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日志 第十三章 控心蝕骨

作者 ︰

眼見所欲者近在眼前,倪劍心神色間卻並無多少喜意,右手一長,他已握住這銀色卷軸。便在此時,卻訝見幾星碧芒破空襲來,卻是不知從何處而至。他手指一彈,一痕淡青劍芒登時將它們悉數化為粉末,飄灑之處,草木在一篷青煙冒起之後俱化為枯黃。

「誰?」倪劍心面色一寒,抬手已向林間玄騎下了絕殺之令。心中卻暗自驚訝︰難不成這楓林外的逆九宮奇門陣真成了擺設?黑衣玄騎進來有他自己帶領,無爭進來是因了以往風自舒的傳授,那麼現在這個能于不知不覺間闖進來的人又是什麼身份?靠了什麼?

他念頭一轉之間,手才剛剛揮下,按他的命令,黑衣死士會誅殺掉除他們幾人之外的所有楓林外來者。

一時空氣便于無聲中多了說不出的淒厲殺戳之氣,血腥的味道,已漸漸在夜風中漫延開來。

「不對!」側眉細听片刻後,倪劍心臉色驀地一變,自袖間取出枚閃著銀光的哨子,他吹出了一個尖利的音節。

沙沙聲中,那些黑衣人已紛紛自楓林間又躍入了燈光下,只是大多卻已滿身血跡。倪劍心沉著臉定神看時,便發現內中竟有三分之一的人眼瞳幽綠,兀自不顧生死地纏著他們昔日的同袍廝殺,進手俱是兩敗俱傷的亡命招式。

這是怎麼回事?

倪劍心心中一動,提氣便待掠過去封了他們的穴道,只是一口內息剛轉到丹田,便驀然凝固,再也動不了一絲半毫。他又驚又怒,厲喝道︰「是誰?」

銀鈴般的輕笑格格響起,本戰為一團的黑衣玄騎們齊齊一呆,竟不約而同地停了一停,一個嬌小的人影自人群中一躍而出,揮手處一片綠霧灑下,所有的黑衣人都渾身一震,那些眼神原本正常者也俱在這綠霧中化為慘綠的眼眸。

「三尸控魂蠱?」倪劍心眼神一縮,震驚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那嬌小人影滴溜溜一轉,已輕飄飄地落在了離他最近的一株楓樹的枝丫上。甩掉身上處罩的那件黑衣,抬手自臉上撕下一張薄薄的面具,一張嬌俏可喜的可人面容便露了出來。但見她一身翠綠衣裳,緊袖蠻靴,只身量卻如十一二歲的幼童一般,年紀小到讓人驚訝。

「倪大俠見識果然廣得很哪!」綠衣少女格格輕笑,笑得比蜜還要甜,「唉,李家的黑衣玄士果然名不虛傳!中了我的控魂蠱以後還能堅持那麼長時間,如果不用催化散的話,弄不好今天會功敗垂成哪!」

「傳說中的幾位千年守護者,現在是不是可以把寶圖乖乖地交給我了呢?還是說,你們希望我親自動手從你們那兒拿過來?」眼波一轉,她的笑容更甜了幾分,「不要想著內息逼毒之類的愚蠢事情。附骨之蝕的特性可是越使力越深入骨髓的唷?嘻嘻~~」輕笑聲中,她足尖輕點,整個人如燕子般輕捷地掠了過來。只一伸手,已自倪劍心懷中掏出了那枚小小的銀色臘丸。

「你!」倪劍心臉色劇變,一掌已擊了出去,那綠衣少女咯一聲輕笑,已借勢又飄了回去。倪劍心臉色一白,一大口鮮血月兌口噴出。綠衣少女笑吟吟地看著,正待再說話時,卻發現右頰微痛,伸手一擦便發現指尖已多了痕血色。她終于想起剛剛倪劍心指尖那淡青色的劍氣。

「你竟敢傷了我的臉?!」撫著臉上那條寸長的傷口,綠衣少女可人的臉孔登時變得說不出的猙獰,尖叫一聲,自腰間只一抹,她十指上已多了枚閃著幽幽碧光的帶刃指套,並指一揮,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時便如切豆腐般已斬下了倪劍心傷她的那只手。直到碧光斂去,倪劍心方發現自己右腕已只剩一截白生生的骨頭,鮮血狂噴中他的狂叫與風自舒的驚喝聲是如此淒厲︰「你,好狠!」

那綠衣少女似出了口氣,只是用那白生生的小手托著臉兒咯咯嬌笑,妙目一轉,在風自舒尚急著為面色慘白的錦衣男子止血之際她凌空將風無爭扯到了她面前。「這張臉兒長得可是俊得很哪,武林錦繡榜上劍公子的名聲連我們鬼域中人也是曾听過哩!」隨手將劍尖在他臉上比了兩比,她甜甜笑道,「卻不知道這樣的臉孔多上幾條疤以後會是什麼模樣?唔,你們說要不要試試看哩?」

「不要!」「住手!」風自舒倪劍心中大駭,急急便待撲過去,只是兩人俱是受傷之軀且身中奇毒,方一提氣時便齊齊栽倒,便是想用上那傳說中的天魔解體大法時竟也使不出力來。焦急中身側白影一閃,卻是剛剛醒來的葉彤不顧生死地撲了過去。

「彤兒!」風自舒大叫一聲,撲地噴出口隱隱透著慘綠的血來。

綠衣少女咯咯輕笑,不慌不忙地抬手接下了葉彤這一擊。掌風過處,她僅是上身微微一晃,葉彤卻是白衣染血,整個人又跌了回去,風自舒倪劍心兩人合力方才險險接住。「你若敢傷了他,我一定會要了你的命!」不顧大口大口嘔出的鮮血,白衣女子嘶聲只是大叫。

「唉唉,我好怕啊。」眼波流轉,綠衣少女掩口笑了出來,「鬼域八奇之一葉夫人的面子我自然不敢不給啊……再說了,就算不怕您將來報復,至少我也得考慮一下您那好女兒魅使的威攝力呢……」

話雖如此,她臉上卻無半點懼意,目光中俱是譏誚之色。葉彤看得心中怒氣上涌,忍不住又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夠了,九竅,停手吧……」幽幽地聲音便在此時突然響起,眾人都是一驚。

——說話者,並非不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若是如此,那麼這個說話的人,又是何時來的?

眾人驚愕間齊齊轉過頭,便見一個淡金色的影子跚跚自林間陰影里走將出來,卻是個極美的少女,但見她長袖縴腰,發上系著淡金色的絲帶,每走一步,發稍衣角便有鈴聲冷冷,每行三尺,那隱隱透著淡青色的燈光便滅上一盞,幾人這才心中恍然︰原來附骨之毒,卻是被下在了這燈里。

西斜的朦朧月光下,只覺得這少女看起來似乎比風無爭年紀還要小上些許,容色極是靈秀難言。

「零兒……」情不自禁地叫出這個名字,葉彤眼神一時復雜難言。風自舒看清那少女時渾身卻是微微一震,轉頭望去,果見倪劍心震驚、繼而了然的表情。

被稱為九竅的綠衣少女在望見這個淡金色身影卻是眼瞳一縮,便似被毒蛇盯住了一般,渾身每一寸俱寫滿戒懼。抬手打了個響指,所有玄衣黑騎已齊齊向葉零撲了過去。葉零卻只是淡淡一笑,連手都依舊籠在袖中,只用那雙盈著著淡淡月光般的眼瞳微微一掃,所有黑衣死士已俱自半空栽下,再也爬不起來。

「零兒妹妹,你果然還是這麼厲害哪!浮生若夢的威力好像越來越大了呢!」九竅忽地咯咯又笑了出來,一聲聲拍起手來。寂靜的空氣里,掌聲清脆,而她的話兒便似涂了糖一般甜蜜。

「豈敢。我這樣的微末小技又怎敢在九竅姐姐你面前顯擺?」帶著肩上的金蝶,葉零一步步踏近,她清麗面孔上的微笑無可挑剔,「只是我卻不明白,同樣身為鬼域中人的姐姐你,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做出今天這樣的事情來?若說是僅為了那份神宮寶圖與母親所下的絕殺令的緣故,我可實在是不相信。」

「難道姐姐你忘了,我們鬼域執行者們,可是不管何時何地,都禁止自相殘殺的麼?」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九竅咯咯一笑,驀地眼神卻是一冷,「你若是再走過來一寸,我就立刻切下他的頭來!」

葉零身形一滯,眼中瑩光疾暗,嘴角竟慢慢流出血絲來。

「啊呀呀,零兒妹妹你怎麼受傷了?唉,攝夢決的反噬還真是可怕。」九竅側著頭,甜甜笑了起來,「不對哦,零兒妹妹你才沒有那麼脆弱呢。我記得是前幾天你受傷了是不是?就為了成全那位你所愛著的哥哥大人……」

掐著風無爭的脖子,她隨手在不知何時已醒來的少年臉上劃了條口子,面上甜美的笑意卻是半分沒變,「唉,我實在是不明白,這樣的廢物有什麼好的,竟能得到零兒妹妹你的心!」

「你!」葉零驚駭地退了一步,只覺得眾人的視線全部看了過來,那震驚愕然地眼神讓她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嘻嘻,其實很簡單的事喲,除了零兒妹妹你之外,大家一眼都看得出吧。」望著葉零毫無血色的臉,九竅面上的笑意越發可愛,「說起來我還是你們的媒人呢,零兒妹妹你可該好好謝謝我才是!」

葉零面色蒼白如死,只怔怔地道,「原來半年前你將哥哥的身份告訴我,一開始就打得是這樣的主意……」

「我哪里有那麼厲害!」九竅咯一聲笑了出來。

「之所以告訴你這個可能性,一開始只是想看看你們倆自相殘殺的模樣罷了。我一直都很好奇,任何事情都能做到十全十美的零兒妹妹你在恩情與任務之間會怎麼選擇罷了!我本來還在想呢,到底是你先成功確認他的身份?還是葉夫人的絕殺令先要了他的小命?那樣一定也是場好戲……卻壓根兒沒想到你會在觀察他的同時喜歡上這個人!唉,人生際遇還真是難以預測啊!」掩著嘴,她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

踉蹌跌了幾步,葉零捧著胸口吐出一大口鮮血,原本瑩玉般的面孔在月光黯淡得可怕。她的聲音已在顫抖,「九竅,我不明白,你我無怨無仇,你卻為何要用這樣的毒計來害我?」

「無怨無仇?哈哈哈~~」綠衣少女手一緊,終于大笑起來,她原本美麗的面容已扭曲得可怕,「葉零,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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