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海願躊躇著要怎麼出去的時候,那扇剛剛還緊閉的門竟然打開了,那個面無表情的老年女人站在門口,恭敬的彎腰施禮,然後坐了一個請的動作。海願吃驚的瞪大了眼楮,不明白剛剛為什麼怎麼叫都沒有人來理會,這會門竟然會自動打開了。想了一下才轉頭,看看身後仍舊靠在椅子上的大祭司,才明白過來,應該是他和外面有著什麼特殊的暗號,如果沒有這個暗號發出,外面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開門的。
可是,這樣看來不是太過危險了嗎?即使里面的人突然有了什麼意外,外面的人卻完全充耳不聞,就算剛剛那個大祭司病重不治死在了里面,是不是都要爛到精光了也沒有人知道呢。
又看看門外從來沒有表露過半點情緒的老年女人,又看看身後現在已經看不出病態的大祭司,海願覺得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怪怪的,甚至那種怪異的氣氛也將自己傳染了,好像從早上醒來之後,就感覺哪里不對勁兒了。
雖然大祭司說海願需要學習一些東西,但那個老女人還是將她又帶回了昨天晚上休息的房間,只是這次她也一起進屋沒有出去,而是示意海願去床上躺下來。
「不是說這三天要我學一些東西嗎?到底是什麼?」想到早上那些廚子的為難表情,海願開始猜想如果自己不能如期學會大祭司交代的東西,會不會也受到什麼刑罰。雖然努力的想要保持平靜,告訴自己不要怕,在自己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但那種恐懼和戰栗還是忍不住慢慢的將海願包圍起來。
「躺下,睡吧。」那老年女人聲音不帶一絲的情感,甚至連升調、降調都沒有,也好像都是平白的敘述而沒有過疑問句,所以現在听起來就好像是一個命令,讓海願難以接受又不敢拒絕,只能重新躺回到床上。
抬頭依然看到那帳幔頂上瓖嵌的珍珠和寶石,白天看起來其耀眼程度更強烈一些,但卻少了晚上的那種虛幻和迷離。海願本來想要說自己不困,才剛剛起來不久怎麼能睡的著呢!但眼楮看著那些漂亮的寶石,慢慢的竟然放松了神經,好像眼楮的寶石也慢慢的晃動、飛舞起來,形成耀眼的一片絢麗的光彩,慢慢的把海願拖入到一個完全陌生而奇怪的世界里。
那里只有過于華麗的色彩,沒有牆壁或是天棚、地面的區別,只有一片又一片迷離炫彩的光圈反復圍繞著,看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就連腳下都是虛空的,但又不會下墜。海願再怎麼努力想要看清這里,卻發現眼楮越迷茫,頭也開始疼了起來,接著就是耳鳴。
耳朵里好像有一種奇怪的聲音響起,直接從耳鼓沖進大腦,把整個腦袋都沖擊的「嗡嗡」作響。而開始好像飛機的螺旋槳轉動的聲音,接著就好像是有幾只大鐘同時在腦袋周圍敲擊著,再後來怎麼好像有人在念經呢?就像是有人在給自己灌輸著一種奇怪的咒語,逼的自己幾乎瘋魔,卻又無論如何都逃月兌不開,要被那些彩色的光圈勒死了一樣。
「不,放開我!」海願拼命的掙扎著,大聲的嘶喊著,企圖要掙扎開那些光圈的束縛,又想要捂緊耳朵,不想要去听那讓自己頭疼欲裂的聲音,可無論海願怎麼的叫喊,可以听到自己嗓子都開始嘶啞無力了,但還是沒有沖破那一切的包圍,只能感覺好像要被勒的窒息了,又好像那巨大的聲音就要將自己的頭都敲破了一樣。
直到最後,海願就只能咬牙隱忍著,讓那震得耳鼓都要破裂一樣的聲音透過耳朵直接傳遞進大腦的深處,就好象把那些聲音都化作了奇怪的符號,印在了腦海中一樣。直到最後一個聲調刻進了腦子里,海願才精疲力竭的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昏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願感覺有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的拍著自己的臉頰,那掌心的溫度很熟悉,帶著溫柔和使人安心的力量。海願努力的睜開眼楮,先是微弱的光亮從眼瞼的縫隙里透過來,進而是鐘離域那張俊美的臉頰映入眼簾,還有他那雙漂亮的鳳目里也帶著溫柔而焦急的目光。
「海願,你醒了。」鐘離域看到海願終于睜開了眼楮,忙伸手將她的頭托起來,把她整個人都擁進了懷里,一下下拍著她的背,無聲的安慰著。
「域?我剛剛……」海願咬了咬唇,本來看到鐘離域差點委屈的哭出來,但還是咬牙忍住了。和他說又有什麼用呢,就只能憑空也讓鐘離域陪著自己焦急、擔心而已,想到這里,海願才繼續說道︰「我剛剛做噩夢了。」
「嗯,我知道,叫了你好半天都不醒,連午飯都沒有吃,就一直的睡。」鐘離域伸手模模海願的額頭,感覺溫度不高並沒有發燒才微微放心,但又想起昨天的那一幕,輕嘆了一聲,知道她或許是驚嚇過度了。
「域,你怎麼會在這里?」海願揉揉額頭,感覺也不是很疼,剛剛夢境中的那些不適反而因為越來越清醒而減輕了不少,再仔細回想一下,除了夢境中的那些色彩斑斕的光圈還有些印象之外,好像其他的感覺都漸忘了。
「那個年紀很大的女人帶我來的,但沒有說什麼事情。而且中午有人送飯過來,我卻叫不醒你。」鐘離域被那個老年女人帶過來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因為海願幾乎沒有午睡的習慣,除非特別累了才會小小的休息一會兒,但給她把脈發現她確實是睡著了,才微微放心下來。
直到有幾個士兵模樣的又提了食盒過來送飯,鐘離域卻叫不醒海願才著急了。又是搖又是叫,拍打著海願的小臉才看到她有了反應的。
「沒有說要你來干什麼?那子寒他們呢?」海願很奇怪那個老女人為什麼要把鐘離域帶過來,而且那顯然就是大祭司的意思。可自己會睡著了,還做噩夢又是怎麼回事?、
「子寒和羽他們都有人帶走了,不過看樣子不像是要受為難的,而我也是擔心你才和他們分開的,還好你沒事。」鐘離域擁著海願把她的頭發輕輕的撫順了,又捏捏她的小臉蛋,松了口氣。
「域,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心里被硬生生的塞進了什麼,卻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覺,腦袋不疼了,但還是有些發脹。」海願揉揉頭,不疼了;胸口還有些發悶貌似也不要緊,但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讓海願自己的心都漂浮不定了。
「先喝點水,桌上有東西,我們先吃點,然後再……」鐘離域看看四周,然後低頭伏在海願的耳邊小聲的說道︰「然後再想辦法怎麼離開這里。」
「哦,好,吃東西吧。你們都沒事就好了。」海願下床穿鞋,鐘離域扶她起來的時候海願感覺兩腿發飄,忙伸手扶住了床沿,也因此掀動了一下那華麗的帳幔。而此時下午的陽光正好斜斜的照射進來,海願把那帳幔一動,帳幔上面瓖嵌的寶石就反射出絢麗的光線來,迷離耀眼,讓海願微微失神。
「海願,你怎麼了?還頭暈嗎?」因為海願忽然扶住床沿盯著帳幔不動了,鐘離域擔心的問著,怕她因為驚嚇和夢魘還有恐懼。
「域,你看這些寶石會有什麼樣的感覺?」海願扯動那華麗的帳幔,把那厚厚的帷帳連同那些寶石都拉到了鐘離域的面前,讓他看看,腦子里似乎有了些頭緒,也明白剛剛的夢魘為什麼那麼奇怪了,會不會是這些寶石閃出的光芒影響了自己?
「寶石?!」鐘離域的聲音帶著驚訝和疑惑,拉過了海願手里的帳幔卻不是看著寶石,而是盯著海願看著,隨即又伸手模模那上面幾顆較大的寶石,再抬頭看看床帳頂上瓖嵌的那些寶石,才說道︰「海願,你告訴我,你說的寶石是這個嗎?」
看著鐘離域的手指著寶石,海願懵懂的點點頭,但又好像哪里不對勁兒了,仔細看看是寶石沒錯,但又學著鐘離域的樣子伸手模了模,就驚訝的叫出聲來!
「這,這是……」海願手指觸到的明明應該是堅硬冰涼的寶石,可指尖傳來的是堅硬沒錯,也是涼涼的,但並不是光滑的可以反射出光芒的那種觸覺,而是一層層有些凹凸不平,那觸感不是寶石倒是像極了貝殼之類的東西。
海願眨巴著大眼楮看著鐘離域,最近才艱難的問道︰「這些是……貝殼?」
「起碼我看到的是貝殼。」鐘離域又用手模模海願模過的那一塊「寶石」,說道︰「模到的也是貝殼。」
「那這帳幔是不是華麗的紫色,上面繡著許多七彩耀眼的圖騰?」海願不禁把聲音都提高了幾度,大聲的問著。
「是的。」鐘離域點點頭,同時很仔細的幫海願檢查了一下眼楮,搖了搖頭表示眼楮沒有問題。
「那就是說,應該是我的幻覺了。」海願倒是沒有因為突然出現的離奇幻覺而太過吃驚,反而淡淡的笑了。她終于知道昨天晚上明明很害怕、也很緊張,為什麼突然就睡著了,而且今天早上醒來還滿心的愉悅,沒有一點昨天留下的陰影。而且剛剛也是,她明明不想要睡覺的,可是躺在床上之後就奇奇怪怪的睡著了,而且還會做那樣滿是色彩幻覺的噩夢。
看來出問題的不是眼楮,也不是帳幔上的貝殼,極有可能是某種奇怪而未知的力量,是類似于現代催眠的一種幻術,把自己的視覺弄成了這樣。而其根本目的……海願深深的吸了口氣,總算明白了一個問題,那應該就是自己這三天來要做的課業吧。
「海願?」發現海願不說話,鐘離域輕輕推了推她。海願才拉回了思緒說道︰「我想我知道為什麼要讓你來陪我了,因為有時候你就是我的眼楮,要幫我認知一些我所無法真實看到的東西而已。」
「你所無法真實看到的東西?」鐘離域順著海願的眼神再次的看向了那床幔上綴著的彩色貝殼,有白色的,有帶著褐色或是紅色花紋的,形狀也都各異,算是特別有好看的一種裝飾,只是為什麼海願卻把這些貝殼看成了寶石呢。
「嗯,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吃飯吧,如果有機會我們就去看看子寒他們。」海願淺笑、一臉的淡然。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她逃不掉也躲不開,唯有真正的鼓起勇氣去面對才行。
拉著鐘離域來到桌邊,海願親自將那幾個食盒都一一掀開,里面還是早上見過的那些精致小巧的盤子,就好象是專門為海願燒制的一整套特制餐具,海願拿起一雙筷子塞給了鐘離域,自己也坐在桌邊吃了起來。
一邊吃著,海願還不停的四處看看,重新打量著這間昨天到今天都一直住著的房間。華麗無比的裝飾,很大器物上面都瓖嵌著寶石或是用金銀、象牙等作為襯托,這間屋子依然好像是一個陳列著珠寶、器物的大展廳,擺放的東西多了就沒有美感可言,也有了些凌亂和不協調。
在那眾多的擺件中間掃視一番之後,海願用手里的筷子指著一只螺鈿紅木托盤和上面放著的一只黃金鏤雕花瓶問道︰「那個是黃金的?」
鐘離域听到海願的問話回頭看了一眼,點點頭回答到︰「沒錯。」
「那上面是不是瓖嵌著一顆指頭大小的珍珠?圈口還是象牙的?」
「沒錯。」鐘離域點點頭,低頭又認真的吃飯,任憑海願再去看其他的東西。
又過了一會兒,海願又指了指牆角的瑪瑙花瓶,問鐘離域︰「那花瓶是瑪瑙的吧?」
「嗯。」鐘離域掃了一眼點點頭,隨即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起身來到靠牆放著的博古架前面,伸出手來從最上層開始,把一件件寶貝都指著給海願介紹著︰「紅漆彩繪八仙過海擺盤,下面是象牙托架;翡翠白菜一對,紫金托盤;白銀盤龍鏡一面,背面黃金鈕,瓖嵌七色碧璽……」
一樣樣給海願介紹下去,海願感覺不是在核對自己的眼力,倒是有點像是鑒寶欄目了。而且鐘離域從上到下、由左至右都說了一遍,海願也沒有發現哪一件東西在兩人的眼里是不同的兩種效果,就連顏色好像也沒有差別。
那究竟自己的眼楮看到什麼會改變?還是說只有這張床幔被施以了某種幻術,會讓自己產生幻覺呢?海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低下頭重新吃著碗里的飯,同時招呼鐘離域回來,一起吃。
「你嘗嘗,這個小黃瓜做的很好吃哦。」海願干脆打算不再想了,從一個盤子里夾起一塊脆脆的「小黃瓜條兒」放在了鐘離域的碗里,卻再一次看到了鐘離域那奇怪的眼神。
「難道……」海願發現鐘離域的表情很不自然,忙又夾起一塊自認為是小黃瓜條兒的菜放進嘴里,咬了幾下發現是很脆,但好像沒有小黃瓜的水分足啊,但又一時吃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了,忙著問鐘離域︰「你快告訴我,你吃的這個是什麼?」
「我吃起來像是女敕筍啊。」鐘離域把海願夾給自己的菜放在嘴里仔細的嚼著,不管是味道還是樣子都應該是女敕筍的,可海願居然會以為那是小黃瓜!
「難道我的味覺也有問題了?」海願又夾了另外的一道菜,她看著像是南瓜餅,但夾給鐘離域之後,鐘離域都沒有嘗就告訴她,那個應該是香芋餅,顏色到口味顯然都弄錯了。
「應該不是固定的某一種感官出現了幻覺。」鐘離域替海願解釋著,雖然他的心里已經開始忐忑不安,但還是不敢把過分的擔心寫在臉上。
「沒事,慢慢來吧,也許只是暫時的。」而海願則是出乎意料的平靜,繼續吃著飯,卻不再積極的求證什麼了。
這頓飯表面上吃的很平靜,其實海願和鐘離域心里都涌起了不小的波瀾,但卻都各自隱忍著,都是怕對方擔心,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
而似乎有人拿捏著分寸,在海願和鐘離域吃過飯不久,就有人進來將東西收拾出去了。隨即那個老年的女人再次出現在門口,看看鐘離域,卻對海願說道︰「小公主要去看看其他的人嗎?」
「可以嗎?」這句話讓海願很意外也很開心,趕緊拉起鐘離域的手,快步的向門口走去。那老年女人點點頭,沒有說話便在前面帶路。出了門下樓,從那個華麗的正廳走了出去。
到了門口,海願被燦爛的陽光照的暖暖的,卻低頭看到了台階下面的一處暗色,猛然間就想起昨天晚上,在這里有一個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而且是身首異處。雖然現在尸體不見了,血跡也都清理了,但台階縫隙間那深諳的顏色分明是血跡。
如果不是那一些隱藏在縫隙間的血跡,如果不是那猛然驚覺的一顫,海願不會想到後果;突然間好像有種惡寒從心底升騰起來。她想起了藍子寒,想起了從藍子寒口中知道的藍婠婠。一對龍鳳雙生的姐弟,似乎都過分的偏激了,各自都有些和正常的人太多的不同,而這些難道都是巧合嗎?還是說……這根本就來源與他們共同的血脈,源于這個嗜血的外公!
「海願,你沒事吧。」看到海願呆呆的站著,看著面前的台階發呆,鐘離域的心里更加不安起來,這已經是海願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發呆了,而且每一次都過分的深沉,卻又不肯和自己說的太多,究竟是海願變了,還是她要瞞住自己什麼。
「沒事,我只是在想子寒而已。」海願輕輕的一帶而過,她也沒有說謊,確實有想到了藍子寒。但仔細想想,也確實發現藍子寒和那個外公的驚人相似之處,那麼說來,如果藍婠婠的靈魂沒有死去,而自己也沒有替代她,那這現在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就順理成章了?還是說因為隱藏在藍婠婠本性中的嗜血也會慢慢顯露出來,而自己也會一點點的改變!
「走吧,在前面。」那老年女人似乎不高興了,這也是這兩天以來她第一次表現出一點點情緒來。說完便徑自的往前走去,似乎不擔心海願和鐘離域有沒有跟上來,就只是快步的走。
而海願跟鐘離域對視了一眼,沒有鐘離域的眼神四處看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他的意思是現在還沒有辦法帶海願離開;海願也點了點頭,她明白,自己確實現在還不能離開,因為自從來到了這里之後,她的身上一定已經因為某種力量而產生了奇怪的變化,而今後不知道還要有多大的改變。
現在海願唯一希望就是自己不要變的偏激不可理喻,也不要變成嗜血的惡魔,也許有些東西是她所不能控制的,但她永遠都不想要拋棄的就是善良。
前面的老年女人帶路,將海願帶到了昨天她剛剛來到這里的那間小院子,門口還有衛兵,但卻沒有人過問,那些衛兵就好像是擺設的偶人一樣,直直的站著,目不斜視。
「在後面。」那老女人指著後面說了一句,隨即就把路讓開了,似乎沒有和海願他們進去的意思。雖然奇怪為什麼可以如此松懈的戒備著,但海願和鐘離域還是快步的走了進去,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藍子寒和穆子羽他們還好不好。
後院並排的幾間小屋子,門都是敞開的,屋子也都不大,從門口就可以看到里面簡單的擺設。海願和鐘離域才一到了後面,穆子羽就眼尖的看到了,從屋子里快步的走了出來。而藍子寒也從另一間屋子出來,臉上的傷還沒有好,只是結了血痂;曦和夜都各自叫著「主子」,臉上同樣有傷痕,不過幾個人的衣服都換過了,看精神和狀態也都很好,這才讓海願微微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