卻無人能安心入眠。
官雨晴在房門前猶豫了半天,卻在門縫中看見後院里蕭何山和白千行在交談著什麼,她沒有踏出去,而是鑽進冰冷的被臥中,等待明天的離別,很奇怪,她沒有哭。
清晨,蕭何山一眼就看見官雨晴站在紫荊觀大門口,難怪敲她房門時沒人應。
你也太慢了,官雨晴說。
蕭何山伸了個懶腰說,我還沒睡醒呢。
還以為你厲害到都不用睡覺了,官雨晴說。
蕭何山傻傻的笑了笑,官雨晴說,走吧。
積了雪的山路,有些滑,蕭何山試圖想扶著官雨晴走,她避開他,笑著說,不用,我自己能走。
蕭何山點了點頭,一路上安靜的只剩下他們踩雪發出吱吱的聲音,官雨晴看著他的身影,還是問了,你真的要去找她。
恩,蕭何山露出淡淡的微笑。官雨晴就知道這是個很傻的問題,她又問,那她要是死了呢?
蕭何山停頓了一會,說,如果她死了,我也想在這個世上停留。
原來他們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官雨晴苦笑了一下,覺得心絞著疼,她告訴他,你不可以死,答應我,無論你去哪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死,就當我任性好了,我不要你死。
蕭何山呆呆地看著她,表情那般認真,他又何德何能讓她如此看重他的生命,他嘆了口氣,淡淡地說,我會的。
他們又沉默了許久,蕭何山在路邊摘下一片葉子,斗去上面的雪,說,我吹首曲子給你听吧。
算了,一大早的,別嚇人,官雨晴說。
我有練過的,絕對比以前要好听,蕭何山說。
你想吹就吹吧,官雨晴說。
蕭何山做起一副一本正經的姿勢,官雨晴看著就想笑,他以前就是這樣,從不知道自己的技術有多爛,但是這次,她都不敢相信聲音是從他嘴里吹出來的,好幽怨的曲調,官雨晴記得她听過,她想此時的蕭何山心中對她一定是滿是想念,她耽誤他太多天。
不知不覺走進竹平縣,有些小熱鬧,蕭何山還在自我陶醉中吹著,官雨晴為了不丟人趕緊讓他停下,蕭何山自信滿滿地問,是不是很好听。
比以前呢,是稍稍進步了點,就是那曲子太悲,官雨晴說。
何止一點,唉,你不懂得欣賞,蕭何山說。
我是不懂欣賞,那你就去找懂的人吧,我就送到這,官雨晴說。
蕭何山楞住了,這是竹平縣的正中心,他以為她會把她送到縣門口,沒想到要在這集市里道別。
怎麼,舍不得,官雨晴問。
蕭何山最後想抱一下她,官雨晴退後一步,說,我可是還要嫁人的。
蕭何山笑了笑,說,我知道,決定了你可不許改,白千行挺不錯的。
你什麼時候這麼幫他說話啊,官雨晴問。
好歹也是未來的妹夫,蕭何山說。
誰說我要嫁給他,我又什麼時候成你妹妹,官雨晴狡辯道。他總是能知道她的想法。
那誰嫁給他誰就是我妹妹,蕭何山說。
哎呀,你快走吧,官雨晴說。
好,好,我走,蕭何山說。他跨起大步向前,官雨晴沒敢多看他的背影,匆匆地跑開了,等蕭何山回頭時,他所準備的笑臉已經派不上用場,這一別,恐怕是再難相聚。
官雨晴走在蕭何山看不見的街道上,有些話不用說,彼此都明白,她在酒莊里買了一壇酒,提著上山,回憶起剛認識蕭何山的時候,覺得他是個壞孩子,拿石子扔她,喜歡嘲笑她,作弄她,可是後來她才發現他其實很照顧自己。
064
白千行一身素白在門口等她,官雨晴提著酒壇的那只手凍紅了,他有意不看它,問,他走了。
官雨晴點點頭,白千行有些遺憾,他想在這個時候應該安慰她,可是又怕說錯話,只好拿過她的酒壇說,讓我來拿吧。
今天居然出了太陽,官雨晴笑著說。
白千行驚訝地看著她,原來她也會對他笑。
這一夜,他們決定不醉不歸,塞雲問白千行,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白千行搖搖頭,他有些醉了,說,先回北蒼山吧。
這就走,塞雲有些舍不得。
恩,白千行低沉地答道。
塞雲看著官雨晴,如果白千行一走,剩下就是她們兩的事要解決。這時,官雨晴卻說,我跟你一起走。
白千行以為他醉了,官雨晴重復地說了一遍,我跟你一起走。
好了,你听明白了沒有,听明白的話,就給我回房去,我有話要單獨跟大師姐說。官雨晴把白千行拉起來,白千行有些受寵若驚。
別愣著,快回去,官雨晴說。
哦。白千行迷迷糊糊地她趕回房。塞雲其實也很吃驚,還以為官雨晴不知道要猶豫到什麼時候。
大師姐,以後紫荊觀就靠你了,官雨晴說。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做出決定,塞雲說。
我本來就一向很僥幸,包括得到師父的寵愛,我也是靠僥幸,我不像大師姐,孟若,會那麼努力地練劍,做自己的想做的事,以前老笑話孟若,她的那些小女子想法,其實她比我堅強,她害死師父,歸根究底都是因為我,師父把一生的心血都放在紫荊觀上,我知道自己沒有做掌門人的能力,師父也知道,也許你覺得師父把選擇的權力給了我,其實不是的,她只是希望我可以離開蕭何山,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埋怨師父,怪就怪我好了,從小到大都很任性,掌門人的位子從一開始就是你的,官雨晴說。
塞雲不知道官雨晴還會說出這麼深刻反省的話,她是不知道有多討厭她,最討厭的是她把一堆爛攤子都扔給她。
你還在生我氣、官雨晴看塞雲一副嚴肅的表情。
是啊,這些事全都是你惹出來的,可是真作弄人,我卻要和我最討厭的人相依為命,塞雲說。
大師姐,你別這麼說,不止還有我,我們還有孟若,官雨晴說。
你認為她會變回來嗎,塞雲說。
會的,她也許會想明白,原諒我,官雨晴說。
塞雲看著她不知說什麼好,但她卻也是那麼希望的,有的時候她想如果她們沒有師父說的走下去,或許就不是現在這樣。
師姐,你一定要支撐起紫荊觀,官雨晴說。
這個不用你說,你要是嫁到白家去,最好收斂一點,在那可沒那麼多人包容你,塞雲說。
官雨晴嘆了一口氣。
嘆什麼氣。至少你還有白師兄,塞雲說。
他都不相信我,官雨晴說。
他沒有不相信你,他只不過想站在相反的地方找到更多對你有利的證據,塞雲說。想起這點她自發有些失落。
官雨晴頓住了,好像任何一個人了解白千行都比她多。
065
當白千行和官雨晴也踏上離去的路,一切都將終了一般,塞雲只是站在紫荊觀門口,目送他們,當她回頭走進空落落的紫荊觀時,她便很清楚自己腳下的路,成為掌門是她從小的夢想,于是她一直以為當夢想實現的那一天,她會很高興,可此刻的心情並非如此,或許人生就是這樣,在你以為正確的道路上會遇見許多美好東西,然而那些東西卻不屬于你的道路,這靜默的院子夾雜著她的靜默,那些不屬于她美好的東西她會永遠埋放在心里,直到她死去。
把大師姐一個人留在那好嗎?走在路上的官雨晴問。
白千行想過這個問題,臨走前他單獨和她談過,當時他拿了一件大衣披在醉酒趴在桌上的官雨晴身上,塞雲剛好醒來,見這一情景,感嘆道,你對她真是貼心。
可是她從不這麼認為,白千行說。
怎麼會,她都已經決定跟你走了,就不要擔心這些,塞雲安慰道。
總覺得她是因為師父的遺命不得已才選擇跟著我的,明知道她的心在遠處,卻還是很高興她能留在我的身邊,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想自私的丟下那些道義,以前我以為蕭何山放蕩不羈,不懂她為什麼那麼喜歡他,現在我才發現他們兩都是真性情,你也是,所以這段時間,真的很感謝你,白千行說。
我有什麼好謝的,選擇是她自己做的,塞雲說。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她。
如果不是你,我也許放棄了,白千行說。
我也就是胡說了幾句,感情的事我沒她懂的多,現在想想,她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不過我和她還是相處不來,所以你安心的帶她走,塞雲說。
可是你一個人。白千行總覺得不放心。
我一個人再好不過,你也該回去了,她在這里也是個麻煩,放心,我一個人處理得來,塞雲說。
謝謝你。白千行除了這句不知道再能說什麼。
塞雲笑了笑。
喂,問你話呢,官雨晴說。
白千行回過神,他想不管怎樣,現在她走在他的身邊與他同行,以後還有很長的陸,喜悅的心情從臉上洋溢出來。
你到底有沒有再听我說話,官雨晴問。
白千行只顧著高興,官雨晴都不知道他在開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