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日志 第十六章 絕版史書上的舊事

作者 ︰

「只要回去看看就好,絕不會,強迫您做出任何不願意的選擇與決定!!!」

[這樣斬釘截鐵地許下了諾言,可是,到了那個時候,真能做到這一點嗎?]

遠遠跟隨在白色馬車之後,剛剛那白衣少女含淚微笑的表情猶似在眼前,長長吐出一口白氣,做出以上保證的令律家十七長老心中驀地掠過一絲遲疑與歉意。

[這樣子單純而溫柔的少女,就這樣將她帶回雲方城,讓她承擔起延續令律家千年榮耀與傳統的責任,這樣的做法,真地合適嗎?對她來說,會不會,太殘酷了一些?!]

*****

只是,心中縱有著猶豫與不忍,當通迅儀開通,家中留守長老們淡漠的語氣傳過來時,所有不必要的情緒皆已完全拋開。令律家的長老,原只該考慮家族的利益。

「繼承者終于找到了?」

「不錯。」

「確定是雙子星的另一顆?那位名叫聆音的小姐?」

「不錯。」

「條件可符合要求?要知道,傳承儀式上可來不得半點兒戲。」

「資質之高遠遠超乎我的預計。」

「眼瞳,發色都已仔細確認過,絕對是只有令律家直系傳承者才會有的獨門特征,不會錯。」

「而且,那種夢幻之音的控制力,我不認為還有令律一族之外的人可以掌握到這種程度。」

「看到她的時候,我甚至會有這樣的感覺︰或許十七年前是我們選錯了吧,比起苦心培養了十幾年卻最終在傳承時失敗的蓮若小姐,這一位,或許才真正是令律家這一代地繼承者。」

「……」

「我絕不懷疑你的眼光。只是心里,總是對這位小姐兩年前突然失蹤這件事心存疑慮……兩年的時間,以我們令律家的能力,竟然什麼也查不到,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在她消失之前,她還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吧,絕沒有現在這種強大到令我們也吃驚的能力……照你所說,她目前應該只憑自身本能傳承了一些神音之能,卻已達到了現在這種程度……不可思議……這樣的進度如果僅僅用天份來解釋,實在不能讓你我之外的其他長老們信服。」

「可是,就算真有問題也顧不得了吧,這已是我們唯一的選擇……」無線通訊儀微微波動著的光屏中,白發長老無奈的笑容里有著掩不住的淡淡苦澀,「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如果還找不到可以傳承這一代的新繼承者的話,後果如何,你我都非常清楚。」

「無論如何,她也是我們令律家的血脈……而且看起來,這位小姐應該是位單純的人,而且相當善良……比起蓮若小姐,她更合適……」

「希望如此……」長長嘆了口氣,仿佛滿月復的擔憂也隨之稍稍減少了幾分,令律一族的實際掌權者柏長老原本嚴苛的面容已漸漸放松了些許,「就這樣吧。」

「不管怎麼說,在知道這件事後,夫人應該會十分開心吧……至少……」

「……」

……

遙遠的雲方城內,于三個月前的那一天後便陷入沉寂的令律世家,自這一刻開始,已漸漸再次沸騰起來。

****

「大人?」遞過一杯剛沏的清茶,烏發白衣的女子望過來的眼中有著連她自己都未意識到的擔憂之色。

抹去臉上殘留的淡淡淚痕,望著眼前人那明顯到如同實質般的擔心表情,白衣少女卻淺淺笑了。

「放心吧。只是,一點小小地意外罷了。」

「不過還真是沒有想到啊,這個身體竟會有這樣的本體反應,在我還未意識到之前就已流下淚來……唉,回頭真地找啟再確認一下呢,看看到底還有什麼奇怪的後遺癥……」

輕撫皓腕上花紋古拙的銀環,白衣少女眼神如水般淡然。

「那麼,大人,我們真地要讓他們一直跟著嗎?我怕這些人會妨礙到大人您接下來的計劃。」

「呵呵……沒關系,這樣的身份或許是不錯的掩飾,倒省了我不少謀劃的力氣……」

「千年的榮耀,令律一族……它這一代的傳人麼……呵呵……真是有趣……就這樣吧,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他們也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按著心口的位置,偏著頭,淺金的發色如雲流泄,白衣少女一笑嫣然,「這具身體的主人……令律聆音……你說對不對?!」

她低低的輕問溫柔而親切。

*****

四天後

……

「對于眾多歷史學家來說,天方大陸其實是一個相當不可思議的存在。

便比如,在所有有事實可考的記載中,都無法找到天方大陸萬年之前的歷史。

與之相關的,大約只有流傳于各地的神話,如什麼太古時期,神創萬物,然後眾神大戰之類的傳說類故事。

便似人類的整個文明與歷史,從萬年前的某一天,便無中生有般地突然開始了。

而且,從一開始,整個文明便有著明顯而完整的偉承體系。如統一的文字,語言,度量衡,等等之類。

而這就文明本來的漸變性來說,如果沒有之前相當一段時間的經驗與積累,這本是是絕對不可能的。簡直讓人不能不懷疑,在這個世界突然興盛的文明背後,是否真像那些無據可考的神話故事傳說的那樣,真地有著某個超越一切地存在在暗地里操縱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其二,便是降臨者的出現。

在天方大陸萬余年的歷史中,不知從哪一天開始,長則百年,短則數載,總會有一個或數名天才人物如慧星般驚才絕艷地登場。他們的年齡、背景、能力或許完全不同,可總有一點是百分百的相似︰那便是,擁有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或是根本還未達到的能力。

他們或者在軍事上有天分,從而縱橫天下,最終獨立一國;或者在治世上有創見,尋得機會便將天方大陸上原本的政治制度整個改頭換面,而且往往還非常有效,從而整個影響他所在的那個時代乃至整個世界的格局;或者醫術如神,惠澤蒼生,傳下弟子無數,從而將天方大陸的醫術水平飛躍似地提高了一大截;或者在思想上發前人之未發,開山立說,成一代思想之鼻祖;或者是一代文豪,杯酒成詩,文采斐然,終領一代文風;又或是身手卓絕,擅長天方大陸決然所無的奇功絕技,代代傳下弟子後,漸漸形成「武林」與「江湖」這些特定的名詞;又或是,其它等等等等。

在查閱了眾多史實後,我們駭然地發現一個事實︰所有這此天才,都並非天方大陸的原住民。在記載他們言行的史料上常常會提到,他們經常會說一些天方大陸上沒有的地名,或是不能確切明白其實際意義的字眼。他們往往會固執地將自己的住處乃至居住的城市強制性地建成某個風格奇特的樣式,並要求任何人不得隨意改變。更偶爾會如夢游般拼命尋找著天方大陸上原本根本不曾存在的城市或是人物。

曾經有一本有關某神醫的起居注上,明確記載了一個長長的有著完整邏輯性的有趣故事,據說是那名神醫在來到天方大陸之前的自身經歷。在故事的最後,他明確地表示了自己的困惑,在他腦中,有著兩份完全不同的完整人生記憶,哪個是真,哪個是幻,誰是莊生,誰是蝴蝶,已令他徹底迷惑。

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樣的思想混亂是造成某些時段宗教業興盛的重要原因之一。

當然,降臨者帶來的影響與改變絕不止如此。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政治制度,乃至最直接的資源與利益的爭奪,造成了降臨者與天方大陸原住民之間的爭斗。甚至可以這麼說,他們是造成天方大陸如今亂局的數個最大原因之一。

這是新來與舊有者之間,對于爭奪各自生存空間必然的戰爭。

也因此,人們對于降臨者的態度發生了變化。

最開抬,人們對他們是極其歡迎,因為每個新的降臨者出現都會帶來全新的東西,其中許多十分有用,比如在科技上的突破,或是神乎奇技的醫術,又或是如音樂或舞蹈方面的全新表現形式……但漸漸的,降臨者們帶來的影響散播開來,爭斗不斷出現。有的降臨者為了自己的野心而與原住民大肆爭奪生存空間,有的則是為了自保而發生了爭斗,更有的為了奪得降臨者為已所用而對其所在地進行征戰……爭斗規模越來越大,降臨者與原住民之間的,不同降臨者之間的,原住民與原住民之間的,仇恨隨著流出鮮血的增多而不斷累積……

到後來,每一個新的降臨者出現,便會帶來一次大混亂。一旦與之扯上關系後,自已,家人,乃至自己的族群都往往會因之而滅絕,原本平靜恬然的生活被完全改變。這一點,造成了原住民對于降臨者這個名詞幾乎普遍性的痛恨與冷漠。在某些地方,一部分受害者的後裔更與激進者主動組織起來,以各種方式專門狙殺新出現的降臨者。

對此,我們不能不遺憾的指出一個事實︰這類沖動行為對于真正解決問題並無實在用處,相反,在某種程度上,更加激化了降臨者與原住民之間的矛盾。

降臨者的到來到底是好是壞?這是一個問題。

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到來為天方大陸帶來了許多東西,在文明與科技的進步上,他們功不可沒。比起原住民,他們無疑有著更強的想象力與創造性,更富于競爭力與爭斗性,我們的日常生活,早已被他們帶來的一切所深深影響。

但與此同時,我們也不能不看到,天方大陸原本的本土文明的正常體系發展也因之而被深深扭曲,甚至于陷入了經常性的停滯與不穩定中,真正的本土性與創造力已很難見到,代之的,是降臨者科技的深深烙印。這已是一種習慣性的依賴性……或許就這個意義上來說,外來者的文明對我們來說反而成了一種阻礙?

……

同時,對于降臨者的到來這個問題,也有許多人在深深懷疑,是否這件事與那藏身于整個天方大陸歷史後的幕後操縱者也有關系。

或許就那位幾乎無所不能的存在者而言,所謂各個大陸與國家間所謂堅不可摧的無形壁障,也只是在他控制下的一種手段而已。

在此,不得不再就此事多提一筆︰就我成書的這數年間,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已再未听過有新的降臨者到來。

或許很多人會說這是件好事,對此,我暫持保留意見。事有反常必為妖,這種異常現象背後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麼?

我實在好奇,甚至于,隱隱中有些恐懼。

……

對于某些激進者叫囂要殺光一切降臨者的態度,我只能對他們的無知付以憐憫的笑容。

數千年來,降臨者的血脈早已無聲無息融入你或我體內,在這個世上,除了那些最初便以氏族形態一直存在的少數部落後裔,或是少數固執保持血統純正的激進團體,與降臨者同樣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我們,沒有幾個人能理直氣壯地宣稱自己身上不存在半分外來的血統。

……

據說在最開始,天方大陸上只有一個完整的國家,名為商,在長達千年的時光里,盛開的文明之花繁榮燦爛。說起來,它才是天方大陸上最本土的傳承文明吧。

盡管後來不知是為何,它漸漸衰弱,最終更是逐步分裂消亡,但所有對它有所了解的拜訪者都堅信,早在萬年前,這片大地上便已存在著絲毫不遜于現代社會的璀璨文明。

……

截止目前為止,我們所發現的最完整遺址位于歷史最悠久的東洲。

……

降臨者,原住民……

真正若是追本逆源的話,東州曾存在過的商,傳說中北州的晶族,深海及西洲可能生存著的妖獸(亦或被稱為︰幻獸,魔獸)……或許只有他們,才是真正算是天方大陸里純粹的原住民吧。

而我們,對于他們來說,全都只是外來的入侵者。

……

總之,在我成書之時,天方大陸上的文明體系仍與以往一般,在無形屏障的保護下,以扭曲的方式生機勃勃地畸形發展著。從中,我們可以很簡單地找到人類從青銅文明直至現代自由平等學說的各類生動表現形式。

奇異的和平與爭斗並存,這便是天方大陸的有趣現狀。

我相信,這一情況將會保持很長時間,或許直到傳說中千年之戰開始,無形壁障再度消失的那一天……」

————節選自,百年前被勒令停版的絕版禁書︰《天方大陸發展史.雜談篇》

[有趣地故事……]

[降臨者與原住民?呵呵……]

微笑著隨手將手中泛黃的書冊翻到下一頁,白衣少女抬起的眼瞳中掠過了一抹冰屑般的冷芒。

[無所不能啊,可是,如果沒有足夠能量作動力的話,許多事情也一樣辦不成吧……]

[百年前就停止了,那是因為百年戰爭開始了啊,還是孩子的陽明天記憶中那一戰。]

[提供動力的來源沒有了,當時唯一的空間掌控者也被干淨利落地殺掉,自然沒有法子再破開壁障,將另一個位面的存在給拉過來了……]

潔白晶瑩如美玉般的十指微微交錯,眼中的冰寒已在下一瞬俱化作無比溫柔的眼波與淺笑︰[不過,又快要開始了吧,那位大人。]

[這一次,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

[真是讓人期待啊,眼前地這個世界,被完全毀滅時的那一刻……]

「聆音小姐,快到了啊!您出生的地方……」窗外突然響起的說話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遙指前方遠遠的巨大城市,白發如銀的商楠長老話語中滿是自豪之意,「前面那座雪白而堅固的美麗城市,便是南洲數一數二的大都市,首府雲方城啊!」

「它的存在,是我們南聯邦,乃至整個南洲最大的驕傲和奇跡……」

銀質書簽被細心夾入書頁,如玉的縴指挑開溫玉珠簾,含笑的如幻雙眸,微笑著,看向了前方陌生的目的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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