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日志 第三章 黑金城里的陌生來客

作者 ︰

「大人,為何不殺了那兩個人類?」清冷的嗓聲中帶著難解的惑然。

春蔥般的手指縴長而晶瑩,在映著雪光透進來的淺淺光線中竟似半透明一般。雪白紗幔輕拂,如龍眼般大小的紫色晶體便于指間瑩然生光。皓腕輕抬,籠過長長垂下的淡金色秀發,冰紈輕紗下的面孔帶著月光般溫柔的笑意,「寧姬,要知道,在這個世上,除了殺人之外,還有其它許多能同樣有效解決問題的法子啊……」

「你與千晝新生于世,像這一類的東西,尚有許多需要學習。」

「那麼大人,您為何又要放過紫王?當年它自您身邊奪走了阿墨,現在您應約而來,它卻對您說,阿墨化形後便出去尋你,竟當面交不出人來!」墨綠色的美麗眼眸中有毫不掩飾的單純殺意,「單是這樣的居心,便已值得死上一千次!大人若是不願意手上沾血,只要您說一個字,寧姬便將它活生生切成一百塊。」

「呵呵……」以袖掩口,有著世上最美麗音色的女子終是輕笑出來,「放心吧,絕對是信得過寧姬你與千晝的能力啊。將來如若是需要動手,一定讓你排第一個……」

「我不出手,只是因為今天心情太不好。」

「雖說沒有尋到阿墨,可是大黃還在這里吧,雖說只剩下骨頭與皮毛……在它面前,殺死曾照顧過它的救命恩人實在是太失禮了……咱們可不是不講理的野蠻人呢……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來日方長不是?」

「所以今天呢,先取走了它的妖核也就罷了。如若將來得知阿墨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的話,再慢慢考慮將它抽筋還是扒皮,清炖或是紅燒的問題也不遲啊……」

微笑著,她以最優雅最淡漠的姿態,最溫柔最優雅的語氣,淡然述說著最血腥最殘酷的內容。

「我可愛的仇人們,好好享受這個世界最後的歡愉吧。因為,從現在開始,昔日那名為秦鏡與艾的孩子,她們的復仇盛宴就要開始了呀……」

*****

南歷3021年11月27日清晨斷夢森林外

黑金城迎來了一個古怪的天氣。明明前幾天還是陽光燦爛的秋末時光,可自昨夜起,一夜北風呼嘯,然後便飄下雪花來。得到今晨,已積了厚厚一層。

對于身處兩年降雨量嚴重不足大環境下的人們來說,雖然冷了些,這場雪卻無疑是件好事。而對于天未亮就不得不踩著積雪出來撿柴禾的北行三來說,僅披著一件又小又破的舊棉襖的他對這場雪的唯一念頭便是厭惡了。

[唉,還是什麼都沒有。]

他失望地看著自己設在隱蔽之地的幾個陷井。對于平日連殘羹冷飯尚且難以裹月復的瘦弱少年來說,陷井里偶到的野味不僅是他用以補充營養的美味,更是他逃離這個鬼地方的最大希望。一分一文,他艱難地自牙縫中省下每一枚可用作路費的銅板。

伸出凍得發青的手拾起一根掉落的樹枝之時,他听到了轆轆車聲。

然後,他看到了那輛超乎他所有想象,華貴到不可思議的漂亮馬車。

他並不知道那刻著鳳凰展羽的車廂是用傳說中蓬萊仙島上才有的沙棠木制成,千年不腐,入水不沉。他也不認得車身上每一道華美錦幕皆是來自南海鮫族,尺許大一塊,便已價值萬金。他不知道那車身上每一只鳳凰的眼楮都是用整粒的北海酈珠瓖成,闢塵闢暑,寒熱不侵,他不識得那馬車哪怕是車窗上那小小的珠簾亦是以產自于極北雪山之顛的萬載溫玉制成,三丈之內,縱使身處冰天雪地里,僅著單衣也不會冷,將它掛在心口,縱使練得是最險最奇的魔教功法亦心魔難近,從此再不會有走火入魔之慮。只要那麼姆指大小一顆,便足以讓江湖中所有武林人士爭得頭破血流,打得天翻地覆。

北行三只是怔怔看著套在馬車之前的四匹純白駿馬,那麼高大神駿,整匹馬身上竟不見一絲其它雜色,毛色鍛子般光澤柔滑。多麼好的馬兒啊,號稱愛馬如命的新任城主那里也沒有這樣的好馬吧……能擁有這種馬車的主人,又會是什麼樣的人……

貪婪地看著馬車,一身襤褸的瘦弱男孩眼中燃著火焰般的光彩。就算付出一切,也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不斷地不斷地往上走,成為像這座馬車的主人一般,讓所有人都不得不羨慕,不得不仰視的人物啊!

車窗處,珠簾被一只膚色比玉更潔白、更瑩潤的縴手掀起,一雙眼望了過來。

無法形容。

北行三腦中嗡地一聲,只覺得全身的血都涌到頭頂,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戰栗著扯著胸口,他的心跳得那麼快,幾乎躍出了心口,淚水不知不覺已流到了臉上。

他掙扎著爬起,去追那馬車已漸行漸遠的影子,可是方奔得幾步,因寒冷而早已僵木的四肢已讓他重重摔倒在地。

無邊無際的冬日雪地里,僅得一身破衣的少年于事隔五年之後,終于再次嚎啕大哭出來。

*****

黑金城,南門

朱寶兒長長打了個喝欠,緊了緊六年前新置下的那件羊皮袍子。現在天色還早,輪值數人僅得他一人先到而已。

[他娘的,早知道老子也在曖被窩里多眯半刻豈不是好?明兒個我可說什麼也不會一個人先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吹冷風……]

在他張開的嘴合上之前,隨著一陣紛飛的雪塵,他看到了那輛有套著四匹雪白駿馬的華貴馬車。

他從未想過,在黑金城這樣的地方,會看到這樣一輛馬車。而且,還來自斷夢森林的方向。

他張得能輕松吞下兩枚鴨蛋的嘴一時竟忘了合上,只是傻傻看著這馬車。

然後,他便听到了一個天籟般的聲音微笑著問他,「我第一次到黑金城來,大哥可有什麼好客棧能推薦給我?」

擦掉嘴角不知不覺間滴下的口水,朱寶兒矮小的身軀挺得前所未有的直。

客棧?住的地方?榮家是黑店,但對這樣的大客戶,應該還是不敢隨便出手的吧,光看這馬車,天知道他們有什麼樣的背景……還是說告訴他們去工會那邊的住處?那里听說向來安全的很……

拍拍滿是污漬的羊皮衣,臉上掛著最誠懇的笑容,朱寶兒細細朝前方指點,「往南直走,拐一個彎,不過幾百米,就到了。」

「好大一家‘榮記客棧’,里面有上好的上房……老板娘更是熱情得很……」

朱寶兒在心里對自已啐了一口,幾乎活不下來的現在,還想做什麼好人?別人死活和他有什麼關系?惹不惹得起自有榮家自己去試試,他瞎操什麼心!如果介紹他們去了新建的工會那邊,他哪里有什麼好處可拿?如果這馬車里的人住在榮家,不管好壞,他至少有機會見見那個有著這麼好听聲音的小娘兒到底是什麼模樣。到時候如果運氣好……

想到這一點時,他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幾分。

「是嗎?真是謝謝大哥您了!」自珠簾中傳來的音色如夏日掬起的清泉,如春日第一抹的暖風,溫柔又純淨。朱寶兒只覺得渾身骨頭都輕得好似沒了重量,醺醺然中但听得那女子仿佛自心底里發出的歡悅贊嘆︰「剛到黑金城就踫到大哥這樣的好人,真是太幸運了……」

馬蹄踏過積雪的清脆聲響中,馬車轆轆而去。

朱寶兒撓著頭頂稀疏的黃發,笑得像九月的ju花那般燦爛,遙遙地,他不斷朝馬車揮著手。然後,他忽然覺得有些冷。

低頭一看,便發現羊皮襖上突然裂了一條細細的縫,不偏不斜,正正在他身體中央,細縫越來越大,鮮血從里面崩了出來,然後便是他的五髒六腑,他想大叫,卻發現叫不出來,只有鮮血自他口中狂噴而出。他听見驚惶的呼聲,遠遠的前方,同隊的德標與李頭兒望著他時眼中滿是恐懼,只是在與那輛有四匹雪白駿馬的馬車交錯之時,他們的頭顱全噴著血飛了起來。

朱寶兒突然想起,一直默默端坐在那馬車御者位置上的冷淡少年,他有著英俊到幾乎犀利的眉眼,膚色雪白,烏發垂肩,一雙眼如潭水般冰冷沉靜……

鮮血由眉心至下頜炸裂,朱寶兒的半邊腦袋噗地栽到了城門口的雪泥里。因過度驚愕而大睜的眼楮,只是怔怔看著那輛遠去的馬車,依稀間,他仍似听到那車中少女清悅的笑聲,溫柔優雅,無比動人。

……

*****

先傳上來吧,其實是屬于未完全確定的稿子……

呵呵,以後說不定再改呢,目前還是進度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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