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安!」
「免禮!祖母可在,我是來給祖母請安的,還請姐姐進去通報一聲。」
卻在這時,門外傳來奴僕請安的聲音,以及蘇綰卿拜見的聲音。正說得高興的老太爺和老夫人眸光在空中對視一番,隨即便听老夫人對著門外吩咐道︰「去請四小姐進來!」
就在這時,蘇老太爺的遐思陡地被人打斷,臉上隱隱有了不悅,待睜開眼後,見蘇綰卿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笑語晏晏的看著他,只覺老臉一紅,沒想到區區一串佛珠,竟能讓他在小輩面前失態。
然而,卻听老太爺听了蘇綰卿一番胡攪蠻纏的話語後,不由仰頭哈哈笑了起來,道︰「你這孩子,還真沒讓你祖母說錯!這討巧的性子,得好好改改才行!」
蘇老太爺話語一噎,兀自斂去心頭的那份不自在,故作嗔怪的道︰「你這孩子,都是自家人,那麼多禮作甚?更何況,如果祖父沒有猜錯的話,這串佛珠莫不就是你病中多出來的那串?」
蘇老太爺既然開口,老夫人自然不會扯他後腿,見他高興,老夫人卻神情淡淡道︰「可不是,都說這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見這話一點也不摻假。四丫頭自那次落水之後,雖病得凶險,不過,相較于以前那個悶葫蘆的性子,可討喜多了!」
蘇老太爺閉眼享受,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覺,待那股香味傳進他的鼻端的時候,他只覺得整個身子都變得輕快起來。好似翱翔在九天雲外,那種漫步于雲端的飄然感,使得他好似得道成仙了般;
一見這副架勢,蘇老太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里雖對這串佛珠念念不舍,但孫女保命的東西,他卻不能沒臉沒皮的佔為己有,不由嗔道︰「你這孩子……,叫我和你祖母說你什麼好呢?這保命的東西,也是能夠隨意外送的?」
老夫人沒料到蘇綰卿會有這麼一說,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蘇老太爺之後,心下不由暗自思量起來。zVXC。
蘇綰卿滿意的看著這串佛珠所帶來的震撼,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只一臉關心的道︰「祖父怎麼了?對孫女送的禮物可還滿意?」
「祖父……」蘇綰卿一臉嬌憨的跺了跺腳,一臉不清不願的樣子,頓時,又惹來蘇老太爺的一陣快慰的笑。
果然如此!
蘇老太爺臉上仍帶驚疑之色,看了看佛珠,又看了看一臉鼓勵的蘇綰卿,蘇老太爺不自覺的閉上眼楮,將佛珠靠近鼻端,細細的品味起來。
老夫人也不知道蘇老太爺今天是哪來的興致,竟會突然對這個隱形人一般的孫女感了興趣。卻又不敢不回老太爺的話,不由點頭道︰「老爺真是好記性。可不,這眨眼之間,小小的人兒,如今已經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老夫人適時的發出一陣感慨。
可就在這時,那股淡雅而寧靜的香味,卻再次拂過鼻端,蘇老太爺吐了口胸臆中的濁氣,待要仔細一嗅,可是,除了屋中多寶閣上面的那個八珍獸角的鏤空小銅爐內燃起的裊裊青煙的淡雅燃香味兒之外,那里還有別的味道?
「咦!?」蘇老太爺忍不住猶疑起來。
更何況,桂嬤嬤身為老太太身邊一等一的心月復,想必她在慈濟寺這幾天的行蹤,早已一一稟告給老夫人了吧。想要打消老夫人的懷疑,她更有必要裝出一副嬌憨莽直的樣子才行。唯有這樣,才能更好的消去蘇老太爺以及老夫人心頭的疑慮。
「祖母盡會拿綰綰說笑!祖母既然喜歡,以後可不許嫌棄綰綰吵鬧才好!」蘇綰卿笑容嫣嫣,好似沒有听懂老夫人話中的深意一般。只是,目光卻在此刻愈發變得深沉起來,卻又被她很好的斂了下去,既不會顯得過分刺眼,也不至于讓人生厭。
見蘇老太爺向她看來,蘇綰卿不由開口解惑道︰「祖父不用懷疑,您偶然聞見的那股香味兒,便是由這串佛珠內散發出來的!不信的話,您可以捧起佛珠,仔細一嗅便知。」說著,蘇綰卿便伸手將佛珠舀了出來,然後遞交到蘇老太爺的手中,靜待他的評論。
當她見到老太爺的那一瞬,眸子適時的閃現出一縷驚愕,轉瞬卻又被她泯滅于眼底,語氣歡快的道︰「原來祖父也在啊,真好!綰綰給祖父請安,給祖母請安!」
見主子吩咐,立時便有奴婢走了出去,不過轉瞬,便見蘇綰卿步履端莊的走了進來。
看著蘇老太爺的模樣,蘇綰卿滿意的勾唇一笑,道︰「祖父在綰綰打開檀香木匣子的那一刻,是不是驟然聞見一股獨特的香味?」綰隨便見。
「是,綰綰謹遵祖父教誨。」蘇綰卿乖順的回道。繼而從紅岱手中接過兩個檀香木匣子,道︰「孫女這次出府,也沒有什麼舀得出手的東西送給祖父、祖母。日常所用,又都是由府中gong給……,這串佛珠,禮物雖輕,卻代表著孫女的一份孝心。孫女又曾將它供奉著慈濟寺大雄寶殿前的那尊釋迦摩尼佛的尊像前,整整供奉了七日。不僅承受了香火,還請寺里的高僧幫忙開過光,希望能夠保佑祖父、祖母身體康健,晚年無憂。還請祖父、祖母不要嫌棄才好!」
「不錯!」蘇老太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目光在蘇綰卿的身上停留一段時間之後,道︰「如此,這性子是該收一收了!身為女子,又是處在咱們這種書香門第,光有討巧的性子還不行,溫、嫻、恭、謙、讓,那可是一樣都不能少的。」
聞言,蘇綰卿眸光微閃,卻又迅速的被她斂了下去。
似被蘇綰卿那俏皮的模樣的給逗樂了,蘇老太爺捻著胡須呵呵笑了起來,對著老夫人揶揄道︰「瞧瞧,瞧瞧,這四丫頭真是越來越惹人喜歡了!」
「祖父,祖父……」
對于蘇綰卿這種有著一個曾為人母的靈魂來說,做出這副小女兒的嬌憨姿態,實在有些為難。可是,既要討得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喜歡,她以前那種性子卻是要不得的。
蘇老太爺一臉詳怒,然後將手中的佛珠放回了檀木匣子內,蓋好之後,又送回蘇綰卿的手中,道︰「趕緊拿回去!你若真心孝順,便回去好好調養自己的身子!這人老了啊,圖的就是一個父慈子孝,能有滿堂子孫環伺膝下的熱鬧,你只需多多珍重自己的身子,便是對你祖母和我最大的孝順了!」
「哈哈哈……,你這孩子,你祖母也是為了你好,你總是這般模樣,又像個什麼話!哪里還有半分我書香門第之家的風範!?」看著那張還顯稚女敕的嬌顏,蘇老太爺沉吟片刻之後,這才扭頭看向老夫人問道︰「過了年,小四兒也該有十三了吧!」雖是問句,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了然。
蘇綰卿來到二人跟前,將木檀香木匣子打開,在那一瞬的功夫,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蘇老太爺以及老夫人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清香沁入脾肺,待要細究,那股香味兒卻又憑空沒了蹤影。
「這怎麼行!」蘇綰卿適時的表露出一幅大驚小怪的模樣看著老夫人。見老夫人臉上露出一絲愕然,在她還沒厭惡之前,不由繼續道︰「綰綰這副性子早已根深固蒂了,祖母現在才說不要縱著綰綰了,是不是有些晚了?祖父,你看你祖母,您可要為綰綰做主才行!」
蘇綰卿斂去眸光,沉吟不語。
老夫人神情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嗔怪道︰「瞧,這只皮猴兒,你遞給她一只桿,她就順著爬了!也不嫌臊的慌!以後啊,祖母可不敢這麼縱著你了!」
關于神怪之傳,他已經從老夫人的嘴里知道了來龍去脈,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緊接著,場景又是一變,在無垠的青草地上縱馬馳聘的他,陡地來到一座宏偉的佛殿,那裊裊升起的佛香,以及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的佛音,竟莫名的撫平了他因縱馬而燃起的一腔熱血,使得他整個人無端的平靜下來,只願停留在這一刻的寧靜與美好。
可是,不過轉瞬,還不等他肆意暢游,場景卻陡地轉換,本該翱翔天際的他,猛地來到一片一望無垠的青草地上,那種勃勃生機的怏然綠意夾雜著淡淡的青草香味,讓他好似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時期,那種淡泊名利,無拘無束的感覺,讓他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向往、與渴望;
蘇老太爺眼底猶疑更甚!倘若不是因為那股幽香太過悠遠綿長,讓人彷如沉寂在古老的佛殿一般,他還以為那股幽香只是他一時產生的幻覺。
「祖父……」蘇綰卿眼眶隱有水霧閃動,她著實沒有料到蘇老太爺見了這串佛珠的奇妙之處之後,還能強壓下心中貪念,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