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日志 第十五章 現實版本的替身天使

作者 ︰

只是,賀闐並不知道這一切。

因為在前一天晚上,在「她」完成了約定的晉級復賽兩場表演後,賀闐便已離開。那被包圍得里外三層、水泄不通的旅館房間,里面其實一個人影也沒有。

……

「你真地就這麼讓我離開?不殺我滅口麼?」黑瞳少女圍巾下的臉蒼白得可怕。

「殺你?」已恢復原來模樣的白衣少女眼波流轉,卻是微笑起來,「我從一開始,便沒有說過要殺你滅口之類的話吧。」

「可你不是……」

「呵呵……」白衣少女掩口輕笑,「我所說的,只是讓你放棄‘賀闐’這個身份而已。」

「我為你準備的那份行李中,有著這世上最好的外科醫生的地址。為你換一張臉,對她來說僅僅是舉手之勞的事罷了。」

「只要小小一場手術,你便會有新的面孔,新的身份。只要你已不再是‘賀闐’,你生活在哪個國家,是北聯邦,是光輝神國,還是出海到更安全的西洲去,都是很容易的事。你大可按自己的心意自由選擇。」

「你的行李中,有著能讓你舒舒服服過上十輩子的費用。你手中有我分給你的黑炎雙刃,體內更已被種下能力的種子,只要稍稍努力些,沒有什麼人能輕易傷得了你。你若是仍喜歡溜冰的話,就用新的身份開創一段新的傳奇吧……」

「我可是很期待地唷……」

看著自己的手指,黑瞳少女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發苦。「在看到你那樣的表演之後,我想,只怕,這世上沒有幾個人還能有勇氣繼續堅持將花樣滑冰練下去了吧……」

惆倀地嘆出心中困惑的少女卻驀然發現一只手指涼涼地點上了自己的額心,「這麼容易就放棄了麼?這可不像你啊……莫非你對溜冰這件事的熱愛,就僅僅只有這個程度?」

「你所舍棄的,只是‘賀闐’這個名字與模樣而已。那獨一無二,只屬于賀闐的,無限熱愛著溜冰這件事的心,我可沒有拿走。」

「對自己更有信心些吧,你絕對是有這個天份的……如果你真正喜歡且熱愛著一件事的話,就不要這麼容易地說放棄……」

「找到了能熱愛一生而且擅長的事業,為著這個目標以自己的意志,在前進的路上不斷追索,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逐漸得到成就,這樣子的快樂與成就感,是世上最大的幸福啊……」

「呵呵……真有點羨慕你了呢……這樣子單純的喜歡,全心全意地為某件事而努力的模樣……」

「所以放心吧。溜冰于我而言,只是一項得到某些想要東西的工具而已。」

「我並不像你那樣愛得那麼深。或許在下一次比賽之後,我便再也不會穿著溜冰鞋踏上冰面。」

白衣少女眼波變幻,笑容飄渺得就像月光。

「怎麼可以?!」黑瞳的女孩低低叫了出來,「你明明有著,那種讓所有人都驚羨的天份!卻為什麼這麼簡單地說放棄它?!就像隨手扔掉什麼不想要的舊東西一樣……這樣子實在太過份了!你知不知道,為了達到你這樣的程度,我們或許要苦苦練上一輩子!而你卻……」緊緊握著雙拳,黑瞳女孩眼中蘊淚,聲音卻已哽咽。

「我已說過,它于我而言,並不像它對你那麼重要……」白衣少女淡淡的音色就像能撫慰所有花朵入眠的夜風一樣溫柔,「對我來說,它只是一種進行某項練習時無心中順手掌握的附帶品而已,抱著利用的態度而使用它的話,是不可能真正將這項技藝達到出神入化的程度啊……」

「嗯,想一想,我所最擅長的,可是與它完全不相干的技藝呢……」

夜風吹動這個盈盈俏立的影子,冰綃般的衣袂與面紗輕輕飄舞。

黑瞳的女孩怔怔望著她,竟似在那樣無雙無對的絕世風華中,淡淡地看見了一絲寂寞。

……

「我們,還會再見面麼?」

「……或許吧……」

「那麼……我走了……謝謝你啊……不論,你究竟是誰……」

……

在孤單的人影沒入黑暗前的那一刻,她霍地轉過頭,忍不住看向了那個眉眼銳利,神色淡淡,有著烏發白衣的男子。

只是那個人的神色依舊冰冷而淡漠,而他的眼,仍一如既往地只注視著身邊那個,獨一無二的白色影子。

黑瞳中的光芒在這一瞬黯淡下來,閉著眼轉過頭,她加快了踩過腳下積雪的頻率。

那個時候看到的溫暖與溫柔,應該只是錯覺吧……

*****

「變數的種子已經灑下,接下來就看事情到時候會怎麼發展了……一定會很有趣吧……」

支著下巴,白衣少女面紗後的笑容純淨如仙子。

「現在呢,終于到了,將這里的事情全部好好作個了結的時候了。」

雙手輕合,白衣少女卻忽然長長嘆了口氣,「不過,我要找的人卻都不在呢……大魚們全部跑到雲方城去了,好像全都約好了一樣……害得高潮部分不得不拖後,為他們準備好的盛宴現在一點也用不上,實在是讓人覺得非常地可惜啊……」

「不過呢,復仇的滋味要細細品嘗,才會更加甜美動人吧……對不對?」

「呵呵……」

垂下眼,溫柔的嗓音發出了絕決的冷酷指令,「寧姬,千晝,便按計劃開始動手。記得,一個也不能放過。」

「斬草除根的理念,在任何地方都通用呢。」

……

是夜,西三區馥城血案連連。

該區最大的黑社會組織龍虎堂分舵,被連根拔起。堂中所有人等,無一逃月兌,俱身首異處,死狀慘不可言。警方或疑為黑社會仇殺事件。亦稱,「龍虎堂慘案」。

據聞該堂雲都總部得訊後怒不可遏,聲稱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其誓將凶手抽筋剝皮,扒骨揚灰,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另,主學院已移于都城雲方的原馥城最大學府馥都學園內無端火起,因火勢太烈且災情發現太晚,消防車趕到時已只見到一片燒盡的廢墟。所幸時值深夜,教師學員俱已離開,尚無人員傷亡。

身在首府雲方城,主持馥城學園都城分院的第一校長知道這一消息後心髒病發作,被送入醫院急救。

……

*****

南歷3021年12月8日,楮

「真是太有趣了。」

眼角眉稍都帶著說不出的盈盈笑意,微微側著頭,看著自己晶瑩雪白的指尖,白衣少女整個人在晨光中仿佛閃耀著無盡地動人光彩。

「嗯,還落下了誰呢……嗯,是那個著名的茶商羅家吧,總部竟也移到雲方城去了,這次漏掉了呢……不過不著急,一切才剛剛開始……」

「都在一起的話,解決起來雖然輕松簡單,可也就實在太無趣了吧……」

車聲轆轆,華麗到只能以奢侈一詞來描述的四駕雪白馬車徐徐已駛上花都的最主要干道。

手扶珠簾,珠玉相擊般的嗓音在晨風中輕輕微笑著︰「現在,咱們去雲方城看一看吧,大家可都在那兒呢……」

「寧姬,千晝,我親愛的同伴,讓我們期待一下吧,到時候那座南聯邦的首府,最最有名的雲方城里,在我們眼前將會發生些什麼有趣的事情呢?」

……

「真是讓人哪怕只是想一想,也會令全身的血都流得更快了些啊……」

……

「小姐!聆音小姐!」焦急的大叫聲打斷了馬車悠閑的行程,坐在駕者位置上的白衣少年循聲淡淡望去,便見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踏著已融成雪泥的積雪奔了過來,一把扯住車轅再不肯撒手。仔細看時,這人卻是個滿頭白發蒼蒼衣著卻極體面的六十許老者。

他身後,陸陸續續有人追了過來,卻俱是氣質精悍身手驕健的勁裝男子。不多時,便已匯成了一只極大的車隊,竟似軟實硬地將白衣少女所在的馬車給攔了下來。

「……」千晝冷冷看著他們,臉色冷淡,眼中慍意卻越來越濃。

若是熟悉他神情的寧姬見了,必然知道他已動了真怒,若是三息之間未听到合適理由,他必定會主動出手,用最有效的方法解決掉所有面臨的大小麻煩。

「你們這是做什麼?還不快讓開!」白發老者卻是警醒,眼見千晝神色漸厲,一聲低斥便喝令著讓那些人留出條路來,只是雙手卻仍未自車轅上移下來,轉過臉再看向馬車錦簾時,他已老淚縱橫,「小姐,請跟我回去吧,夫人為了你,已擔心得病倒了……我知道是家族以前對不起你,可……」

「你們,認錯人了吧。」千晝微微皺起了眉,整個人已變得如出鞘刀鋒般銳利,「我們這里,沒有你所說的那位小姐。」

「不會錯的!」白發老者老淚縱橫,「能擁有那種天籟絕音資質的人物,唯有我們令律家的繼承人才可能啊!」

對著白衣男子懷疑的眼神,他的臉色忽然變得說不出的莊嚴凝重,「所有天賜神音的擁有者,眼瞳與頭發的顏色都與常人不同。馬車中的這位小姐,只需要摘下面紗讓我看上一眼,我便知道︰是,或不是!!!」

在千晝滿含怒意的一句「大膽!」還未喝出聲之前,他又已斬釘截鐵地放下了以下這句話︰

「假如真是我們的失誤,認錯了人,因我們的過錯而耽誤了你們的行程,更害得車中那位高貴的小姐不得不拋頭露面的話,我就用我這條老命作為代價賠給你們!!!」

[賠……你賠得起麼?那位大人的身份,可是遠遠要超過你們想象地高貴與……]

千晝一聲冷哼,便待隨手將他甩開,可望見眼前老者那一頭白發與他眼中希望與絕望交夾著的神情時,心中卻驀地一動。他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看馬車的方向︰至少他知道,面前這個人說的話中有一點是正確的……

馬車中卻未傳來任何回音。

只是于這一刻起,四周驀然靜得出奇,竟似連呼吸的聲音幾乎都听不到。

愈來愈讓人窒息的氣氛中,白發老者眼中的焦急與絕望之色已越來越重。

在他連呼吸也覺得困難的那一刻,耳中卻終于听到一個夢幻般的溫柔音色自馬車廂里悠悠響起︰「你便是,當代令律家派出來找我的人麼?」

白發老者驚然抬頭,便見到一個修長縴秀的雪白人影不知何時已盈盈立在雪地里。冬日淡金色的淺淺晨光下,面紗的那雙眼瞳便似盈聚了所有的世間光華在眸子里,整個人,都仿佛籠在一層無形的幻彩光暈中,便多看一眼,也是褻du。一時間,他竟吶吶不能言,整個人都似有些失神了。

待得回過神來時,心中已俱是狂喜。松開車轅上僵硬蒼白的手指,他已以大禮向眼前這年紀尚不及他三分一大的少女鄭重拜下,「十七長老商焯,參見聆音小姐。」

……

*****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微微顰著眉,白衣少女聲音中的情緒絕不能與驚喜之類的正面形容詞相掛扣,「我這次出來,行蹤應該不算太過張揚才是。」

[不算太過張揚……麼……]看著身側那豪華且夸張到不能不吸引所有目擊者眼球的雪白華麗馬車,令律家的十七長老商焯偷偷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那個,是我的一名下屬無意間看到了小姐的芳蹤……所以才……真是上天垂憐……」

「听你話中的意思,你們好像一直在找我?為什麼?」面紗後的那雙眼里並沒有絲毫商焯期待著的興奮情緒,所能看到的,只有淡淡的漠然與冷意。

「十七年前,我應該就被作為不被期待的棄子給丟棄了吧……照本家的傳統來說,家族直系里早應該沒有了我的位置才對。」

「聆音小姐……」

「我說錯了麼?」白衣少女以手支頤,聲音依舊是溫柔的,「你們這麼大張旗鼓地來找我,對這種唯恐天下不知的聲勢,家族中的另一位難道不會有意見麼?還是……」

在白衣少女若有所思的眼波中,白發蒼蒼的十七長老輕輕點了點頭,眼神于這一瞬有些黯然,「是的,如您所猜想的那樣……」

「果然是傳承儀式上出了問題……」長長吐了口氣,再看著他時,白衣少女眼中的神色幾乎是嘲諷地,「所以,你們在萬般無奈下,于走投無路後,終于想到了我這個備用品?」

「你們走吧……」

帶著淡淡倦意的眼波望向窗外,眼波的主人已完全無視眼前年長者滿面的羞慚與乞求之色,「我是不會回去的。」

「所以,請你馬上離開這輛馬車。」

「不要再跟在我後面,也不要再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還是說……」眉睫微動,比冰鋒更尖銳更凜冽的寒意于眸中一閃而過,帶著絕決凜然的危險氣勢撲面而來,她的聲音,已漸漸冷了下來,「你……想對我動手?」

「不……小老兒絕對不敢!!!」商焯眼神一顫,只覺得眼前那少女淡淡的眼波竟好像看進了他心底最深處,自己心中的任何念頭都仿佛瞞不過她,而明明是那樣溫柔淡然的眼神,這一瞬讓他竟覺得有些恐懼。

「可是……」

一咬牙,白發蒼蒼的老長老已跪倒在地,登時聲淚俱下,「聆音小姐,我知道以前是家族對不起您……可是現在,整個家族都只能靠您了啊……您就是不看我這老臉,也可以狠心到不用理會令律家那傳承千年的名聲,可是夫人,現在的夫人您也不願意見見麼?」

白衣少女顰著眉望住他,眼中的神情依舊是淡然地。

「當年因雙生子會帶來惡運的祖傳遺訓,導致小姐您自出生後便被遠遠抱離雲方城本家,在偏遠的地方被養大……您一定恨死了有著這種規定的令律家……可是夫人,夫人她一直是深深愛著您的啊……」

「當年夫人難產,生下蓮若小姐和您以後就暈過去了……醒來後得知小姐您被送走以後,拖著虛弱的身體跑去找長老會想把您要回來……結果大病一場,從此以後夫人的身體就一直不好……」

「這十幾年來,她雖然不能親自來看您,可每年都有托人將您的最新畫像送過去……現在已滿滿掛了一屋子……平時看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總是會說,不知道小姐您那里有沒有……然後想方設法托人給您也送一份同樣地過去……」

「三個月前蓮若小姐出事後,她一病不起……請來的大夫都說她是心病……我們知道,夫人她傷心蓮若小姐,可是更記掛聆音小姐您啊……她總是說自己做了噩夢,夢到小姐您出了事,一個人呆在冷冰冰的湖水里哭泣……」

白衣少女眼神一抖,扶著窗欞的手指在這一個剎那竟似有些顫硬。不經意地視線中,令律家十七長老依舊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夫人說她對不住您,即使心里對小姐您掛念得很,也不願讓我們出來找……她說把這樣沉重的家族責任壓在您身上實在太過自私,可是她自己,昏倒在病床上的時候也叫著蓮若小姐和您的名字……」

「我這次來,絕不是為了逼您接令律家這個擔子……只是想找到小姐,看看您現在過得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回去看看夫人……如果能看到小姐您的話,夫人她,一定會很高興……」他的聲音幾乎是乞憐的。

「是……這樣子的……嗎……」泉水般的音色微動,那白衣少女垂著眼,慢慢轉過臉來,眸中隱隱已有淚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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