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日志 第五章 魑魅魍魎(下)

作者 ︰

卻是一群喝得有些高了的粗壯大漢撞到了阿雷。阿雷人小體弱,登時跌在地上,手中果餅撒了一地。

肇事者再毫不在意地抬腳一踩一揉,千層糕和糖炒栗便全粘到了青石路上。

「你賠我千層糕,賠我糖葫蘆,賠我糖炒栗子……啊呀……」

滿臉擔心的青衫少女剛剛將阿雷扶起來,他已毫不畏懼地撲過去揪住了肇事大漢的衣角讓他賠東西。其勇敢無畏的精神看得風無爭一時腦袋都有些當機︰這孩子,當真是不怕死嗎?

那些醉酒大漢蠻橫,一揮手又將阿雷甩了開,伸腳就踢,「這小兔子,膽子還不小,爺今兒個就好好教訓教訓你。」

周圍人冷冷看著,卻沒有一個人開口攔他。風無爭熱血上涌,只覺得那一腳即將踢中的人就是自己一般,手按長劍,他就要沖過去。一只手卻按住了他的劍,連帶地,也凝住了他體內涌動的真氣。

「先看看。」溫柔慈和的聲音,卻是熊婆婆。風無爭心中駭然,一個念頭還沒轉過來時,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掃過他身側,然後便覺得空氣猛地一冷,接著便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卻不是那阿雷的聲音。

風無爭凝神一看,赫然發現竟是剛剛那欲對阿雷行凶的勁裝漢子正抱著腿亂蹦。在他右足腳踝處,一根仍沾著紅色糖汁的六寸竹簽已齊根扎了進去,尖頭帶著血水從另一側冒了出來。

那紅衣的孩子反握著一把竹簽,嘻嘻笑道︰「這可不是我主動挑釁唷。」

笑容中竟有著說不出的邪氣。

風無爭一時有些凜然。

「阿雷!」那青衫少女撲了過來,卻仿佛不敢抱住那紅衣孩子的神氣,只神色緊張地道︰「莫要殺人啊。」

阿雷嘻嘻一笑,面容卻驀地冷了,正待開口刺那少女兩句,身後一聲大吼,卻是那受傷的漢子掛不住臉,帶著傷撲了過來,阿雷不慌不忙,只見一道身著紅衣的小小身影差之毫厘地避過了這一擊,然後手一揮,一扯,一雙竹簽已穿著一對血淋淋的眼珠子滾到了地上,那勁裝漢子捂著眼楮方叫得一聲,整個人已冒著寒氣變成了一座冰雕。阿雷嘻嘻而笑,雪玉般臉頰上一雙原本靈動的黑眼楮此時卻呈冰一般的透明顏色,極之詭異。

風無爭毛骨悚然,心中卻是一動。

「好了好了,這可不是我主動動手的吧。是他們自己不長眼楮。」阿雷拍拍衣裳,滿臉不耐煩地對那青衫少女解釋,「快走吧,我現在肚子餓了。」

青衫少女面色蒼白,周圍的人在阿雷的眼楮看過來時,不自覺地齊齊後退了一步。阿雷瞧得有趣,嘻嘻笑了出來。

一個中氣十足聲音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你便是西方擂主魍的弟弟?」

風無爭心頭一跳,回頭看熊婆婆時,她已點頭確認了這個消息,「不錯。當年魍使來到鬼域的時候,便是和她們倆在一起。不過具體和她們的關系,誰也不清楚……」

便在此時,耳中傳來那青衫少女一聲驚叫,再看時原來是這群勁裝漢子中的為首者不知何時已揪著阿雷的領子將之提了起來。那大漢太陽穴高高鼓起,中氣充足,神情凝定,竟是個二品以上的高手。

「他叫丁狂,三個月前來到鬼域。目前已以全勝戰績升到生死擂西區的第五層,也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阿雷漲紅了臉拼力掙扎,但他人小手短,根本連丁狂的胳膊也夠不到。眼瞳透明之感更濃,一團寒氣以他為中心爆開,寒煙散盡後,除了胳膊,丁狂整個人凝在了一大塊堅冰內。但阿雷臉上還來不及掠過得色,冰塊已轟然碎落,丁狂昂然走了出來。

搖搖頭,丁狂的手已扼住了阿雷幼女敕的脖子。「我若這樣放了你,別人只會以為我怕了你背後的西方擂主。所以,小子,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吧,跟錯了人。」

「我才不怕你哩。你連艾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你……」

阿雷面色泛青,已漸漸說不出話來,只眼中驕傲之色卻絲毫不減。

「阿雷!」青衫少女面色慘白,卻被幾個大漢死死攔住,她身手本就平常,一時根本闖不過去。

「你們放了阿雷吧,他只是個孩子啊,我可以向你們道歉……」

「哦?」

丁狂神色一動,手指已略略松了些力氣。

阿雷終于嗆咳出來,可呼吸通暢後第一件事卻是呸了青衫少女一口︰「你不要求他們!咳……等艾回來了,一定會把他們一個個全殺了!」

丁狂面色發青,右手已驀地加重了力道,若是這力度落實,阿雷呼吸間便會因頸骨碎裂而死。

風無爭瞧得不好,筆直沖了過去,心中卻知只怕是遲了。便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一聲尖厲的鷹啼,眾人心弦齊震,丁狂首當其沖,內息激蕩下幾欲吐血,然後便駭然發現自己右腕微寒,其上竟不知何時已搭上了一只蒼白冰冷的手,滿身的力氣半分也使不出。一個削瘦的影子靜靜立在他身側,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出現在這個位置的。

那人影一身黑衣,連頭部也籠在了同色黑斗篷下面,只隱隱約約看得見一張青碧色的面具上那對鮮血般的瞳子。

青衫少女終于沖了過來,正正抱住自丁狂手中摔落的阿雷。

「艾!」她驚喜地叫,緊幾步已立在那黑色人影身後。

那人影卻並未看她,冰寒的鮮紅眼瞳冷冷掃過眾人,所有被他目光掃過的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只覺得有著鮮血味道的戾氣凌厲逼了過來,而自己在那黑衣人眼里,或許只是一個無生命的數字而已。下一瞬,那雙眼楮同樣冰冷地轉了過去,一只朱瞳尖喙的雪鷹帶著劃破空氣的尖嘯,斂翅棲在了他左肩上。

「……」丁狂扶著右腕,心內兀自駭然︰剛剛那一個剎那,他根本便沒看清楚魍使的那只手是怎麼出現,又怎麼消失的。西方擂主的實力,竟比他所有的想像都還要可怕得多。

他想說些台面話以體面的離開,剛張口卻只覺得喉間一冷,然後腦袋就掉了下來。

……

就在這同一個瞬間,所有勁裝漢子都齊齊喪命,頭顱滾落塵埃,只余十多具頸腔猶自噴血的尸體。

……

空氣中一時靜得可怕,只有燕雷清脆的童稚笑聲格外明晰,「嘻嘻,我就知道了,艾是最厲害的,誰也比不上?那些有眼無珠的笨蛋們可不是死了麼……」笑聲中一道小小的紅色人影已撲入了魍使懷里,血色的眼瞳掠過一絲看不清的情緒,但下一瞬又已恢復一向的冰寒,只伸手摟住阿雷,讓這個孩子坐在他肩上。

雪鷹一聲尖嘯,似是在異議那孩子為何有著與獨一無二的自己相同的待遇,阿雷嘻嘻一笑,卻伸手來拔它的雪白羽毛……

「艾……」輕而低弱的聲音,那是青衫少女的聲音,她已撿起了自己的竹籃靠了過來,籃中有著一把青菜,幾個茄子,和兩條不大的魚。

「走吧。」魍使看了她一眼,嘶啞淡漠的嗓音于她而言卻是溫和的。

「嗯。」微笑著輕輕應了一聲,仰首看著身前這個站得筆直的人影,她整個人都似多了幾分光彩。

周圍人群不知何時已自動讓出一條丈許寬的大路,一行三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走了過去……

「等一等!」熊婆婆一把沒抓住,風無爭已筆直沖了出去,站在了那一行人面前。他的血似乎在燃燒,炙熱的眼神定定看著眼前的黑衣人。

他說︰「我想與你再戰一次。」

掃了他一眼,魍使鮮血一般的瞳子沒有一絲變化,人卻已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阿雷嘻嘻一笑,小手一揮,風無爭已被封在了一大塊冰塊中。風無爭心中一股熱氣上涌,但剛剛提氣迸開那塊寒冷愈常的堅冰時,眼前一花,一股無從抵抗的凶暴力量突如其來地將他遠遠撞得飛了開去,直至後心重重砸上十丈外的青磚牆壁,方才吐了一口鮮血滑了下來。

「哇,是魎使!」

「魎使來了!」

「快逃!」

「……」

四周一陣騷動,所有的人都仿佛見了鬼似的,在那團旋風還未立定之前,已遠遠逃到了至少五十丈以外的地方。

風無爭咳了一口血,抬頭看時,剛剛他所在的地方已多了個人影。

與魍使同樣是黑衣,卻是完全不同的氣勢。

魍使的衣裳簡約內斂,似乎每一分都考慮到如何以最小的阻力切入空氣,然後無聲同化在黑暗里,在最意想不到時鋒利如刀地吻上你的喉間。

而魎使的那身黑衣,卻是極囂張地在風中大肆招搖,整個人便如一桿長著十七八個長長觸角的黑色旗幟,唯恐有人注意不到他。他高而瘦長的身軀上橫七扭八地纏了無數道漆黑的細長索鏈,每走一步,便鐺啷作響。他沒有戴斗篷,清晰地露出了臉上金紅色的赤銅面具和那頭在風壓中同樣囂張飛舞著的長長白發。

他囂張的狂笑在風中回旋,「魍,總算是再次抓到你了……呵呵呵……我倒要看看,如今千流百回訣已突破到第六層的我是否仍會敗在你的手上?」

正待凝神觀戰的風無爭忽覺得背心一緊,卻是那賣糖炒栗子的熊婆婆已點了他的軟麻穴將他拎了起來,她笑咪咪地說,「這兩個瘋子一旦打起來,以你這種受傷的身體還是不要呆在這兒找死的好。」

風無爭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已身不由已地昏睡過去。

……

***

按︰不好意思,今天特別忙。此刻還在加班中,偷偷溜上來發了這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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