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域抱著海願向二樓的獨立房間走去,听著懷里的她發出沉沉的呼吸嘴角就不自覺的勾了起來,到門口的時候,夜趕緊上前幾步幫主子拉開了房門,就看到了鐘離域那一張傾城絕美的臉上滿是笑意,那多日以來的冰寒早已經煙消雲散了,就只剩下那由眼楮里飄出來的層層柔情和寵溺。看得夜太陽穴一抽,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隨即跟進房間去,模出火石就要點燈。
「不用了。」鐘離域忙止住了夜的動作,他是怕火光會驚動了海願。
夜馬上收起了火石,低頭退了出去,同時也因為自己沒有及時的看清主子的意圖而有點惋惜。沒錯,很惋惜,如果早點揉揉眼楮或是打著燈籠過來,就能把主子那幾乎是十幾年不變的冷漠、而今突然轉性而露出柔情的模樣看個清楚了。
門外的樓梯上,曦垂手恭敬的站著,她是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做個影子隱到暗處去,還是就這樣每天隨在主子的身邊,做個丫鬟兼護衛該做的事情。更不知道主上的意思,所以乖乖的等著主上的示下。
夜出門就看到了曦,回身輕輕的帶上房門之後,輕著腳步來到了曦的身邊,指了指樓下,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下了樓。夜看了警覺的看了一眼四處,又向樓上看了看,從視線之內以及耳力可及的範圍之內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才向曦問道︰「還有事?」
曦抬頭茫然的看著夜,夜是主上的隨身影衛,但與曦不同的是,夜是從小就跟著謹王的,也不是經常隱于暗處,所以算是主上身邊最親信的人。而曦卻不同,多年來的殘酷訓練給她造就了冷血木訥的性格,除了服從就幾乎沒有自己的思想。也只是最近這十幾天和海願的相處,才讓她有了一絲正常人的想法,而之前,她真的只是當自己是個影子。而現在,夜問她的話,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有事嗎?她只是在等著主上的交代而已,她難道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或是想做的事情嗎?
看著曦久久不答,夜揮了揮手︰「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趕路,如果主子沒有吩咐,你仍然像是現在這樣跟著……跟著夫人。」夜猶豫了一下,用了夫人這個詞來形容海願。自從鐘離域讓夜把曦帶來,守在海願身邊,夜就明白了那個女人的身份已經完全不同了,所以用這樣的尊稱他自認還是合適的。
曦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樓下靠近樓梯的那間小屋子,那是給她準備的,因為她現在的公然的身份還是海願的表妹呢。
夜直等到曦進了房間,才轉身重新上樓,他的房間在樓上,也是靠近樓梯的那一間。其實,整個後院就只有他們四個人,而整個二樓其實就只有主子、海願和夜三個人;主子的房間在最里面,是這個小驛站里最好的一間;而主子現在還待在那個「階下囚」的女子房間里,什麼時候出來……
海願的這個房間也很小,裝飾也簡陋,但按照海願此時向外的身份,這已經是夜特別安排的了。鐘離域把海願輕輕的放在床上,手臂沒有馬上從海願的頭頸下撤出來,而是先拉過了枕頭,輕輕的將她的頭放上去、擺正,才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又把被子拉了過來,蓋在了海願的身上。
「阿丑。」輕聲的呢喃,讓本來準備轉身離開的鐘離域再也移不開腳步,立在床邊好像中了蠱一樣,看著床上熟睡的女子。從她沉穩、綿長的呼吸中,鐘離域知道海願還是睡著的,屋里沒有點燈,月色也不明亮,但鐘離域可以憑著過人的目力看清她擁被乖巧而眠的樣子。
略一猶豫,鐘離域在床邊坐了下來,伸出修長白皙的大手,輕柔的撫上了海願發紅的小臉,指尖觸到的是細女敕的肌膚,可以感覺到她的溫度,那是一種分外真實的感覺,就比多少次捧茶苦想和夜半夢回都來的真切,卻又好像在鐘離域心尖上扯了一根細絲,看她一眼,那根絲便扯動一下,酸、麻、癢、痛,說不出的那般窩心。
臉蛋被觸模的有些癢,海願皺了皺小鼻子,翻了個身向里,把懷里的被子擁的又緊了幾分,還縮了縮雪白縴細的脖子、晃晃肩膀,躲開了鐘離域的大手。
看著眼前毛茸茸的一顆後腦勺,還有那瘦削的肩膀和背影,鐘離域的眉頭也皺了皺,把頭探過去想要繼續看看海願那縮進被子里的可愛樣子。
或許是因為這樣近的距離,鐘離域的呼吸暖暖的噴在了海願的脖頸,他特有的氣息也鑽進了海願的鼻息,朦朧中那種熟悉和眷戀涌上心頭,海願本來已經轉過去的身子又轉了回來,迷迷糊糊的就鑽進了鐘離域的懷里,小手抓上了他胸前的衣襟,小腦袋也自動的在他身前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既能夠感受到他的溫暖,又可以嗅到他特有的氣息,睡的分外的安慰,臉上也滿是貪戀和滿足。
「呃」看著懷里多出來的這個小女人,鐘離域整個人都好像要被融化了一般,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本來準備送她回來就離開的,這次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離開了。干脆掀開被子和衣躺在了海願的身邊,將被她拋在一邊的枕頭拉到了自己的頭下,又把海願的小腦袋托到了自己的胳膊上,輕輕的擁著她,鐘離域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楮。
睡不著,鐘離域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本來從京城趕到桃花鎮再到了小溪村,鐘離域幾乎是不眠不休的趕了四天五夜的路;之後又是擔心路上有意外所以都是能趕多久就趕多久,如果今天不是怕海願太累,他也不會住進驛站的。
可即使那樣的累、那樣的困乏,鐘離域卻發現懷里擁著她,感受著她身上的馨香和體溫,即使是緊緊的閉著眼楮都睡不著了。可以感覺到他自己一下下的心跳,也可以感覺到海願的每一次呼吸;他的心跳和她的呼吸相融合,分外的和諧美好;也讓鐘離域覺得,自己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終于知道什麼才是美好和安心的感覺了。
實在無法入睡,鐘離域再次睜開晶亮的雙眸,在暗夜里猶如璀璨的星子一般。但他深情凝視著的,卻是他心中的月亮。在鐘離域的心里,此時的海願就好像是那柔柔的月光,清亮如水、柔若軟紗,帶著她特有的光華直照進了他的心里……
一夜無眠,天蒙蒙亮起來的時候,鐘離域才戀戀不舍的起身,坐在床畔打坐了一會兒,雖然身上還是有些困乏,但打坐運功調息一番之後,總算可以繼續趕路了。調息好了,鐘離域起身才來到門口,就听到了門口有夜的腳步聲。
「主子。」多年的特訓和在鐘離域身邊的近身跟隨,讓夜的警惕性很高,同時也可以根據鐘離域的呼吸和步伐感覺到他起身了,所以才來到門口等著他的吩咐。
「準備動身。」鐘離域推開門和夜吩咐好了,轉身回到了床邊,看著還睡著的海願,伸手把被子在她的身上裹了一下,然後連人帶被的抱了起來,走出了門口。
海願一直坐著的馬車已經被拉到了門口,沒有夜的吩咐,任何人是不可以到這後院來的。所以當鐘離域親自抱著一床棉被和棉被里裹著的海願出門的時候,就只有曦和夜兩個有幸可以見到。最近被台風尾巴掃的多了,有點頭腦的夜馬上低頭裝著沒看到,垂手站在馬車邊;而曦卻因為過分的吃驚,瞪著眼楮根本想無視都不可能了。
「曦,把簾子縫上。」看著曦那吃驚的表情,鐘離域的俊臉一沉,眼神瞄到了昨天晚上被他扯下來的簾子,冷冷的吩咐了一句,然後用輕的不能再輕的動作把海願放回到了車上。
「是。」曦的頭終于低了下來,她知道自己越矩了,但卻很吃驚主上沒有怪罪,也只是讓自己把簾子縫好而已。
「夜,傳消息給穆子羽,讓他立刻過來,要易容。」鐘離域說完,重新回到了屋子,簡單的洗漱一番,換上了一件黑色打底用紅色絲線在衣擺精繡大紅芙蓉花的錦袍,就連領口和袖邊都是用大紅色錦緞滾邊。黑色顯得莊重沉穩,而那跳躍的紅色又將鐘離域的俊臉襯托的妖魅異常。那份冷意像是地域的修羅;那份紅色又魅惑的好像是世間的媚妖。
收拾好了,鐘離域便坐在屋里等著,他現在是天啟國的瑾王爺,要等屬下都準備好了、恭候在那里,才能大搖大擺的下樓才對。而剛剛那個抱著女人下樓的,不過是一個多情的男人。
「主子!」又過了一會兒,夜的聲音才在門口響起,鐘離域起身抖了一下衣袍,邁步下樓,腳步不是之前的穩健,而是有些輕飄;俊臉上也微微有了些倦容。而那倦容才正是鐘離域想要的,因為眾所周知,他這個瑾王爺是不習文、不練武的。
外面的三千騎兵已經整裝待發,一身鐵甲映著朝陽也有了紅色的艷麗,少了一分冷硬,鐘離域從馬童的手里接過韁繩,利落的翻身上馬,眼神卻不自覺的向偏後的馬車看了過去。
那礙事的簾子果然已經縫好了,只是重新遮住了鐘離域可以看向她的視線。不知道她現在醒了沒有,如果還在睡,鐘離域真怕待會兒馬車的行進會讓她睡的不安穩。
「主子。」夜在心里輕嘆了一聲,他知道主子又失神了。看來主子把計劃提前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果時間拖的久了,只怕主子自己就忍不住要暴露了;到時候不是奮不顧身的沖向那些幕後的黑手,倒是極有可能會先沖向這個小女人,向她表一番深情。
「駕」鐘離域的雙腿一夾馬月復,先一步的沖了出去,他實在是怕自己的眼神再透出過多的情緒來。離京城越近,他的心就要越硬才行。
「緩慢前行,等我的命令再加速。」夜看到鐘離域快馬馳走了,看了一眼那輛馬車和車夫,不忘細心的吩咐不能太快。現在要是不管不顧的催著整個隊伍趕上去,只怕主子的臉色一定會由春風滿面改為嚴冬冰寒,因為那個女人還在睡覺呢,顛壞了可不行。
隊伍雖然行的不快,但不一會兒海願就醒了,從馬車里坐起身來,海願揉著眼楮最先想到的就是掀開車簾向外看著,入目仍舊是一排排後退的樹林,馬車還在前行。那自己昨晚的夢境是怎麼回事?她夢到阿丑了。
「主子。」曦也听到了馬車里的動靜,忙低頭問著海願的意思。
海願眨著眼楮看著曦,曦之前連續趕路,身上的衣服都髒了,而且臉上也有倦容,就連之前被鞭子抽的血痕都沒有顧的擦;現在的曦換了一件黑底藍花的粗布衣服,臉也洗干淨了,那就證明是投宿了的,可自己怎麼睡的那麼沉呢。
「沒事,我只是想要下去走走。」海願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的被子也換了。
「好,我去說。」曦忙催馬向前。雖然主上之前奔出去好遠,不過沒多久就慢了下來,等隊伍趕上了就一直和夜走在前面,曦想都沒想就直接奔了過去。
看著曦的馬靠近了前面的兩個身影,海願深深的吸了口氣,猛然就感覺之前在夢里嗅到的那股好聞的味道還在。海願再吸吸鼻子,好像小狗狗一樣四處嗅嗅,就聞到了自己剛剛蓋過的被子,拉過被子聞了聞,沒錯,那上面有他的味道——阿丑的味道。小巧的粉女敕的唇瓣再次綻開了笑意,海願將被子仔細的疊好,就坐在褥子上,斜身倚著那床被,這樣就好象是靠在他的懷里一樣舒服,而且還有他的味道圍繞著。「主子,這里路不好走,待會兒會有一個鎮子,可以去用過午飯再趕路。」曦拉馬回來,掀開簾子向海願稟告著。
「哦,好。」海願甜甜的一笑,從包裹里掏出一個隻果向著曦扔了過去,開心的說著︰「吃吧。」
曦利落的伸手接住了隻果,看著那隻果紅彤彤的顏色,再看看海願臉上的笑容,曦感覺那個隻果好可愛。
曦說的那個鎮子果然不是很遠,大概半個多小時進了鎮子,雖然鎮子不大,而且突然又進來這麼多的鐵騎兵,那些百姓還是有些惶恐的都紛紛避讓開來。海願听到人聲從馬車里伸出頭來,向曦又招了招手。
「主子?」不知道海願還要趕什麼,曦馬上就來到了近處,很恭敬的問著。
「待會兒到了你就扶我去個茅廁吧,我尿急。」海願用小手擋著嘴巴,說的很神秘的樣子。
「哦,好。」曦馬上就正色的點了點頭,對于主子這樣的要求,她是必須認真執行的。
隊伍又走了一段,在一個類似于衙門的地方停了下來,但上面沒有看到衙門的匾額,海願也只是從外貌看著像電視里的衙門一樣,其實那只是一個官府的驛站而已。那些騎兵沒有得到休息的命令,所以一字排開,呈半圓形將整個驛站的門前都包圍起來,不準有普通百姓經過,而夜則是親自下馬,給鐘離域牽住馬韁繩,讓鐘離域下馬。
馬車也被帶到了門口,曦下馬掀起了簾子,伸手扶著海願下來。不知道是鐘離域的動作慢了,還是海願的動作快了,當海願邁步進門的時候,鐘離域也正好邁進門檻,兩個人幾乎是前後只差一步而已。
而當門口吹出來的過堂風從鐘離域身上吹到海願面上的時候,那股似有若無的清香飄了過來,海願腳步一頓,抬起頭看向了面前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肩膀很寬,窄腰束帶,身後的衣袍隨著步伐飄動,那衣袍下擺的芙蓉花顯出了別樣的絢爛,但是一個背影,已經是天人如斯了。
「主子。」隨後跟上來的曦也不禁叫了一聲,吃驚于海願的失神。曦知道,海願是不常失神的,因為好像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入了她的眼、進了她的心,海願永遠都是一副平靜溫和的面容,卻其實是永遠都帶著一份疏離。海願會有愣愣出神的時候,那是她在思念,但這樣失神忘情的時候,還是第一次。
「哦,走啦,去廁所。」海願猛的回神,拉著曦匆匆的就往後院的方向去了。她不知道茅廁的具體位置,但她其實也根本就不是去找茅廁的。
本來打算攙扶著又孕在身的海願,現在卻變成了被海願拉著走,曦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緊緊的跟著,同時高度的戒備著周圍的情況,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的茫然讓主子有一點點的閃失。
「曦,看看那個是不是傳說中的後門?」海願拉著曦一直繞到了最後面,好在這個驛站並不大,穿過了前面的幾間房屋,就是不大的一個後院,有個看上去像是雜物間的茅屋,再就是高高的一堆柴火堆,而柴堆的旁邊就是一個小門,海願就是指著那個門的。
「哦。」曦對于海願的行動依然懵懂,但對于海願的吩咐確實認真執行的,扶著海願的胳膊讓她站穩才放開手,幾步奔到那扇小門邊上,沒有推門,而是直接用輕功躍上了牆頭,向外面看了一眼又跳了回來,回到海願身邊回復著︰「應該是後門。」
「呃,怎麼忘了你會這招,早知道就不這麼費力的去找後門了。」海願看著曦輕飄飄躍上牆頭的身法才想起古代的輕功可以用來逃跑的,所以也不管再管後門了,直接指了指牆頭說道︰「帶我上去。」
「是。」曦本來眼神里有著疑惑的,但還是恭敬的應了一聲之後,一只手托著海願的腰,一只手扶著海願的胳膊,足尖一點躍上了牆頭。
「嘔,沒事,有點暈輕功。我們下去吧。」海願感覺腳下一空,眼前的景物就飛快的閃動模糊起來,再回神的時候已經在牆頭上了,感覺那輕功的速度還真是夠快的,但還是輕嘔了一下,然後指了指牆外。
這次,就算曦如何的愚忠,也知道海願的意思了,而海願一直都那麼乖順的在馬車里,跟著主上回京城,曦實在沒有想到海願會突然來這麼一招。
「別告訴我你現在也恐高了,讓我自己跳嗎?」海願看著曦扶著自己蹲在牆頭上,卻沒有要跳下去意思,把小肩膀一晃,很有氣勢的做了一個往下跳的動作。
「主子,你是要?」
「逃跑。我這一路上都是在迷惑他們的,現在總算有機會了,我們快逃。」海願說完,又推了曦一下,其實她是不會自己跳下去的,如果曦再不跳,海願就要考慮喊人來搭梯子的。
曦的嘴角明顯的抽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前院,略一思索之後,攬著海願的腰,從牆頭躍了下來。她想通了,她是主子的影子,主子要去哪里,她只能跟著,無條件、無思想的跟著。
海願四處看了一下,發現這里是一條窄巷,難怪剛剛她們兩個蹲牆頭都沒有人看到呢,然後很自然的拉起了曦的手,說著︰「走吧。」
「主子,要去哪里?」曦知道自己不該問的,可是她更知道海願應該待在哪里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不得不問。
「天下之大任我行啊。」海願那雙晶亮的雙眸都帶著自信的神采,語氣也是分外歡快的說著。
「可是……」曦再次看了一眼她們跳出來的那堵牆,深吸了一口氣,跟在海願身邊亦步亦趨的走了。曦要跟著主子,但那雙更緊張主子的眼楮應該早就察覺了情況,看到了剛剛的那一幕吧,所以之所以等她們都跳出牆了還沒有人追出來,那就應該是已經有了暗示的,曦只要跟著主子就好了。
海願在曦回頭看向牆頭的時候,俏皮的一笑。她可不是傻子,一路上的種種跡象都表明了一個事實,讓她可以篤定的猜到了那個呼之欲出的真相。可是,那個男人之所以弄了這麼大的一個陣仗,又擺明了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出來,甚至還給外人一個「深仇舊恨」的假象就一定是有他的目的,那麼自己不好好的配合一下,不把戲演的逼真一點,也實在太愧對這麼多的群眾演員了。
整整三千的鐵騎兵啊,而且是一路不眠不休的往京城趕路,拿到現代來說,也算是大制作了。
不過,海願其實很想和曦說說戲的,因為曦可真不是一個好演員。如果說最開始的「苦肉計」算是成功了,曦臉上的鞭痕還在;那麼後來這幾幕就暴露的太明顯了。試問一下,如果她們真的是人質或是凶犯的家屬,還能這麼自由的行動,還可以有求必應嗎?而且,海願的每一個小要求,曦都可以直接通報給最前面的那個人,並且很快就可以得到滿足,這一通下來,就算是真正的傻子,也該知道大概原因了。
只是……海願會有點恍惚,因為那個騎著黑馬的男人,那張美艷至極的臉蛋,讓海願總是無法和她印象中的那張臉串聯在一起,除此之外,那個男人的一切,包括他遠遠看過來的眼神都帶著熟悉的溫柔。
「曦,你的身上有銀子嗎?」海願揉了一下肚子,感覺還真是有點餓了,四下一掃,就看到了一個飯館。
「有一點。」曦老實的點了點頭,然後從懷里掏出了一個荷包,直接遞給了海願。隨著海願的視線,曦也看到了前面的飯館,只是,主子和自己剛剛是跳牆逃出來的,現在又大模大樣的去吃飯,就不怕被抓嗎?主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走吧,就是這里了,先填飽肚子才有機會逃啊!」海願把那個「逃」字故意咬的很重。她知道,也就只有曦這樣簡單的思想才會以為她們這是在逃跑,其實根本就是在演戲而已。只不過之前是那個男人在做導演,而現在是海願自編、自導、自演的。
因為海願清楚的知道,只是在那個小溪村里,他是阿丑,她是海願;而現在,她身不由己的離開了那里,他也不會再是她的阿丑了。那他究竟是誰?他之所以走了又突然的回來,還安排了如此大的一幕帶自己走,究竟是什麼目的?海願想要清楚的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而不是只做一顆棋子而已。
即使是沒有惡意的愛護,海願也不要不明不白的接受。海願寧可陪著他在風雨中一起面對,也不想他因為曾經的自己而為難;更不希望他總是把自己護在羽翼之下,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承擔。海願想要的是兩個人的幸福,是風雨之後的彩虹;而不是一個人無私的給予和保護;如果是那樣,即使把整片天空都送給海願,也是毫無意義的。
「二位姑娘,要用飯嗎?」熱情的小伙計迎上來,招呼著海願和曦,海願點了點頭,跟著進門,找了個肅靜的地方做了下來,讓小伙計給來兩個小菜和兩碗面條。海願這兩天大部分都是啃饅頭了,所以很想要來點稀飯或是面條。
曦對吃的沒有意見,坐下來也一直保持著警惕性,那一身的緊張感讓海願都感覺到了,輕輕的拍了拍曦的手,勸慰著︰「放心,我們出來的很策略,不會有人發現的。」海願嘴上雖然是這麼說的,曦也一起點了點頭,但此時海願和曦的腦袋里同時都在想著︰那樣大白天的翻牆出來,算是策略才怪。
面條和小菜上桌,海願吃的很香,一大碗面條連同湯都喝了個干淨,曦也吃好了,海願把一小塊銀子掏出來,招手叫來了小伙計要付賬。「姑娘,剛剛已經有位爺給過銀子了,您二位可以走了。」小伙計說完,海願一愣,她沒有想到這麼快就穿幫了,按照常理,那個人既然放自己出來了,應該也是有他的考量和目的的,所以不可能這麼快就有人跟著上來才對。那如果不是那個人,又會是誰呢?會不會是……
想到另一種可能,海願也突然警惕了起來,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行動是冒險了,相對于這個陌生的古代和自己之前身體的那些未知的凶險來說,海願自己的想法過于簡單了。
「曦,你和同伴有沒有互通消息的暗號?」海願想了一下之後,轉向了曦。曦看著海願,雖然沒有立刻明白海願的意思,但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就馬上留下個記號……」海願還沒說完,桌前就出現了一個黑影,高大的身形將光線都遮住了,留下的陰影把海願整個都包圍了起來,那個影子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迫使海願抬起頭來看過去,卻沒有看到對方的長相,因為那人帶著一個大斗笠,而斗笠下面用黑紗罩著,擋住了面容。
「姑娘,就是這位爺幫您二位付賬了。」小伙計忙在一邊解釋著,而後那個帶斗笠的男子一揮手,伙計便退了下去。
海願打量著這個高大的灰衣男子,雖然有斗笠遮住臉,但卻並沒有讓海願有恐懼心理;相反的,這個身高、這個衣著,怎麼看怎麼熟悉!
「走吧,這里說話不方便。」斗笠男子沉聲說著,隨即竟然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海願的胳膊,將海願從椅子上輕輕的托了起來,動作很敏捷但沒有魯莽,看得出是比較小心的。而那只還握著海願胳膊的大手,隔著衣袖都可以讓海願感覺到從他掌心穿過來的熱度。
曦見那男子伸手,本來起身上前一步,卻在听到那個男子聲音的時候停住了動作,一臉茫然的看向了海願。
而那男子的聲音,加上曦那樣茫然的表情,讓海願的心里一沉,本來腦中清晰的思路也混亂了起來,怎麼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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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的前廳,小吏雙手捧茶送到了鐘離域面前,頭都不敢抬起來,手也有些顫抖。對于他們這樣的小鎮子,別說來個帶著三千鐵騎的王爺,就是府台大人也夠他看的了,加上現在王爺的臉色明顯不是很好,所以戰戰兢兢的卻難以克制心里的恐懼。有些人就是這樣,即使不說、不動,那一身的貴氣加上強大的氣場也可以讓人肝膽發顫。
鐘離域沒有伸手接茶,劍眉微蹙、薄唇緊抿,眼神里透著清冷和疏離,在等著夜的回報。在那個小吏手里的茶杯都抖的要溢出水來的時候,夜從後院的方向匆匆進來,向著閑雜人等揮了一下手,那個小吏就如同大赦一般的放下茶杯,一溜煙的退了出去。
「已經到了。」夜短短的四個字,鐘離域微蹙的眉頭才舒展了一些。
「主子,我們是現在去嗎?」夜想著剛剛自己看到的情景,不由得滴出了一滴冷汗來。
「再等等。」鐘離域眼角一掃,沒有漏掉夜的表情,心里微微動容,但還是強自忍耐著,他要等局布好,雖然擔心卻不能操之過急,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了。
「主子……」夜的低下來,等了一下之後,忍不住再次開口︰「我看羽公子未必能行,他是……他是抱著夫人出城的。」這就是夜為何暗自滴汗的原因了,因為他知道羽公子的性子,從穆子羽敢于拿鐘離域調侃這件事情來看,就知道某些事情給他來做其實是冒險,甚至可能會連累所有人都做了炮灰的。
鐘離域仍然坐著沒動,剛剛舒展開的眉毛卻跳了一下,本來柔和漂亮的下頜也剛性的硬朗起來,周身的冰寒讓幾步之外的夜都是一哆嗦,忍不住很想後退一步,躲開風暴的中心。
然而,出乎夜預料之外的,鐘離域卻沒有馬上就站起來往外走去,而是忽地就勾唇笑了起來,那笑容說是傾城絕美也不為過,實在是艷無方物,朗聲的說道︰「她比我們想象中聰明。」這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夜沒有完全听懂,但鐘離域自己懂了。他知道海願的聰明、堅韌,外表看上去柔弱嬌小的她,其實內心比任何人都要強大,而且可以在完全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險境,也讓頭腦能夠清晰的分析一下問題;所以鐘離域並不如如何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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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願是被那個帶著斗笠的男子半拉半托的帶出飯館的,海願的腳步邁的很大,但還是難以跟上那個男人的腳步。曦在海願身邊緊緊跟隨著,曦的眉毛就一直是皺著的,沒有一點松開的跡象,而且每向鎮外的方向多走一步,曦心里的疑惑就又多了幾分,不時的抬眼看看拉著海願的那個高大的身影,心里疑雲叢生卻找不到答案。
快到要出了鎮子的時候,海願已經開始氣喘了,被拉住的胳膊使勁的一甩,甩開了斗笠男子的大手,「累死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出了城,有人接應。」男子低沉的聲音從黑紗後面傳過來,分外的熟悉。而那男子的雙眼也正透過黑紗,看著身前嬌小玲瓏的女人。幾個月不見,這個女人的臉蛋還是那麼漂亮,可眼神和氣質卻完全不同了。之前的是媚,而現在的是柔;柔似水、弱如柳、軟似棉,怎麼看都不像是那個逍遙閣的海剎了。真的不是了!
「問題是,我根本走不動了。」海願又退後了一步,听著那斗笠後面傳出來的熟悉的聲音,心里同樣疑惑著,之前的種種猜測,那呼之欲出的真相都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而打亂了。
灰衣斗笠的男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海願,並且能夠感覺到她現在已經氣喘吁吁了,沒有猶豫的邁上前一步,一彎腰將海願橫抱而起,大步的往鎮外走去。曦被男子的舉動弄的一愣,回神的時候,那個男子已經抱著海願走出了很遠,而海願卻意外的沒有掙扎。
「到了。」出了鎮子不遠,海願就看到了一片樹林,那男子才將海願放下來,重新拉起了海願的胳膊,往樹林里走去。
樹林中央處有一小塊空地,那里已經停了一輛馬車,雖然沒有之前海願坐的那輛華麗,但看上去也很寬敞舒適。那斗笠男子直接將海願帶到了馬車旁邊,向馬車指了指。
「不是說有人接應?」海願看著馬車也懂了這個男人的意思,卻沒有直接上去,而是用很天真懵懂的語氣問著。
「在暗處。」男子說完,直接伸手將馬車的車簾掀起來,示意海願趕緊上去。
海願還是站著沒動,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看著他,正確的說法是看著他頭上的那個大斗笠,像是她的眼神可以將他斗笠下面的黑紗看穿一樣,一直盯著。
灰衣男子看著海願,兩人隔著那層黑紗對視著,良久無語。終于,男子把車簾放下,伸手捏住了自己斗笠的邊緣,把那個斗笠慢慢的向上掀起。他的真容也隨著黑紗的除去,一點點露了出來。
先是一個尖尖的下巴,接著著一張菱角分明的嘴,唇瓣粉紅卻有些微微歪斜;再之後才是臉頰,而兩邊臉頰都有著深深的疤痕,也難怪那有著漂亮唇色的嘴巴要被扭曲了。這張臉是海願所熟悉的,那些疤痕都好像是印在海願的心里一樣,不丑卻異常深刻。
「阿丑!」剛剛那男子的第一次出聲開始,海願就听出那是阿丑的聲音,可卻一直不敢確定。而現在,當那個斗笠摘了下去,那張熟悉的臉擺在海願的面前的時候,那種真實存在的感覺卻沖擊著海願的大腦,那種混亂的狀態第一次讓海願開始茫然起來。
面前的男子是阿丑?!熟悉的聲音,一模一樣的臉,卻是完全陌生的感覺。而在此之前,另一個男人卻給了海願一種分外熟悉的感覺,但他的臉又是陌生的,而且聲音也比阿丑的要清朗許多。海願確定,這兩個男人不是同一個人,卻為什麼都給了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曦看著面前的灰衣男子,也楞住了,眼神依然是之前的茫然和疑惑,這個樣子的主上她也是見過的,但好像哪里卻不一樣了。
「現在走吧。」灰衣男子準備把斗笠重新帶回頭上,卻被海願伸手拉住了,上前一步,和「阿丑」面對面站著,用非常認真的眼神盯著他的臉看,那眼神里有疑惑、有探究,還有深深的柔情。看的「阿丑」的臉也暗自紅了一下,這個女人的眼神還真是……咳咳,很有殺傷力的。
「阿丑……」海願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哽咽,小手也慢慢的伸出去,撫模上了「阿丑」的臉頰,指尖觸到的感覺和她之前觸模阿丑臉頰的感覺一樣,冷冷的有些粗糙。
「終于現身了嗎?你逃不掉了。」低沉清冷的聲音從樹林外的不遠處傳來,隨即兩個黑色的身影騎馬沖進了樹林,隨即又是一陣急急的馬蹄聲,听似混亂實則很有秩序的回旋著靠近。
海願看清了最先來到前面的人,雖然都是一身黑衣,但其中一個是一件繡著艷紅色芙蓉花的錦袍,隨著馬兒的奔跑,那朵芙蓉花就好像要飛起來一樣的美麗耀眼。
「阿丑,你快走,他們就是來找你的。」海願最先反應過來,一下子撲到了「阿丑」的懷里,嘴里的聲音焦急中帶著恐懼,雖然是叫他快走,一雙小手卻將「阿丑」抱了個死緊。
「呃」這個聲音是「阿丑」發出來的,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這麼的「勇敢」居然撲到自己身上,就是抱的緊了點,讓自己想月兌身有點難。
「呃」這個聲音是夜發出來的,雖然騎在馬上居高臨下,但他現在倒是很想要撲倒在地,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如果這個女人接著抱下去,他敢確定自己這次一定是最後一次做炮灰,因為人死了以後想被炮轟都沒有機會了。
鐘離域的眼楮本眯起來,清冷的目光看向了臉上有疤的「阿丑」,那張絕美無雙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平靜,但眼底卻閃著駭人的光亮。
偷偷的瞄了一眼鐘離域,「阿丑」的嘴角暗自一勾,長臂一伸,將身前的女子整個擁進了懷里,同樣抱的緊緊的,激憤的說著︰「願,我不會丟下你的。」
「呃」這次是海願無語了,本來摟著「阿丑」腰的小手也不自覺的松了松,但現在再想要掙扎開已經來不及了,隨即就感覺身子一輕,已經被「阿丑」抱著飛上了樹梢。
「嘔,我,我暈輕功。」海願的雙腳一懸空,剛剛被曦托著飛上牆頭的感覺又回來了,忍不住干嘔了一聲,但隨即就用小手捂住了嘴巴,扭頭對著「阿丑」很認真的說著︰「你放我下來,之前沒吃飽,現在吃飽了,真想吐。嘔……」
「主子!」曦最先反應過來,運起輕功追了上去。隨後,夜也從馬背上直飛出去,雙手呈爪向著「阿丑」的手臂爪了過來,嘴里還喊著︰「別走。」
「想要蝕骨釘的除去之法?做夢。」一只手臂還把海願抱的緊緊的,「阿丑」的另一只手攔住了夜功過來的招式,身形一閃又躲過了曦,再次向前沖了幾步。而與此同時,樹林外圍也傳來了打斗之聲,海願尋聲望去,就看到有幾個黑衣人被那些騎兵圍住,馬上和步下對陣打斗著。
海願放眼看熱鬧的時候,抱著她的「阿丑」已經被曦和夜同時夾擊,從樹上又逼回到地上,鐘離域看似安穩的坐在馬背上,看著面前亂戰的幾個人,手里的韁繩卻已經被他捏緊到變了形。
「啪」的一聲響,鐘離域手里的馬鞭揮了出來,那條鞭子的力道不大,卻是抽向海願的,海願本來就不會武功,別說躲開了,就連嚇的閉眼楮的功夫都沒有,眼睜睜的看著那條鞭子就揮到了眼前。
「阿丑」沉聲一喝,抱著海願轉了半圈,險險的讓海願躲過了那一擊,而此時曦也看準了機會,伸手拉住了海願的胳膊,夜同時攻了上來,雙手分別擊向了「阿丑」的兩只胳膊。迫不得已,「阿丑」放開了海願,而海願已經被曦拉到了懷里,攬著她的腰帶她退開幾步,跳出了站圈。
「卑鄙。」見懷里空了,「阿丑」怒斥了一聲,又想要功過來,而夜也緊追不舍的招招緊逼讓他不能月兌身,曦也趁此時機,將海願帶到了更為安全的地方。
這邊正是酣戰,樹林外的戰團也是混亂的,「啊」的幾聲慘叫,海願再看過去,之前的幾個黑衣人已經有兩、三個倒了下來,還有幾個也像是勉強支撐的。
「看好我的女人,若是她有一絲一毫的閃失,我要靜王陪葬。」「阿丑」說完,向著夜虛晃了兩招,也快速的跳出了戰圈,向著樹林外奔去。「阿丑」似乎是頭兒,那幾個黑衣人見了暗號,也馬上退了下去,幾個人迅速的消失在樹林深處。
「主子!」曦扶著海願的胳膊,細心的問著,上下將海願仔細的打量了一番。
「我沒事,就是……嘔。」海願搖搖頭表示沒事,可頭才一搖就感覺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的難受,忙推開了曦,轉到一棵樹後大吐特吐了起來。她剛剛被那個「阿丑」摟在懷里,山竄下跳、左躲右閃的好像坐了趟瘋狂老鼠,現在可是把之前吃的那頓飯都倒了出來。
鐘離域坐在馬上,眼神緊緊的盯著那棵擋著海願的樹,恨不得將那棵樹砍成兩截,就不會擋著他的視線了。
海願吐過總算好了許多,但兩條腿也開始發抖,扶著樹站了好一會兒才走了出來,一張小臉已經煞白。
「上車吧。」夜從馬鞍上摘下了水囊遞給了曦,示意曦扶著海願上車,海願接過水囊漱了漱口,才向馬車走去。趁著上車的間隙,海願偷眼的往那個黑馬上的男子看了一眼,雖然只是匆匆的一眼,他的眼神已經盡數落在了海願的眼底。
坐在馬車里,海願將這輛馬車也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雖然也是很寬敞,但明顯不很華麗,而且沒有準備好被褥和干糧之類的東西。相比之下,海願之前坐的那輛馬車就好太多了。而不華麗、不舒適還不是關鍵所在,關鍵是在于態度,海願心里已經明白︰兩個不同的人,對自己有著不同的態度,表面上看著相差不多,但其實卻天差地遠。
但是,他又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是要給自己一個假象,還是這樣的安排,只是要給其他人布一個迷局?
接下來的三、四天里,一路上的平靜超出了每個人的想象,直到了京城,那三千鐵騎兵無皇命不可以進城,夜才在他們的官牒上蓋了章,讓他們都回去了。
海願的馬車也被一隊瑾王府接應的人拉走了,並且曦也下馬坐進了車里,還被囑咐一路上不可以掀開簾子。直到了王府從後門進去,一直到進了後院才有兩個嬤嬤過來掀開了簾子。而自從簾子被拉上,一直到王府,海願都沒有再看到那個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的男人。
「夫人請下車。」兩個嬤嬤拉過了一個紅木腳踏,端正的擺在了馬車下面,語氣也分外的恭敬。
海願被曦扶著出來,滿眼就是一片蔥郁,原來這是後花園,可這花園里卻沒有很多的花,只是在低處錯落有致的點綴著一些不十分名貴卻開的燦爛的小花。
「這里是?」海願瞪著眼楮四處看著,她沒要想過該不該問的問題,她只是隨口就問了出來,而那兩個恭敬的立在馬車邊的嬤嬤則是對視了一眼,沒有回答,只是將頭垂的更低了。
見人家不回答,海願也安靜了下來,她不是好奇寶寶,一向內斂的性子也不會想要多事。而海願不再追問,也讓兩個嬤嬤暗自松了口氣,躬身施禮之後,一前一後的引著海願往前面的一個小院子走去。
那是一個獨門的小院,在整個瑾王府的最後面,幽靜之外別有一番田園風格,院門上空有一塊木質的小匾額,但匾上卻沒有提字。嬤嬤推開院門,海願就看到院子里那三間簡單寬敞的小磚房,雖然不大但很別致,而且看上去很眼熟,像是……像是她小溪村的房子。
直到這里,海願的心才豁然開朗起來,是他!如果不是他,有怎麼會有那樣的一番心思呢。
「主子!」曦也看到這里的時候微微的吃了一驚,以前的瑾王府曦也來過,是受訓的時候必須要來的,因為她將來要做王妃的影衛,所以要把王府的一切都熟悉起來。但是,曦很清楚,在她去小溪村之前,這里不是這樣的,這里應該只是後花園的一隅,應該只有一排排的樹木。
「這里真好。」海願自在的邁步進去,雖然這里的院牆比自己的小院要高,這里的籬笆也扎的比自己的小院結實,就連窗欞都是紅木的,但可以看出那份刻意的簡單確實是用了心的。在這樣深宅大院里,那外世的風波已經被那一扇院門擋住了,這間院子就是他們的小窩。
「夫人先在這里安歇,待會兒會有人送飯過來,需要什麼差人去前面找管家就好。」那兩個嬤嬤說完,就關上院門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曦和海願還站在院子里。
「曦,進屋看看,你還住在西邊的小屋吧。」海願難掩那種激動和興奮,推了推曦,徑自向著主屋走了進去。屋里的布局也和海願的小家一樣,床、櫃、桌、椅的位置都沒有改變,唯獨不一樣的是屋里的裝飾還是空的。但抬起頭來,海願看到房梁正中掛著一盞彩燈。那彩燈的樣子和自己家里的一樣,但做工明顯要精細很多,顏色也更亮麗了。
「阿丑……」海願難掩那份酸澀卻異常幸福的感覺,這里明明不是小溪村了,但他卻還是她的阿丑。一滴晶瑩的淚水不自覺的從海願的眼角滑落,僅一滴,卻帶著她的全部幸福,好像是燦爛的水晶一般,美麗清澈。
屋里的一切都讓海願熟悉,甚至站在這里,還可以感覺到阿丑的存在,似乎床畔還能夠嗅到他的氣息,那他是不是這幾個月來也常在這里?不同的地點卻是同樣的思念,是不是才有了這樣一個相同的地方。
「曦,你知道管家在哪里吧?」海願把臉上的淚痕輕輕的拭去,重新掛上了幸福的笑容,把曦叫了進來。曦剛剛在西邊小屋看了一遍,再來到這里,發現兩處果然和小溪村一模一樣心中竟然也有了一絲叫做激動的東西。曦是第一次感覺到,主上那樣石頭般剛硬、冰魄般寒冷的男人,竟然會有這樣的細膩的心思,又是這樣的一番寵溺,自己的主子又是何等的幸福。
「你叫人別送飯了,送點米和菜過來就好,我們可以自己煮飯吃。」海願拉著曦的手,興奮的說著。她知道,在這里她也可以如同小溪村一般的自由、快樂。
「好。」曦轉身走了出去,海願繼續打量著她的屋子,盤算著什麼地方該擺放些什麼,什麼地方該如何的布置著。不多時候,曦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模樣的男子,手里抬著一個筐子,一直抬到廚房放下,躬身施禮之後才走了。
海願過去將筐子上面的白布打開,里面是一袋子米、一袋子面,還有幾樣蔬菜和好大的一塊瘦肉。再就是一個小籃子里,還放著幾樣水果。看著這些東西,海願挑了挑眉,雖然不知道究竟是誰的安排,但顯然夠細心了。
鐘離域和夜也是一同回到王府的,只不過現在的鐘離域是謹王,所以他只是匆匆的換下了一路風塵僕僕的髒衣服,略微整理了一下就急急的上了那輛彰顯著王爺身份的華麗馬車,一路向皇宮駛去。
宮門的侍衛見到那輛馬車便知道了來人的身份,而接應的內侍也馬上就迎了上來,躬著腰、尖著嗓子請安︰「謹王千福。」
「本王要求去鳳秀宮見母後。」鐘離域遞上了腰間的玉牌,那名內侍則是捧著玉牌進去回復了。
如果要去靜王鐘離哪里,則不用通稟,鐘離域是可以直接進去的。但是這鳳秀宮不同,那是皇後的寢宮,雖然鐘離域是皇後的養子,但每次來見,都要遞上刻著皇子品級、名字的玉牌通稟。並由宮中專事的嬤嬤備案標明進宮的時間,收起玉牌;等出宮的時候再去取回來,也要將出宮時間記錄清楚。
而且不止是去皇後那里如此,就是去拜見後宮的其他娘娘或是公主都要如此。宮中規定︰凡是皇子長到十三歲,除了皇後親生的太子之外,其余的都要搬出宮外的,那是以防那些長大了的皇子和穢亂宮廷,做出什麼丑事來。
而唯一的特例是二皇子鐘離,拿也是因為他的身體太差,又有重傷在身,皇上格外開恩要他留在宮中方便御醫診治,但二皇子的靜心築也是要和皇宮相隔的。
不多一會兒,那名內侍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塊入宮的金牌,並還有專事嬤嬤寫的一個簽子。沒有這兩樣東西,鐘離域是不可以私自進入內宮的,而且每過一處宮門,都要有管事的嬤嬤在簽子上記錄時間,可見這宮中的規矩是十分森嚴的。
鳳秀宮的富麗堂皇是遠非普通宮殿可比的,比皇上的寢宮威嚴肅穆不同,處處都彰顯著一股祥和的氣息。彩雕鮮艷、金漆耀眼,七彩的宮燈下都墜著黃金風鈴,「叮咚」聲清脆入耳;宮內的帳幔都是明黃色的,用大紅的絲線團繡了富貴艷麗的牡丹;寢宮的白玉香爐里燃著檀香,裊裊的青煙絲絲縷縷的升著,隨風一吹,讓聞到的人都是一陣的神清氣爽。
鐘離域來到宮門口,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垂手站在了門邊,等著嬤嬤進去回報。
「域兒,快進來,母後之前听說你去給兒找藥了?」宮里溫柔的女聲由遠及近的傳出來,鐘離域由宮女引著邁步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一身鳳袍的皇後娘娘由兩個宮女扶著,邁著端莊的步態迎了出來。
「母後。」鐘離域趕緊單膝跪了下來,恭敬的叫了一聲。
「域兒,和母後竟然也這樣見外嗎?母後惦記兒也記掛著你。你大哥一直都忙里忙外的,真是不如你們兄弟兩個貼心。」皇後娘娘快步的走到了鐘離域的面前,伸手將鐘離域扶了起來,慈愛的一笑,說的話卻也十分貼心。
只是,在皇後娘娘看到了鐘離域那一臉的倦容和一路的風塵之後,心疼的眼圈都紅了起來,啞聲道︰「域兒,看你這臉色,怎麼瘦了怎麼多呢?」
「母後不必掛念,兒臣這次去,不只是給二哥找去除骨釘的疼痛的法子,竟然還有了意外的發現……」鐘離域起身,看著皇後娘娘那張儀態萬千的美麗容顏,清清楚楚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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