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之鳳凰劫 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無定

作者 ︰

8.

到了晚上,顏凌雪和玄楉回到川紫園。顏凌雪囑咐了一些,便將她送入屋里,讓她早些休息,自己也很快轉身離開。

玄楉獨自呆在房中,或許是不習慣,或許是懷念祭璃園。久久沒能入睡,終是獨自走入川紫園中。月色搖晃的竹影讓她找回一絲熟悉的感覺,晚風微涼。

「睡不著嗎?」。顏凌雪的聲音在身後輕柔出現。

「恩。」

「你去亭中等我,一會兒就來。」

玄楉坐在燈火黯淡的亭中,不久便見到顏凌雪隱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身影。顏凌雪抱著琴走來,在玄楉對面坐下。

「我彈琴給你听,可好?」燭火微弱,卻在他眸子里搖曳出無盡柔情。

「恩。」

顏凌雪這次所奏不似上次的淒婉,而是如同落花般帶著飄散的唯美。玄楉縮在欄桿邊,閉上眼靜靜聆听,在心里渲染出那片溫暖桃林。

那時候落英繽紛,花瓣堆積了好幾層。師傅看著玄楉微笑,為她輕輕摘去發上的落花。那雙手特別溫柔,那銀絲飄蕩在風中亦是絕美。

顏凌雪忽然听了下來,玄楉也跟著睜開眼。

「無法入睡的,不只是我們。」顏凌雪嘴邊掛著笑,默默轉頭看向另一邊。

玄楉也看過去,有一個人影正向這川紫亭走來,近了才看清楚,是顏景陌。

「我可是尋著著琴聲來的,祭璃公子怎麼不繼續彈了呢?莫不是怪我打擾了你們?」顏景陌搖著折扇調侃。

顏凌雪只是淡然一笑︰「恐怕你是尋著琴音來,卻不是尋這彈琴的人。」

「這是什麼話。」顏景陌嘻嘻地笑︰「來看看我那未來的弟媳不也是理所當然嘛。」說著顏景陌坐到玄楉旁邊。「我說玄楉姑娘,我這弟弟總這麼沒大沒小的,見了哥哥也不拘禮,怕是只有你鎮得住他。」

「你就是來抱怨?」顏凌雪看著他,等著他的反應。

顏景陌笑了笑︰「我不是說了是尋著琴音而來嗎?來這兒自是听你彈琴的。」見顏凌雪依然不動作,顏景陌又轉過頭去看著夜色︰「上次听你琴聲那麼淒婉,我還當是你有些感觸了,為老祖宗傷心呢。如今看來確是有些感觸,只可惜是我想錯,也可惜了老祖宗的厚愛。」

顏凌雪依舊微笑,手指撫上琴弦,幽幽地彈起來。琴聲便又淒婉似流水般,一去不返。

玄楉和顏景陌听得入迷,直到一曲終了才覺醒。

「這曲子不知又是為誰而彈?」顏景陌又戲謔著。

「這一曲,是為二哥你所奏。」顏凌雪看著他笑,使得顏景陌有些驚異,只因那眼里並無嘲諷,盡是真誠。「二哥說我是無情之人,這曲子便贈與你,當做送別之禮吧。」

「送別之禮?」顏景陌有些茫然地看著顏凌雪,「這玄楉姑娘你也接回來了,還要去哪兒?」

「玄楉來了,要走的自不是我,是二哥。」

顏景陌眯起眼,對顏凌雪的話不知所雲。

「二哥不是說,等你看到了我唯一惦記著的人,便要離開嗎?」。顏凌雪看著顏景陌一時無語的窘迫模樣不禁笑了起來。「景陌公子也會有這種時候。」顏凌雪低著頭看他,眼里滿是笑意。

听了這段對話,玄楉也跟著笑了起來。顏景陌更感難堪︰「罷了罷了,你們這夫唱婦隨的把我往坑里推,天色也不早了,我回去歇息了。」說罷便快步離開了。

「玄楉,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顏凌雪聲音很輕,在寂靜的夜晚剛好听到,似水溫柔。他起身抱著琴,衣袂在夜風中飄蕩著。仿若在水一方的伊人。

「好。」玄楉也覺著累了,跟在他身邊往臥房走。

9.

次日醒來,時候已經不早了。玄楉洗漱完出到園子里找顏凌雪。

「玄楉?」听到有人叫她,卻是未曾听過的聲音。玄楉有些奇怪,四處張望起來。

「怎麼了?」

回頭便見到顏凌雪關切的目光,玄楉看了看他,帶著三分睡意︰「剛剛是你叫我嗎?」。

顏凌雪淡淡搖頭︰「不是,莫不是那白兔?」說著顏凌雪從草地上抱著白兔過來。

「玄楉。」那白兔看著玄楉喚她。

「是它。」玄楉接過白兔抱在懷中。「你何時養了這白兔,竟已知道我名字了。」玄楉撫模著白兔柔軟的絨面,不禁欣喜。

「是老祖宗那會兒,我想養些白兔在這兒想可做祭璃園的懷想,也可等你來了多個伴。」

「玄楉,你可算來了。」白兔在玄楉懷里和她說著話。

「怎麼了?」玄楉看著懷里的白兔面帶疑惑。

「它和你說什麼?」顏凌雪忍不住問。

「它說我可算來了,為什麼這麼說呢?」

「你不知,他終日對著我們喚你名字。」那白兔似有些埋怨。

玄楉听了這話,不禁撲哧一笑。

玄楉看了一眼顏凌雪。「怎麼我一來就淨听人抱怨你。」

玲瓏如他,也自是猜到了那白兔抱怨的是什麼。

「這不也是由你引起嗎?」。

玄楉不解,繼續撫模懷中的白兔。「這些事兒與我什麼相干?分明是你自己惹出的禍。」

顏凌雪笑了︰「你若不出現,我怎會有這些惦念,沒有這些惦念,又怎會向這白兔訴說呢?」

玄楉倒也不似顏景陌般示弱︰「這出現于隱蘭山的不速之客可是你,你若不去那無人之地,也不會遇著我,你遇著我,不隨我去祭璃園,我們也不會相識。你進了祭璃園,不找借口留下,也不會有這些個事兒。」

「是,我不遇著你,也不會心心念念。你若不留我,也不會有這些個事兒。你若隨我回來,也不會有這些個事兒。這到底是誰冤枉誰了?」

玄楉笑了︰「昨天只听你母親說你那二哥是個愛和人鬧的,不想你更不饒人。听你昨晚和他爭辯,想想莫不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麼一大早就在這園子里打情罵俏的呢?」

听到這聲音兩人立刻往門邊看,顏銘正往園子里走來。

「哈哈,」顏銘大笑著走到他們面前,「真不愧是凌雪,選上的人這般聰明。」

「大哥。」此時的顏凌雪相比面對顏景陌要正經不少,又側過臉看著玄楉,「玄楉,這是大哥顏銘。」

顏銘搶先一步對玄楉說︰「玄楉姑娘不必拘禮,隨凌雪叫我大哥便是。」

「是。」玄楉低眉回答,也感到他與顏景陌的不一樣。

「你們可用過膳了?不如去我那園子一起用膳吧。」

顏凌雪笑著回答︰「也好。」這便牽著玄楉同顏銘一起走去。

顏銘的園子較為莊嚴簡單,因為經商。成家後他自己有自己的園地,不常在顏府中居住,這園子也較小。

「可是凌雪帶著玄楉姑娘來了?」踏入園中便迎面走來一年輕婦人,她臉上掛著笑,應是顏銘之妻。她看了顏銘和顏凌雪一眼便直走向玄楉。「不愧是凌雪心心念念之人,」她握著玄楉的手,「來,還沒用早膳吧,快進屋吧。」說著便將人帶了進去。

在這餐桌上亦是一番初來的關切詢問。顏凌雪淡笑不語,玄楉倒也回得合體。

「他們不常在府中,多問你些也別煩。」這是回川紫園的路上顏凌雪對玄楉所說。

「我知道。」玄楉淡聲回答,忽的停下了腳步。

待顏凌雪抬頭,才見顏景陌正朝他們走來。

「怎麼,二哥真來告別了?」顏凌雪笑道。

顏景陌卻不惱,揮著扇子笑了笑說︰「不是我來道別,只是剛听說有貴客要來。」

「貴客?」顏凌雪一時也不知他所說是誰。

「恩,是林道師父。」這顏景陌所說的林道乃是顏棋頃的舊友,向來雲游四海,神龍見首不見尾。其道法卻十分高超,預見的事沒有錯的。他來顏家的次數也不多,三五年才來個一兩次,與顏棋頃卻十分交好。

「原來是他,不過是府中貴客,與我也沒多大干系。」顏凌雪淡淡一聲,眼波流轉,欲要帶著玄楉離開。看來對這道士是一直都不感興趣的。

顏景陌也不攔著,只幽幽開口︰「是與你無多大關系,我只想著他既來了。定是要與你算上一卦,這人向來算得無誤。若是有個上上簽到沒什麼,若是有什麼礙著你,還是先一步防著為好。」

顏凌雪依然不作停留,顏景陌的話他也听在心里。他是暗示玄楉的事,因父母本就對玄楉的身世不滿,若這人再說了什麼也是個煩心事。心里盤算著,顏凌雪也不著急去見他。

9.

彼時那林道師父已在前廳里坐著,顏棋頃滿臉笑容的命人招呼他。

「林道,你可有兩三年沒來過了。」說話間顏棋頃將茶杯送到嘴邊。

「是啊,不過這來與不來,都是機緣。」

「呵呵。」顏棋頃放下杯子。「來了好,多住些日子。我們好久沒敘舊了。」

「也好。」林道喝一口茶,「這府上可是還來了他人?」

顏棋頃也不驚訝,點點頭︰「是啊,是凌雪的意中人。」似又想到什麼,顏棋頃看向林道,「你也幫我看看,這凌雪的事兒。」

「公子自己的事向來不容他人插手,何況這感情上的事,他決定了必是不可改的。看與不看又何妨?」林道淡淡笑著。

顏棋頃又想到那日在川紫園中與顏凌雪下棋的事兒,他說︰「無礙,我終會娶她。」看了林道說的卻也十分在理。

「是啊,凌雪那孩子…」顏棋頃低頭輕語,忽的又抬起頭來。「林道可知那隱蘭山?」

「哦,那山雖是人跡罕至,卻也因此遠離塵世,很有靈性。」林道點點頭,望向門外的天空,似在回憶。

「那,是否知道山中的祭璃園?」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姑娘名叫玄楉,據說無父無母,從小與她師傅生活在隱蘭山中的祭璃園里,也未曾踏出過隱蘭山一步。」顏棋頃默默說著,「凌雪也由此成了祭璃公子。」

「祭璃公子。」林道模模下巴。「是個好稱謂,不知那姑娘的師傅是何人?」

顏棋頃蹙起眉︰「這,玄楉說自己也不知道,只一直叫師傅。」

林道點頭︰「不用擔心,該出現的總會出現。」

「也是,也是。」顏棋頃跟著笑起來。「不如,我們去凌雪的川紫園看看吧,那也是個清淨地兒。」

「好。」

說完兩人便往川紫園走,途中便遇著了顏凌雪,玄楉兩人。晚輩自是他們拜見了顏棋頃和林道。

「我和林道也正要去川紫園走走。」顏棋頃對顏凌雪說道。

顏凌雪點點頭,心想遇到也好,省得要自己去找他。

「還請祭璃公子不要嫌惡才是。」林道笑了笑。

「怎會。」

玄楉看了看那林道,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身著青灰長袍,面向和藹。

「這位可是玄楉姑娘?」林道在她打量自己時也望了過去。

玄楉微笑著點頭以回答。林道呵呵笑了幾聲便沒再說話。

如此四人同向川紫園走去。

「果然是好地方。」剛到川紫園,林道便笑著說。「安靜淡雅,不愧是祭璃公子的園子。」

顏凌雪听這話也只是看了看他,不多言。

「怎麼這兒還有這麼多白兔?」林道看著草地上的白兔,走去抱起一只,「是祭璃公子喜歡這白兔嗎?」。

「這些白兔是給玄楉做伴兒的,」因為玄楉能與白兔說話的事怕說出來引人閑語,顏凌雪也只道一半,「她在祭璃園時便常與白兔為伴。」

「原來是這樣,公子真是有心吶。」林道放下白兔,看向了川紫亭,「貧道听棋頃說公子棋藝高超,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自愧不如,現在也閑著無事,不知可否與貧道下一局?」

顏凌雪也不拒絕,便點頭說好。

這局一設,便是整整一個上午。直到下人來報時,四人才知已到午時,該用膳了。

林道坐在桌邊意猶未盡︰「與公子下棋,才知這爛柯人的興致。」不再繼續,他站起身來活動一下︰「這一局我認輸了,不必繼續了。」

這一局確是顏凌雪勝了,因此顏棋頃也不留著他們下完。

「那麼,我們還是會你那園子用膳吧。」林道這話是對顏棋頃所說。後者也是笑著點頭。

離開後,顏棋頃向後看了看,復又輕聲問林道︰「如何?」

林道卻搖搖頭,輕嘆一聲︰「隨緣吧。」

顏棋頃雖有些不明所以,倒也不再問,蹙著眉低頭繼續走。

兩個人又走了一段,林道開口︰「到時我會找玄楉姑娘說說。」

「好。」顏棋頃心領神會,他知道林道要他找個時間先引開顏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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