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日志 第七章 清濁

作者 ︰

傍晚,黑金城西區

穿過了大半個城市的一行人暫時落腳在老大夫某個世佷家中。

醫術精湛的老先生已檢查過燕雷的病情,艾這才知道那孩子竟已因受了寒而險險變成了肺炎。急忙討了方子請這家的女主人熬了藥湯喂它喝下。可巧這名喚作杏姐的年輕女子有一子也剛剛滿月不久,女乃汁充足的她主動提出了願意同時撫育燕雷,正為那孩子日後食物發愁的女孩子大喜過望地謝過了她。

至于漠輕寒背後的燙傷,傷處早已結痂。老大夫把過脈後告知已無大礙,改明兒配上兩劑清熱降火的湯藥喝下便無事。得知艾用來緊急處理的那個古怪偏方後,他急急記了下來細細研究,口中贊嘆不已。

艾右腿未愈的傷口被拆開敷上新藥後重新包扎了,估計幾天後傷口就會完全長攏。只是她原本雪白嬌女敕的雙手被燙傷後未得到及時處理,結果感染了,恰逢近段時間氣溫驟降血脈凝窒方未潰爛,只是掌心手指皆已紅腫起來,卻是又被凍傷。上藥處理時痛得她直冒冷汗,用軟布包著藥泥裹好後,艾仍覺得傷處痛癢難當。

對于兩人誤食以至面色黯淡的那種有毒植物,老大夫在問清其模樣後又考慮良久方才開出了解毒的方子,神色話語中卻似仍沒有十分的把握。

兩個女孩子卻毫不在乎,仗著命硬毫不遲疑地一口氣把熬好的藥全喝了下去。反正,情況再怎麼壞也糟不過她們此刻一臉青黑的模樣吧……

*****

掌燈時分

在一盞昏黃的油燈下,幾個人圍著粗重卻結實的木桌坐成了一圈。

燕雷的低燒已退,跟著艾吃了近半個月全不合自己胃口食物的它在難得的一頓飽餐後偎著杏姐兒溫暖的胸口很快就睡著了。此刻它正含著手指躺在里屋的搖籃里甜甜地做著夢。

一碟醬蘿卜,一碗白水豆腐,一碗見不到油星的青菜,最後一盤蒜苗炒臘肉是桌上唯一的葷腥。主食是澄黃的玉米面窩窩頭和幾個蒸紅薯。

「對不住啊,這些東西實在是拿不出手待客,只是家里……」約莫二十出頭的杏姐由于長期營養不足而微微有些青黃的端秀臉龐漲得緋紅,因操勞而有些粗糙的手指不安地絞著粗布圍裙,「等外子拿了工錢回來,我再去買些米給大家蒸鍋白米飯。」

[原來這兒的人生活竟是這麼清貧的……]

艾與漠輕寒對望一眼,向來無虞溫飽的兩人皆是一愣。反應過來後已馬上移開眼楮笑著開解一臉歉意的女主人,「沒有啊,這樣子就很好了!我們最喜歡吃玉米面和紅薯了!再說杏姐手藝這麼好,這菜做得噴噴香,一看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杏姐神色間卻依然十分困窘。古老先生不動聲色地從桌下遞給她一把東西——那是剛才艾硬塞給他的藥材錢——冰涼微重的金屬感讓杏姐在回過神來後紅著臉把它們又推了回來,「這些我不能要。古老您自己本也過得不容易……謝哥今天就發下這個月的月例錢了……」

「拿著罷!」老大夫眼一瞪,慈和的臉上竟也多了幾分威嚴。理著珍愛的長須,他長長嘆了口氣,「我也幫不了什麼大忙,這幾十文就當是給鳴兒的滿月洗錢吧……反正我一個孤老頭子怎麼著也過得下去……唉,黑金城現在的情況——」

「我回來了!」滿含喜悅的聲音打斷了老大夫的嘆息,一個穿著城門卒號衣的青年男子推開門走了進來,「杏兒,今天我……」

「!」盯著他的臉,緋色外衣的少女霍地站了起來,黑瞳中滿是憤怒。

北風呼嘯而來,自未合的門扉間涌入,吹得房內那盞微弱的火苗奄奄欲滅……

*****

柯謝僵在門邊,只覺得口中有些發苦。

臨換班時,李頭兒給他們一人分了三兩銀子,說是從今天那小羊祜處發了筆財的榮記客棧那里刮過來的。柯謝本想說不要,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來——家中嗷嗷待哺的妻兒還等著他拿錢回去買米咧——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銀兩。

推月兌了另外幾個人叫他去喝一杯的提議,柯謝匆匆向家里趕。初時,心中滿是對自己未能遵循過世父親教誨的懊惱與不安,可慢慢的,計算著今日收入的他心中那份未能提醒那少女的內疚已漸漸得到意外之財的喜悅所掩蓋︰五錢銀子的月例,加上剛剛那三兩銀子和幾枚銅幣,至少應該可供他們一家三口在黑金城里用上兩三個月吧。杏兒產後體虛,卻總因舍不得買那些滋補品而日漸憔悴……這次有錢了,明兒首先到市場上去選只最肥的老母雞給她好好補一補……

正喜孜孜地推開熟悉的家門時,卻沒想到第一眼便看到那被李頭兒騙到榮記客棧里的少女。

頭皮發麻地避開了那雙尖銳明澈的眸子,柯謝心中既是羞愧又是驚愕,吶吶地說出話來。

「謝哥,這位妹妹叫艾,那位是漠輕寒,是從——」本開心地向他介紹著客人的杏姐終于發現了氣氛的不對勁,她看著表情古怪的兩人滿心疑慮地問,‘你們,怎麼了?‘

……

艾卻再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再看尷尬的柯謝一眼,只拉著抱出了燕雷執意要離開。

從柯謝口中問出大概情況的兩人顧不得再埋怨已羞愧無地的青年男子,趕過去攔住了她們︰「你們這是要去哪里?你們在這兒舉目無親,現在又是晚上,你們兩個女孩子帶著個生病的嬰兒到處亂走實在太危險了!」

漠輕寒牽著大黃靜靜地不說話,艾低著頭沒有看他們,聲音中卻似蘊著說不出的激憤,「古爺爺,杏姐,你們都是好人,我很感謝你們。只是,我是絕對不會和騙子的同黨呆在一起的!更不願意接受為虎作倀的人的恩惠!」

「……」本挽著她衣袖的女子身子一顫,手無力的縮了回來,原本頗為憔悴的臉色此時更慘白得厲害,整個人竟似搖搖欲墜。柯謝趕緊扶住了,只覺得妻子那悲傷哀怨的眼神似刺入了他心口,遠比打自己一拳更讓他難受。

「你這孩子……」老大夫嘆了口氣,「這世道便是如此,你這麼倔強又有什麼用?難道你還真想就這麼沖過去找到榮家客棧與守門的城衛討個公道不成?你可知道他們皆在這黑金城里有著盤根錯節的關系,那榮記的老板娘便是城主手下最得力的師爺的嫡親妹妹,連城中守備隊長在榮記里也有干股……你若去找他們告狀,只怕先將你的命告到了大牢里!」

「難道可以就這樣算了嗎?」。少女清悅的聲音不自覺地尖銳起來,下午空閑時間里被杏姐修剪整理過的過肩漆黑發絲在風中輕輕飄揚,細小的霰雪子兒叮叮落在她肩頭,「明明他們做的是不對的事情,為什麼要退讓?要避開?——好像心虛的卻是我們?」

「唉,你這是以卵擊石啊。」老大夫揪著長須皺著白眉,「他們有權有勢,你怎麼可能斗得過?听我一句勸,以後見到他們還是遠遠避開的好……有一句老話不是這麼說麼?‘忍片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留下來吧,先住在這里以後再慢慢做打算……」

「可是他們明明逼得我們已無路可走了啊,又哪里是‘片時’與‘一步’?」夾著雪珠的風中,女孩兒含著淚水的漆黑眼瞳明淨堅定得就像夏夜楮空中的星子,「不對的事情再怎麼說也不會變成正確的,有權有勢了就可以一點兒也不講道理了麼?為什麼大家總是說這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話呢?老是抱著能忍就忍的想法,被人欺騙踐踏踩到頭頂上了也不反抗!卻把希望寄托在老天爺身上,成天盡指望著所謂的天譴或者是什麼突如其來的英雄俠客!」

「——可為什麼大家自己不去主動抗爭呢?反而總以無能為力的借口對壞事無動于衷,甚至和他們同流合污!——這樣子的人不是很可恥嗎?——難道這個世界上的惡人壞事不就是因為這樣的姑息縱容才越來越多的嗎?」。

「我知道我現在是斗不過他們,我也沒法子一定要求其他人如何如何作……也許我天生就比較笨吧……我只是想,至少我可以做些我能做到的事,讓我自己日後能看得起我自己……」轉過頭,她扶著大黃走入了風雪中。

那樣子熾烈堅定的眼神啊,像火焰一樣灼熱明亮,如泉水一般清澈明淨,仿佛能點著人的心,映出你掩藏的靈魂……竟似容不下半點黑暗污穢。

「只恐剛極易折啊……」老先生手一抖,已捻斷了一睫心愛的胡子,「罷了罷了,我也這麼一把年紀了,還怕些什麼麼?兩位姑娘慢些——」他提高音量呼了一聲,匆匆向那行人影趕了過去,「前面東首里許處有所廢寺可以暫時安身,待老朽拼了這身老骨頭帶你們去罷。」

在撲面而來的薄雪中行得幾步後,杏姐兒卻追上來將一個溫熱的油紙包塞到了他手里,「古老爺子,這是些吃的東西……請代謝哥和我向她們說聲對不起……」

已哽咽的語聲中,她掩著臉奔了回去。遠遠可見昏黃的一星燈光搖曳中,那怔怔立在門首的青年男子將他的妻子擁入了懷中……

*****

按︰寫到這一章時,突然想起如果給那座廢寺寺名定為「蘭若」~~不知結果如何~~~

轉變筆法開始改寫靈異恐怖?嗯嗯,相當有誘惑力的念頭……想想那結果一定挺有趣的……

無數磚頭砸來,第四頓時頭破血流改扮女鬼貞子——眾人大叫道︰你在搞什麼呀,不倫不類的?這書不明明是科幻(?!)+武俠(?!)的麼?現在故事才剛開頭呢就又想變了?

笑~~~~

推薦翡翠冷的《收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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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連接里是第四求來翡翠mm寫的評,大家發表一下意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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