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兒快說,找到了什麼法子?」故意跳過了鐘離域話里的暗示成分,瑞皇後一臉關切的說著︰「若是可以將兒治好,就算不能再習武了,起碼也能去了那一身的傷痛,不用每天蝕骨錐心的疼也好啊。」說到傷心處,瑞皇後剛剛就紅了的眼圈又落下了淚來。兩邊相扶的宮女馬上柔聲的勸慰著。
「母後放心,二哥的傷一定可以除去的,而其關鍵就在于那個用蝕骨釘傷人之人。」鐘離域的聲音很平靜,而且那張俊美的臉上也毫無波瀾,只是用一雙修長的鳳目看著面前端莊的皇後。而且直接將問題擺了出來,不容皇後再裝作不介意了。
「那知道是什麼人用了蝕骨釘嗎?」瑞皇後用手里的絲帕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才顫聲的問著。
「相傳是風情樓的樓主,但那位樓主之前久未現身,倒是最近出現的十分頻繁。而且域這次出去,也找到了一個和風情樓樓主相關的人,這一路回來,已經引的他現身一次,只是他武功精絕,域帶著三千鐵騎也沒能將他捉住。」鐘離域的語氣是無限惋惜的,鳳目低垂下來,輕嘆了一聲︰「域兒無用,早應該勤于修習武藝的。」
「兒和域兒自幼體弱,都是遺傳自你母妃的,不善武藝也是正常,別為此懊惱了。既然有了消息,母後和你大哥去說,讓他派人去找。堂堂天啟國,竟然跑了一個傷了皇子的凶手這麼多年,也實在是顏面無光了。現在終于有了消息,自然要嚴查到底。」瑞皇後說完,就吩咐身邊的宮女去取她的披風來,瑞皇後又問鐘離域︰「域兒和母後一起去嗎?」
「域兒要去靜心築。」鐘離域忙單膝跪了下來,向皇後娘娘叩別,仍舊由之前的那個內侍拿著金牌和簽子出來,一路簽到最後又換回了玉牌,鐘離域才往靜心築去了。
靜心築內的繁花依舊,香氣四溢,鐘離域才進門不遠,居然看到里面的拱門的屏風後面,一個雪白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來。
鐘離是感覺今天的天氣不錯,身上的疼痛減輕了許多,打算來花園里走走。那些花草都是他當年一株株精心挑選栽種的,未中蝕骨釘之前他便每天澆水、修剪;重傷之後雖然好多年都只能躺著,但依然會讓人精心的侍弄;最近幾年身體見好,只要不是關節的蝕骨釘刺的太過疼痛,都會親自來這里看看的。
鐘離域忙快步的穿過花園,到了近前伸手扶著鐘離往花園里走。一邊關切的問著︰「哥,晚上還有做噩夢嗎?」
「好多了,只是偶爾會驚醒,但大半時候都能睡著了。」鐘離淡然一笑,那絕美的容顏讓這滿園的奇花都失了顏色一般,與鐘離域的俊美不同,那股病態之美更猶如致命的罌粟,讓人一看就深陷其中。
「今天陽光倒是好,就是冷了些,怕晚上有霜了。」鐘離域抬頭看了看太陽,沒有感到暖意,卻覺得有絲絲的寒涼透骨而來,畢竟已經是冬天了,再暖的天氣也不比春夏。
「域,你這次匆匆走了十幾天,都沒有什麼和我說嗎?」越過了自己身體的話題,鐘離直接問了起來。他這十幾天夜半夢醒,想到也全都是這個弟弟,那份牽掛和揪心是難以言喻的。
「哥,我……我帶了個人回來。」鐘離域微微躊躇一下,照直說了。
「什麼人?」鐘離並沒有鐘離域想象中的驚訝,只是臉上的笑容更盛了,語氣卻分外的輕快,好像還長長的舒了口氣。
「一個女人。她之前的身份域無法再說,但現在她卻與之前完全不同了,留她在外面,域不放心。」鐘離域扶著鐘離的手緊了緊,聲音雖然盡量保持著平靜,但眼底卻有了柔情和波瀾,讓鐘離看在眼里,心中一凜,但又替這個弟弟高興。
多少年來,從失去母妃,到父皇的不聞不問,再到了自己身受重傷,鐘離域從一個稚女敕的孩童一點點轉變成了沉穩內斂、深藏不露的男人;他也更懂得了身上的責任,因為洞悉了那一絲陰謀,不惜以身犯險,布下了重重的謎團,想要引真凶露面。但鐘離也更替他擔心,擔心鐘離域也受到傷害,更擔心他失去了那麼多之後、背負了那麼多之後還能不能幸福。可現在,鐘離倒是在鐘離域的眼中看到了那種叫做期望的東西。也許這種期望,會在那仇恨之後給他一些幸福的補償吧。
「可是,放她在你的王府里,難道就安全嗎?」鐘離也想到了這一點,自己當年在皇宮中尚且受了如此重傷,鐘離域的瑾王府也不過就是一道門而已,若是有人想要窺探,就根本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
「不安全,但也只有如此,才能將計劃進行。」說到這里,鐘離域的眼神更深沉下來,他知道帶海願回來是讓她犯險,但如果仍舊把她留在小溪村則更險。先不說地剎是否已經找到了她,單是她背後的那個人,也足以讓她死一千次了。
帶海願回來,把她擺在明處,雖然危險還是存在,但若是有人下手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鐘離域相信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所以才如此犯險。就如同他之前偷偷回小溪村看過海願之後,沒有走回京的那條捷徑,而是一路露出很多蹤跡,就是為了引地剎現身一樣,現在也是要等著那個暗處的人自動跳出來,只要她的狐狸尾巴甩一甩,鐘離域才有辦法將她緊緊的揪住。
「域,你又可曾想過,為什麼十五年前,就有人對還是少年的我下手?」這一點,也是鐘離一直在想的。如果說自己對某些人有了威脅,被滅口也是正常,但他卻沒有被害死,而是現在這樣生不如死的受苦。再換個角度去想,受害的也只有他一人,而一母同胞的鐘離域以及其他幾個皇子卻安然無恙,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鐘離域鳳目半眯起來,他也想過千百種理由,但隨著冰山一角的漸漸揭開,他卻發現種種的可能又都不太可能,好像真相可以呼之欲出,卻總是還差那麼最關鍵的一環,讓一切都撲朔迷離起來。
「域,會不會是……」鐘離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自按捺著心中翻騰的感覺,啞聲的說道︰「會不會是你我兄弟的身份?」
「什麼?」鐘離域雖然之前想過種種的可能,但卻獨獨沒有想到過這樣的理由。兄弟!是啊,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這或許是關乎天啟國的大秘密,也曾經是整個皇室的災難,這麼多年來,他都不敢直接去想,現在被鐘離提起,才讓鐘離域猛的吸了口冷氣,眼神急切的看著二哥鐘離,問道︰「哥,會嗎?我們雖然是一母所生,但卻不是雙生子啊。」
「也許不是吧,是我多心了。」鐘離唇角勾了勾,想要笑出來,可那張絕美的臉上此刻沒有顯出半點笑意,滿滿的都是讓人揪心的苦澀。
鐘離這樣的一個表情,讓鐘離域如墜冰窟一般的寒冷,冷意直達骨髓,好像整個人都被冰封了一般,唯獨他的心髒還在跳動著,讓他擺月兌不開那份恐懼。多年來的隱忍、隱藏,為的就只是能夠有一天可以將真相托出,更希望逼那個真凶現身,讓鐘離可以擺月兌蝕骨釘的痛苦。可是現在想想,若真是鐘離說的那樣,則他們是在和命格抗爭啊。
只因為天啟國的祖皇那一代,除了皇後正宮育有一子之外,共有十二位妃嬪曾經受孕,產下了三位皇子和十位公主。十二人受孕,卻有十三個子嗣,也就是其中有一對雙生子降生。可偏偏就是這一對雙生子之後對皇位的爭斗,引發了天啟國皇室的一場血雨腥風,整個天啟國幾乎顛覆,就連皇室宗親也都被卷入其中,直到一切平復之後,天啟國的皇室,正統的鐘離一姓幸存的也沒有幾個了。這一場皇室之災,向來是天啟國的大秘密,所以除了皇室的親近王爺之外,幾乎知道的人不多。
也因此天啟國才有了一條預言︰說皇室鐘離姓的雙生子禍國。所以天啟國之後的歷代皇帝都不會納很多的妃嬪,大概皇後之位,也就只有幾位受寵的妃子而已;更不會讓妃嬪隨意有孕,產下皇子的;這也就導致了天啟國皇室的血脈並不繁茂,向來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位親王而已,倒是也少了許多的皇位紛爭。
再之後,也就是到了瀛盛帝即位,也再沒有雙生子出生過,而就連一母同胞的兄弟也幾乎沒有,而鐘離和鐘離域卻是這多年來的唯一一對一母同胞的兄弟了。難道,那樣的預言才是導致了鐘離真是受害的原因嗎?
「父皇一共育有五子,我們的名字都是用金、木、水、火、土五形為偏旁的,可見父皇對于命格之說的在意。而你我又是親兄弟,難保沒有人多生想法。」鐘離苦苦一笑,他一直在想,自己或許就是皇室紛爭的犧牲品,而若是深究下去,只怕就連整個天啟都要撼動了,挖出來的也絕對不只是秘密而已,而是一個個血淋淋的真相。
「哥……」鐘離域的聲音微微一啞,後面的話已經再說不出口。
「域,所以,哥勸你一句,若是找到了幸福的人,就不要再想其他了,不要讓你也成為別人的棋子。」鐘離終于綻放了一個絕美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滿是淒然,趁著滿頭的紅艷的晚霞,白衣飄然,就好象這一片奇花中將要飛升的仙子一般。
「哥,我可以不求其他,但你的健康卻是我不可以不顧的,只要有一線希望,我也要找到用蝕骨釘害你之人,讓你可以擺月兌這樣的無盡的苦痛。」鐘離域扶著鐘離認真的說著,抓著鐘離胳膊的手也一緊再緊。
「域,那就堅強一點吧,事情不一定就會如你我所願,也不要太過自負了,別陷入了別人的陷阱,也別妄圖能夠保全所有的人。若是有取舍,別真的舍不得,反而害了你自己。」鐘離認真的盯著鐘離域的眼楮,一字一句清楚的說著。他是從鐘離域的眼神中看出了濃濃的情意和不舍,但他更怕那份情意都是別人拋出來的魚餌啊。
「取?舍?」這兩個字像是巨鐘敲進了鐘離域的耳鼓,把整個人都擊的一陣轟鳴,是啊,一切成敗都有取舍,不舍的後果就是萬劫不復。「哥,我回去了。」鐘離域放開了扶著鐘離的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如往常一樣細心的送他回去,就轉身大步的離開了。這靜心築清淨異常,而且平時沒有召喚是不會有人過來的,所以他們兄弟才可以在這里放心的說話。但是現在,鐘離域忽然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了,因為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安,說不出原因的一種憤懣,堵在心里。
在這皇宮之中,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就是無情,要把自己全部的隱藏起來;因為那些幕後之人就像是躲在暗自的猛獸,雖然瞪著晶亮的眼楮,卻總是在挑選著最合適的時機,然後一擊即中。所以一切都不容有絲毫的閃失,包括一絲一毫的情感和真心都不能表露出來。
坐上了自己的馬車,鐘離域低頭沉思著。他猛然回悟,海剎的出現本身不就是一個意外嗎?
幾個月前,鐘離域暗中收到了風情樓傳來的消息,而那其實不是什麼消息,而根本是一個小布包。打開,里面居然放著一枚細如繡針的蝕骨釘。自從鐘離受傷之後,鐘離域就對這蝕骨釘異常敏感,而這枚蝕骨釘也只是一個引子,引他出面的。
當鐘離域以風情樓樓主的身份帶著那枚蝕骨釘來到預先的地方,準備看一看究竟是何許人的時候,卻意外的看到的一名千嬌百媚的女子。那女人五官如畫,眉眼風情,身形玲瓏,從骨子里透著一股子媚惑,但那女子卻不是鐘離域要找的人,因為她不會那種特別的內功,不會那種內功的人,蝕骨釘在他的手里就好像是一枚普通的鋼針相似,根本不會將人傷到那樣嚴重的地步。
而那個女人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嫁給風情樓的樓主,才會說出她所知道的,關于蝕骨釘的秘密。鐘離域當時自認是別無選擇的,所以他答應娶,但他要知道一個理由,為什麼這個女人偏偏要嫁給自己的理由。那個女人給他的理由看似很合理︰她說她是逍遙閣的殺手,卻早就厭煩了殺手的生活,但又無法擺月兌,所以她才想到了風情樓,風情樓也是唯一可以和逍遙閣抗衡的,若是做了樓主夫人,她才可以真正的自由。
然後,鐘離域知道那個女人叫海剎,而對于這個名字,不用多說鐘離域也是如雷貫耳的。不只是因為她殺人的手段,更是因為她媚人的手段,所以才有了「媚魂子」的艷名。但鐘離域可以全然不在意的,若是她只要一個樓主夫人的名頭,來換一個自由之身倒也無可厚非;而若是海剎真的知道蝕骨釘的秘密,則對于鐘離域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這個女人在大婚的當天,說是帶著鐘離域去找蝕骨釘的秘密,則來到了那片迷惘山林。對于迷惘山林鐘離域不陌生,因為他為了那眼靈泉、為了給鐘離減輕一點骨痛曾經去過幾次,而這次卻偏偏就趕上迷惘山林閉關,他被困入其中。
也直到那時候,鐘離域才知道,海剎根本不是想要嫁給他,不是要做什麼樓主夫人而換得她自己的平安,根本就是想要殺他,殺他這個風情樓的樓主。他知道自己一時大意了,雖然這個女人手里那把薄如蟬翼的破魂刀沒有傷到他分毫,但卻被她的媚毒侵襲。
鐘離域還記得,海剎在最後那一副狠絕的模樣,海剎說︰「我的春毒無藥可解,但我寧死也不會成為你的解藥。要麼你就等著yu火焚身而死;要麼,你只能和一個死人歡愛,那感覺保證你這個風情樓的樓主終身難忘。」之後海剎便咬食了預先藏在牙齒後面的毒丸。
鐘離域曾經狠狠的恨著,但當他為了活著而把他自己的**沖進那個已經咽氣的女人身體的時候,那是一種絕望之外的狠絕。但他沒有想到他身下的女人還會醒來,而且醒來之後會是那樣清澈眼神,對他說「我叫海願」;再之後,還有那樣溫馨的一段回憶。
是夢嗎?還是又一個陷阱?鐘離域寧願相信那段深情,也不敢想那會是一個陰謀。這個女人該有多麼深的城府,多麼精湛的演技,才能把自己那股恨意融化,才能讓自己一再的為她涉險,甚至現在都不顧的暴露身份,將她接進了王府!
恍然轉醒,鐘離域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麼傻的事情。如果她仍舊是海剎,那她就無疑的知道了風情樓樓主和瑾王的關系,那再之後呢?七年來一切的精心布局都將毀于一旦,而鐘離那麼多年來的苦楚都將再次加深。是那個幕後之人更精密的算計,還是哪里出了意外,才讓海剎變成了海願嗎?
「主子,到了。」夜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其實,馬車已經停下很久了,夜發現主子仍舊是一直坐在車里,才出聲提醒的。
鐘離域掀開簾子下車,看著自己的瑾王府,忽然感覺腳步都沉重了起來。如果說剛才回來的時候他不舍得離開,想要留下多看那個女人一眼;但現在他是不想要回來,他怕一切都變成了假象。
「夫人被安置在後院了。」夜也發現了鐘離域的面色不對,而主子現在的臉色比之前的那幾個月還要嚇人,所以他故意說了「夫人」兩個字,希望能讓主子的臉色緩和一下。畢竟之前路上的這幾天,夜可是見識到了另一個滿面春風的瑾王。
「嗯」努力的隱忍著狠狠發疼的心,鐘離域的聲音都冷的讓周圍都降至了絕對零度,狠狠的掃了一眼夜,鐘離域邁步向後面走去,只是穿過正廳,從花園直接向左,去了東邊他自己的廂房,根本就沒有到後院去的意思。
「主子,要用膳嗎?」夜撞了一鼻子的灰之後,又拋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但夜這樣問可絕對不是毫無目的的,他在暗示主子晚飯的時間到了,而之前的幾天,主子在三餐的時間都會偷偷的往馬車里瞄的。
「不用。」這次,鐘離域不是用眼角掃著夜,而是根本就狠狠的瞪著他了。
「夜告退。」夜馬上明白自己多嘴了,影子怎麼又說話了呢,馬上身形一閃,隱到了暗處,盡他影子的職責了。只是夜剛剛把身形穩住,就听到鐘離域低沉冰冷的聲音傳來︰「去重歡樓領賞吧,四十。」
「主子!」夜的身形再次出現,這次是單膝跪在了鐘離域的面前,額頭上的冷汗也滴了下來。
這「重歡樓」的名字听著挺好听的,可其實不是什麼歡樂的地方,根本就是影衛受罰的地方。而主子後面說的那個四十,應該就是挨鞭子的數量了。重歡樓的那個鞭子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上面有倒刺不說,抽到了數目之後還要用鹽水反復沖上幾次,那種重復的疼痛,故名「重歡」。
「這是牌子,自己去吧。」鐘離域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從里面掏出一塊金牌「啪」的一聲扔在了地上,那牌子翻滾了一下正好落在了夜的面前,明晃晃的很刺眼。但牌子都落地了,就無異于判官手里的生死牌,再無轉還的道理,夜的太陽穴狠狠一跳,伸手撿起了牌子,說了聲︰「謝主子賞。」轉身悲壯的出了門。
鐘離域獨自坐在屋里,看著天邊的最後一點晚霞也落下去了,室內一片黑暗卻無心叫人掌燈,他也要嘗試一下隱于暗處的感覺,用他那雙晶亮的眼楮去看別人。若是心不死,若是情太深,總是會害人害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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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祥宮內,仍舊是一片「春」意盎然,中間的那張大床上雪白的軀體翻滾、扭動著,不斷的發出呻/吟、嬌喘,還有男人粗重的嘶吼聲。好像這朝祥宮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這樣一番歡愛的場面,上次鐘離域來這里是如此,現在國母瑞皇後站在了門口,依然如此。
瑞皇後是故意不準宮女上前通稟的,站在門口就已經可以听到里面的那一片yin聲浪調,瑞皇後緊上前幾步,親自用雙手推開了那扇宮門。
「誰?」紗帳里只是傳來了慵懶的一聲輕喝,隨即又被女子的嬌浪之聲蓋過了,瑞皇後的臉色已經發青,來到紗帳外伸手直接將簾子扯了下來,里面的一番景象暴露眼前,讓皇後身邊隨侍的宮女都是粉面一紅,低下頭來。
「啊,母後!」太子鐘離釧這才看清楚進來的是什麼人,慌忙的伸手推開了身邊糾纏的女子,伸手拉過錦被圍在了腰間,翻身下床跪在了瑞皇後的身前。
「來人,拉下去,杖斃。」瑞皇後沒有看一眼身上只圍了一條錦被的兒子,只是一揮手,叫來了內侍,指著那幾個赤/身/露/體跪在床邊已經抖成了一團的女子,吩咐著。
「啊!皇後娘娘饒命。」
「太子殿下救命啊!」
那幾個女子頓時都哭成了一團,嘶喊哭鬧著不甘心被拖走,並大聲求著,希望剛才還無限歡愛的太子殿下可以為她們說說情。只是,太子也只是那樣跪著,連頭都沒有回一下,更別說一個「求」字了。不久之後,外面隱約傳來了女子的慘叫和哀嚎,那聲音淒厲如鬼,聲聲如耳,就算未親眼所見,單是想想那樣的場面也讓人膽戰心驚。但,一派端莊的瑞皇後卻充耳不聞,而太子殿下也是一臉的淡然。
「釧兒,你早朝回來都不去校場練兵嗎?也不去書房看書嗎?還有那些早朝上提出意見的大臣們,你都沒有找來問一下,看還有沒有奏稟?」瑞皇後的語氣異常的嚴厲,而且雙目含怒,氣勢奪人,讓跪在地上的太子鐘離釧高大健碩的身軀都是一顫,一股涼意襲上的脊背,低聲的回稟著︰「回母後,今日早朝後去過校場了。」「去過校場了?看來還是練兵練的不到時候,不累不乏的,不然怎麼還有心思做這個。」瑞皇後說完,轉身走出了內間,由侍女扶著在前廳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馬上又有宮女給太子殿下送上了衣服,太子趕緊穿好了再出來,又跪在了皇後的腳邊。
「你們下去吧,再容太子在這里胡鬧,一宮的人全部杖斃。」瑞皇後說完,掃了一眼腳邊的兒子,才說了一聲︰「起來吧。」
太子鐘離釧忙起身,卻不敢在皇後的身邊坐下,而是恭敬的垂手立在身邊,等著瑞皇後的吩咐。
看著那些宮人們都戰戰兢兢的退了下去,瑞皇後才慢慢的開口︰「你要什麼時候才能長進,才能不那麼魯莽?上次我的壽宴之上,你有意把地剎找到海剎的事情透露出來,如今鐘離域就已經把海剎帶回了王府,就算再要有什麼打算,那里畢竟也是個森嚴的地方,哪會如之前那樣簡單?」
「海剎已經回來了?」听了瑞皇後的話,太子的眼神先是一亮,眼底有*的光芒閃過,腦中已經浮現出海剎那張嫵媚動人的小臉。但也只是念頭一動,就觸到了瑞皇後冷硬的目光,馬上將頭低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詢問著︰「逍遙閣的殺手盡數死于風情樓的高手手下,只僥幸逃出了一個地剎。而海剎也是失蹤多日之後才突然現身,卻又不傳消息回來,直到地剎找上門去也不肯回來,這其中必有蹊蹺,是不是母後的刻意安排?」
「不是我的安排。」瑞皇後肯定的搖了搖頭,隨即抬眼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兒子,直到把太子看的心里有些發毛,才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媚魂子之間的事情,但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你居然莽撞到派海剎去殺風情樓的樓主,我懷疑,風情樓的高手突然把逍遙閣滅了,就是擺明了在報復。而我還不知道,現在的那個風情樓樓主的真實身份,你又把海剎的事情牽了出來,現在落在了鐘離域的手里,我們豈不要小心著他的動作行事了?」
「母後,兒臣只是想知道鐘離域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的那麼無能,是不是就如同之前的猜測一樣,這一切都是鐘離域搞的鬼,就連那個假的風情樓樓主,都是他假扮的。兒臣讓海剎動手,也是想若是真的成功了,看看那個瑾王還在不在而已,但偏偏他們幾個人都只是失蹤了而已,現在又一起現身了,只能證明他們有聯系,但究竟哪一個才是正主兒,還難以確定。」
太子恨恨的說著,轉而看向了瑞皇後,見瑞皇後也在微微點頭,才繼續說道︰「海剎走之前,我曾經賜她一顆失魂丹,那種藥物服下之後斷沒有生還的道理的,現在只怕是鐘離域的又一個計謀,故意弄個假的海剎出來,他不像是要引風情樓的樓主現身,倒像是引我們自亂陣腳的。」
「假的?」瑞皇後的秀眉蹙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冷笑來,「假的海剎未必能騙過我們,但若是真的,那其中倒是另有蹊蹺了。就好象風情樓的樓主本來斷沒有再現身的道理了,卻不是一樣冒了出來?而且,鐘離域帶海剎回來的路上,又一個樓主現身了,不管哪一個是鐘離域假扮的,但其原因都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太子殿下鐘離釧也蹙起了眉頭,把之前暗探回報的情況思量了一下之後才說道︰「那海剎會不會真的將風情樓樓主迷住了?所以,不管那個樓主是不是鐘離域假扮的,都和海剎月兌不開干系了。」
「這個我也想過,但絕無可能,海剎的本事媚惑你這樣的男人倒是可以,不過是靠著一些媚藥做些齷齪的男女之事,稍微有些頭腦的都不會上鉤了。那風情樓的樓主不管是真是假,又怎麼會為了一個你派去的殺他的殺手而犯險?」瑞皇後的問題兩人都思量了半天,卻終究無果。
「釧兒,你父皇最近腦子又不靈光了,上朝的時間也少了,你要更費些心思才對。偏偏天啟國沒有退位之說,就只能等到他……」瑞皇後說到一半終于是住了口,看著身前高大健碩的兒子,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將鐘離釧拉到了近前,柔聲的說道︰「釧兒,母後一切都是為了你的,你要是體恤母後的心情,就少做那些男女之事,多些精力放在國事上,將來繼位了也得眾臣民的信服,不要旁生枝節才好啊。」
鐘離釧似乎也被母後的慈愛所打動了,頻頻點頭稱是,隨即又勸瑞皇後寬心︰「母後放心,那叛亂的余孽早就銷聲匿跡了,想必是近年來年紀也大了,處處都不中用了,也翻不起什麼波浪來,難道我這樣年輕還怕他卷土重來嗎。」
「釧兒,萬事不可輕心、輕信,若有一點差錯,也難平萬民的悠悠之口了。」瑞皇後說完竟然咬了咬唇,努力把心里的情緒都壓了下去,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恭送母後。」看著有宮女和嬤嬤上前,將瑞皇後簇擁著離開了,鐘離釧才坐了下來,開始用腦袋仔細想著之前自己做的事情,明的、暗的都仔細的想了一遍,似乎真的有太多的漏洞了,不禁心中一駭,向暗中打了個手勢。
「主子。」一個黑衣人落在太子身前,單膝跪地恭敬的等著他的吩咐。
「薛傾漠到了沒有?讓他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回殿下,已經到了,今日一早便有消息傳進來,只是主子一直沒問,就……」
黑衣人的話未說完,太子鐘離釧順手抓起了旁邊桌上的茶杯就砸了過去,黑衣人眼睜睜的看著杯子到了近前,卻不敢躲閃,就連眼楮都沒眨一下,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等著杯子砸中了額頭,鮮紅的血跡順著臉側流了下來。可即使那血流過了眼角、刺痛了眼楮,黑衣人還是一動不動。
「有了消息為何不報!」鐘離釧大聲的吼著,「說!」
「薛傾漠說︰海剎身懷有孕,地剎曾一度懷疑是太子殿下您的,所以才沒有動手。現在地剎正隱于暗處,秘密監視海剎,等著殿下的示下。」
「有孕?哈哈哈,會是我的種嗎?」太子殿下一下笑的張狂無比,隨即又浮上了狠狠的神情,咬牙切齒的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來︰「都是傻子嗎?還是當我鐘離釧是傻子?我宮中那麼多的女子,又見哪一個有過身孕的。」說完,鐘離釧猛的站起身來,在屋里來回的踱了幾圈之後,大聲的喊到︰「來人,把新選的美人給我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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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願把碗碟都洗好擺放整齊,回頭向著曦嫣然一笑,愉快的問著︰「菜是不是咸了?我最近的口味重了好多,怕你不習慣呢。」
曦趕緊局促的站起身來,慌亂的搖著頭,表示︰沒有咸。隨即又趕緊解釋著︰「主子做的一直好吃。」
「哼,你總是這個樣子,沒一句實話的。我困了,今晚終于有自己的床了,我可以睡個好覺了。」海願說完,還不忘應景的伸了個懶腰,轉身把櫃子里的一床被褥抱了出來。曦一見海願動手,忙上前接了過來。
「正好你自己抱到西屋去吧,早點睡,明天早上我看看這里能不能找到木屑,也種木耳、蘑菇什麼的,或是在後院再種點其他的東西,這里的天氣比小溪村還暖和,我們可以開墾成一個世外桃源,在這里自給自足。」海願一邊美好的憧憬著,一邊把手里的被子推給了曦,獨自又拿了換洗的衣服就要出門往小洗漱間去了。這個小院的一切布局都和她小溪村的房子一樣,就連小洗漱間里的木盆大小都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只有兩處,一處是這里的後院沒有井,但是大缸還在,里面有滿滿的清水;再一處就是西面屋里的被褥沒有了,因為阿丑走之前,曦還沒有住進來,所以阿丑應該並不知道給曦也準備行李。
曦懷里抱著嶄新的被褥卻沒有回屋去,而是又放回了櫃子里。海願看了不解,又轉了回來,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用眼神詢問著曦的意思。
「主子,曦只是一個影子,不能過分的越矩了。」曦的眼神瞟了一眼廚房,她知道剛剛坐下來和主子一起吃飯就不對的,之後還眼睜睜的看著海願去洗碗,現在如果再抱著被褥堂而皇之的回到西屋睡大覺,只怕不等明天天亮,她的小命就該完了。因為晚飯前听到消息,說夜已經被主上打發回「重歡樓」領賞了。
「你既然叫我主子,就听我的吧,還是之前說過的,我想要有個伴兒。」海願將被褥又拿出來塞到了曦的懷里,補充了一句︰「趕緊抱走吧,愛住不住,別讓我再折騰了,趕了這麼多天的路我都要累死了。」
說完,海願抱著衣服進了洗漱間「嘩啦啦」一陣水聲之後,海願披散著那一頭如墨的秀發走了回來。看到曦還呆呆的站著,也不理她,把手里攥著的桃木桃花簪子習慣性的往枕頭下面一塞,拉過被子躺在了床上。
曦看著海願躺下了,才抱著被褥出去,她不敢打擾主子休息,東西抱過去西屋她還是可以不住的,只要她盡責的守著主子就好了。只是曦才走到門口的時候,海願出聲叫住了她︰「曦,我問你個事。」
「主子請講。」曦又轉身回來,恭敬的立在床邊,等著海願開口。
海願側過身子,用手肘撐著床托著小腦袋,另一只手拍了拍床沿,示意讓曦坐下說話,曦自然搖頭不肯,海願挑了挑秀氣的小眉毛,才開口問道︰「我剛剛有孕的一個晚上,夢到阿丑回來了。」
曦听著海願的話,心里已經知道她到底要問什麼了,只是心里知道,面上卻一片平靜,不動聲色的依然站著,靜靜的听著海願繼續說道︰「我雖然是夢到他了,但他給我的感覺卻是那麼的真實,好像真的回來過一樣。那你一直守著我,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回來過沒有?」
听到海願的問話,曦的頭慢慢的低了下去,但又慢慢的抬了起來,和海願的眼神對視著,卻久久沒有回答。
「好了,我懂了,你洗洗睡吧。」海願長出了口氣,隨後揮了揮手,重新又躺了回去。听到了曦轉身離開的輕輕腳步聲,海願說了一句︰「幫我把燈熄了。」隨著燈火的熄滅,海願听到曦出門、關門的聲音,當一切都重新寂靜下來,海願瞪著眼楮看著天棚上的那盞彩燈,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來。
「我就知道是你,你騙的了別人但卻騙不了我。我都是習慣把簪子放在枕頭下面的,那樣就好像是枕著你的手臂睡一樣的安心。但那天早上醒來,簪子卻放在床頭了。而你走的那天,我的衣服也是疊好放在床頭的,還有那顆離果也在床頭;這就證明,你習慣把東西放在床頭的位置,所以我就知道是你、是你,就是你。」海願傻傻的笑著,獨自的念叨著,又怕曦會听見,只能把被子拉過來,蒙著頭掩住嘴,才讓自己的聲音埋進了被子里。
院外,人影忽地一閃,一個修長的身形來到了門口,卻立在了門邊,躊躇著。曦在西屋已經听到了聲音,輕輕的跳出門口,警惕的向著院門看去,當看到那個高挑修長的人形時,微微一愣,隨即身體前傾就矮了半截跪在了地上。
鐘離域站在門外向里看著,一只手伸出去卻僵在那里,怎麼都無法去推開院門,就听到了曦的聲音,看到曦已經跪在了院子里,鐘離域本來是想悄悄的過來,看一眼就走的,現在好像是被人窺探了心事一般的惱火,再也沒有心情停留片刻,袍袖一甩轉身大步的離開了。
直到主上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曦才站起身來,卻又听到海願的里屋有聲音傳出來,咋一听之下悶悶的有些怪異,但仔細听過去,好像是「呵呵」的笑聲,還帶著些喃喃的自語,斷斷續續的听不清楚,但從口氣中卻能感受到那份喜悅和幸福。
听著海願的聲音,曦又看了看主上離開的方向,低頭皺了皺眉。她剛剛似乎看出主上的神情不對,不像是之前回來的一路上那般欣喜,反而是帶著矛盾與惱怒的!曦本來就是簡單的人,對于人情世故也是一概不懂,想了一下之後還沒有結果,便不再去想了,只是轉身才準備進屋,就听到院子里再次有衣衫飄動的聲音,忙轉身跳了出來。
這次,院子中央已經多了一個身影,夜色中依然是高挑修長的,一身的灰衣、滿臉的疤痕,樣子雖丑,但在朦朧的月光下卻沒有過于猙獰恐怖,反而帶著傲人的氣勢,讓人不容小視。
「你?」曦認識這個男子,或是也可以說不認識。因為曦認識的那樣臉上帶疤痕的男人,之前只有主上一個。但就是在幾天前回來的路上,海願逃走的時候卻又遇到了他,當時曦也很迷茫,不知道這個是不是主上;直到在樹林里,主上和這個男子同時出現,曦才分的清楚,而且當時听他離開的意思,分明是為了海願的。想到這里,曦馬上就做出了戒備的姿勢,如果他想要對海願下手,曦是會拼死一戰的。
看著曦已經拉開了架勢,那男子用一根手指頭豎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足尖一點跳出了院子,在院外的不遠處站定了身形,然後向曦招了招手,顯然是在等著曦的。
而那個男子的這樣一個動作,曦也確定,不管他如何的易容,都絕對不可能是主上的,因為主上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一個動作。回頭看了一眼里屋,曦感覺或許那個男子是怕在這里動手驚嚇到海願,身形一動,也跟著跳了出去。
「喂,別忙著動手,我不是來打架的。」那個男子見曦來到近前又是一臉的戒備,而且又擺開了招式,忙搖晃著手解釋著,同時伸手指了指曦掛在腰間的一塊牌子︰「那個借給我用用。」
曦明顯一愣,順著那男子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腰間,才發現那是瑾王府的腰牌,也是進府之後總管給曦的。曦忙用手一捂,更加警覺的瞪著眼前的男子。這腰牌是可以在王府里隨意行動的路牌,要是給他搶去了,不要說主子危險了,就連主上也會有危險吧。加上這個男子現在易容成了主上之前的樣子,又有什麼目的!
「哎呀,我要這個不是進這王府的,這瑾王府我要來就來,還用什麼牌子嘛。我是拿著這個去重歡樓的。」男子說著就上前一步,伸手去抓曦的手,曦忙閃身躲開,卻不料那男子的身形忽地一變,剛剛的那一招也是虛的,曦躲開的方向正好撞在那男子的身前,再回手出招就慢了一步,腰間的牌子已經被扯了下來。
男子的這一招動作之準、身形之快讓曦乍舌,而且能夠一招下來就從曦身上奪下東西的,除了主上和夜之外,曦就只想到那個地剎或許還有可能,現在又多了一個人出來,不禁讓曦汗顏了,自己這個影衛樓第二位的女影也著實不怎麼高明。
「別胡思亂想了,你的功夫不弱了,在江湖中能勝過你的人也就是那麼幾個而已,只是恰巧你都領教過了而已。我拿這個把夜弄出來,不過子時牌子就還給你。」灰衣男子說完,把手里的牌子一晃,身形一輕,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月光依然朦朧,靜夜無聲,只有曦還呆呆的站在那里,伸手模了一下腰間剛剛掛著腰牌的地方,暗自決心要再好好的把自己磨練一番才行。她要把自己變得更強,才能保護主子不受傷害。
如果瑾王府向來低調行事,就連瑾王鐘離域也是少言寡語從不與人交往的,那麼今晚,瑾王府的這個後院就實在是熱鬧了。
從剛剛鐘離域離開,又來了個易容的疤痕男子——穆子羽。而現在,在暗處又有一個身影閃動,那身影從一棵樹梢蕩到另一個樹梢,猿猴一般的靈敏,借著每次風吹動樹葉的時候才行動,就掩去了本來的行蹤,直到靠近了小院,從樹的枝葉間露出一雙晶亮的雙眸警惕的向下看著。
小院里寂靜一片,三間小屋都熄滅了燈火,月光一照,朦朧中帶著平靜與祥和,在周圍的一片奢華中,那份田園氣息更顯返璞歸真。
那樹上的人影停了良久,似乎在考慮著要不要下去,想了一會兒,才伸手從樹枝上扯下一片樹葉來,運起內力將那片樹葉向院中擲了出去。
「誰?」剛剛的樹葉晃動聲已經引起了曦的注意,只是那聲音又似風吹,曦不想撲風捉影驚動了海願,所以才沒有出來,而現在,一片樹葉帶著暗勁兒扔進院子,就絕不可能再是風了。只是,曦再次跳進院子,卻只看到樹上一晃,一個青袍的身影在樹枝間隱去了。
地剎!那個身形曦見過一次便已經難忘,何況現在連衣著都是一樣的,曦不禁心中一駭,提氣凝神就躍出了院子,手里的「玄絲韌」也一起射出。但地剎的身形太快,玄絲韌射空了,曦再追過去就連他的身影也在樹葉之間消失了。曦知道不可追,正在考慮要不要示警,畢竟王府里不是小溪村,怎麼能容的殺手隨意進出呢,卻猛的又听到耳邊有勁風襲來,轉身的同時手里的玄絲韌再射出,腰間卻一陣發麻。
「不好!」曦暗叫了一聲,整個人就已經僵在了原地,身形不能動,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了,手里還牽著的玄絲韌失了力道落下來,原來是一條細如發絲的鋼絲。
地剎一擊即中,才從另一處的樹上躍了下來,手里還捏著一根樹枝,剛剛他就是用這樹枝擊向了不同的地方,引曦出手的,然後又用樹枝作為暗器出其不意的擊中了曦的穴道。他不是不能一下就要了曦的命,只是他仍然記得之前海剎說過的話「她若死,我亦死」,所以地剎才思量了一下才行動的,對他來說,海剎的命實在重要,那是他今生唯一愛過的女人。
看著曦僵硬的只能站在原地,尤其是看到曦那焦急又憤恨的眼神,地剎微微一笑,轉身躍進了小院,上前徑直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地剎循著沉穩的呼吸聲來到了里屋,床上的人睡的正香,借著月色,地剎緊走幾步上前,站在床邊靜靜的看著海願的睡顏。那一張臉上此時竟然帶著微笑,那笑容不帶著半點的嫵媚妖嬈,反而純真的猶如孩童一般。眼瞼上長長的羽睫隨著呼吸的起伏而輕輕顫動著,每一下都好像撩撥在地剎的心頭,癢癢的難受。
地剎感覺自己的呼吸都緊了,那曾經夜夜如夢的美麗容顏,此時看起來竟然如仙似幻,分外的不真實。海剎何時竟然有這樣的一番純真面容了!甚至讓那月光在她周身都形成了一種聖潔的光環,讓地剎想要上前,卻又帶著幾分敬畏之心;伸出手去卻還是僵在半空,似乎是不敢唐突了那月光中正入夢的仙子。
「還不動手?是不是我媳婦太漂亮,讓你看著都邁不開步吧?」地剎的身後猛的傳來低沉玩味的一個聲音,地剎這才猛的驚覺,自己看的實在太入神,已經忘了戒備了。飛快的轉身看向門口時,就看到一個灰衣男子抱肩倚在門框上,雖然臉上滿是交錯的疤痕,但那一身的灑月兌、隨性卻是無論如何都掩不住的。
「風情樓樓主!」地剎的眼神一暗,向床邊又退了一步,他在考慮是不是該出手挾持海剎,只是他的眼神一斜,看了一眼床上的海願,卻又真的不忍心驚動了此時熟睡的她。
「出來吧,我媳婦累了,別吵她。」帶著面具的穆子羽退了一步,讓開了門口,看地剎還是一臉戒備的看著自己,他則是先一步走了出去。他篤定地剎不會對海剎動手的,如果要動手,他也不會呆呆的在床邊看那麼久了。就好像這王府里的另一個呆子一樣,都是被美色迷了心的,給他手里塞上把刀,他們寧願割自己的肉,都不會去傷這個女人一根頭發的。這「媚魂子」的名頭真是不虛啊,能迷的男人連魂兒都丟了。
看著面前敞開的大門,地剎又轉頭看了一眼海願,才快速的跳出門去。院子里,不只有穆子羽站在那里,還有剛剛被帶回來的夜,和已經被解開穴道的曦。
「我想這架勢你也討不到便宜,要麼你自斷雙手然後離開,要麼我打斷你的腿然後離開,你自己選吧。」穆子羽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模了模臉上的人皮面具,感覺這玩意還真是難受,尤其是他帶著這個照鏡子的時候,那種厭惡就更別提了,那麼多的疤痕,虧鐘離域還帶了一個多月那麼久。就算他自己不怕晚上做噩夢,不怕午夜夢回的時候驚嚇了那個小娘子嘛。
地剎的眼神從穆子羽開始,看到了夜,又看了一眼曦,雖然面前的三個人都是高手,但曦的武功他早就心中有數,夜此時雖然站著,但身上的黑衣已經破了幾處,還能隱約的聞到一股血腥味兒,想必是受傷了也不足懼,倒是眼前這個風情樓的樓主最為棘手。
仔細的衡量一番之後,地剎的眼底露出了一絲笑意來,就算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也沒有斷手、斷腳那麼嚴重而已,他才不會傻的去自己選擇。
「好了,看了你已經打定主意,什麼都不選了。那就試試吧,我說了,你自己動手是斷手,而要我出手就是斷腿了,如果腿斷了,你看看自己還能不能走的了。」穆子羽說完,把身形微微一側,左手抬起虛畫了半個圈,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個起手招式,但其中內藏著強勢的內力,半個圈才畫完,已經有內力破空之聲響起了。
地剎的臉色未變,但心中已經吃驚不小,他實在沒有想到,風情樓樓主看上去才二十幾歲的年紀,竟然已經有了如此高深的內功!
猛然間,地剎想起了在桃花鎮,听到薛傾漠說過的話「七年前我見到的風情樓樓主起碼三十多歲了」,如果真的如薛傾漠說的那樣,那自己推斷瑾王就是風情樓樓主的猜測就不可靠了,而眼前這個男子雖然看上去也分外的年輕,但其功力起碼要四十年以上才可以練成,則跟薛傾漠的說法倒是吻合了。難道,自己現在見到的是真正的風情樓樓主?
「又想我媳婦呢?」穆子羽玩味的一聲傳來,可手下的暗勁兒卻不是如他的口氣那麼輕松了,一招襲過來已經有排山倒海之勢,讓地剎出手盡全力抵擋還是被震退了兩步,身子搖晃了一下才勉強站穩了身形。
「還不錯,再來。」這次穆子羽出手更快、更準,掌風襲到近前,地剎不敢再去硬接,而是慌忙的旋身準備躲開,卻正好又中了穆子羽的圈套,就如同剛剛他從曦的腰間搶過腰牌的招式一樣,身形一晃已經堵住了地剎的退路,手上的力道不減,猛的一下已經扣住了地剎的手臂。穆子羽的手腕再一翻,「喀嚓」一聲,地剎的的手臂被擰斷了骨頭。
對于地剎這樣的殺手來說,骨折也算是小意思了,疼痛也讓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硬生生的收回已經吊在袖子里的手臂,地剎干脆的立在原地,不逃也不動,因為知道這位樓主的功夫實在深不可測,他的反抗和逃離都不會成功的。
「你倒是聰明,只賠上一條手臂而已。」穆子羽挑眉一笑,伸手在地剎的腰間一點,轉身瀟瀟灑灑的走了。
屋里,鐘離域沒有點燈,還在悶悶的坐著。腦中百轉千回都是那一個女人的影子,想著她的溫柔、她眼底的清澈,那一股柔情就自然的涌上心頭。那種牽掛絕不是他自己想要忘就可以忘記的,揮之不去、歷久彌新,就如同印到心底一般的深刻。可越是拋不開、放不下,心底就越是酸澀的難受。
甚至有那麼點點的恐慌開始爬上了心頭,鐘離域不相信海願的情意是假的,但這一切又來的太過蹊蹺,讓他自己都應接不暇了。
「域,剛剛有人去我媳婦那屋了。」穆子羽的聲音從門外飄過來,打斷了鐘離域的煩亂,接著就是穆子羽頂著那張屬于「阿丑」的臉,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